“怎么可能？！”

萧元熠眉头死死打结，他将时间算得好好的，血池中的两人身上有多处伤口，池水里不仅放了阻止凝血的药材，还有几味麻痹身体痛感的药材能使其身子虚弱无力，他们两个坚持到现在早应该全身动弹都难，这个凡人少年怎么还有那样极致的速度抓住他辛苦培育多年的宝物。

正巧这时已经吞下跗骨虫的少年视线挑衅张扬地与他对上，萧元熠一时激愤，直接飞身前来，一把抓住了少年略显单薄的肩膀。

下一秒，两人就消失在了苏小梨的眼前。

坏了，云螭这样惹恼萧元熠，只怕是凶多吉少！

苏小梨努力想调动全身的力气，但终究是抵抗不了体内强劲的药力，费力爬出血池后，过了足足半刻钟的时间，她才能调运功法将自己身躯化作鬼体一溜烟地离开了地下。

苏小梨方向感一直不好，她只知道要往上走，左右方向却不知，阴差阳错下误闯了好几个萧元熠用来培养各类虫豸花草的洞窟，只是这里边都没有任何活动的迹象，苏小梨怕再像之前差点中七情花毒那样，都只匆匆一瞥便离开了。

到最后苏小梨闯入地下另外一处宽阔明亮的巨大岩洞下，这里远比她之前在地下所见的所有地穴都要可怕，因为闯入苏小梨眼中的竟然是一条条身无寸缕的人类躯干，他们有的被整个泡在各类颜色的药水之中，有的干脆血淋淋地被用铁钩悬挂在岩洞顶部。

苏小梨平日里说笑最为熟悉的童子小五，此刻正和十一站在一块石板两侧，动作协调有序安静地拿着长锯子在来回锯着一条人腿。

“你怎么会来这里？”两个纸人童子见苏小梨闯入，平静的声音中终于有了几分震惊，只是其余五官还是保持着最初的样子，这样不协调地摆在脸上更加恐怖诡异。

“今天的治疗出现了意外，你们主人现在有很大的麻烦，你们快带我去找他。”

苏小梨嘴巴一张就是骗人，这俩童子倒是老实，闻言也没多怀疑，立马放下手中工具，急匆匆地要回到地上去寻自己主人。

他们两人对着地下自然是熟路的，接下来的时间心怀各异的三人全力奔袭，小五腿脚短后来直接被成年人个子的十一给背到了背上。

“婆婆，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小五时不时望向苏小梨接近透明灰雾的身体，她如今全身和他们一样没有半分呼吸，如同一个死物般寂静。

苏小梨这也是不得已才这么早就现出鬼身来，她肉身里还残余有大量的麻醉药力，根本就走不动路。只是这些都没必要和小五这个表里不一的纸人道来了，苏小梨反问他：“你先告诉我，方才洞里的那些……是怎么回事？”

“婆婆别怕，那些虽然都是曾来谷中求医的人，但谷主同我们说了，你不会变成那样的，只要完成了谷主想做的事，我们就能一直在谷中陪着谷主度日了！”

苏小梨深吸一口气：“那云螭呢，你的谷主已经取走他那么多血了，之后打算怎么对待他？用方才岩洞里最大的那只空的琉璃药缸泡着吗？！”

小五被问得有些心虚，眼珠子轱辘转了一圈：“这，谷主只说他的血液与寻常人不同，还需多加时日才能研究明白，一时半刻也是不会死的。”

“哼，这么说来我还真得感谢谷主善心，没将我们娘俩变成一具具药尸了？！”

云螭下落不明，萧元熠蛇蝎心肠，苏小梨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化作实质，小五被瞪得脖子往里缩了缩，倒是背着他的纸人十一接着道：“小五你说的太多了，他们要如何处置，自有谷主定夺，我们何须操心。”

“是。”

接着三人只顾脚下赶路，陷入一阵沉默之中，不知过去了多久，苏小梨终于在头顶上方发现了几丝亮光，等到脚踏实地沐浴在正午强烈的阳光，身上的鬼气像是被火焰烘烤的水痕在快速地被蒸发消失，苏小梨不得已变回人身。

“你们主人现在在哪？”

两个童子身上有萧元熠当初炼制纸人时种下的印记可以彼此感应到对方的位置，小五静静地闭目，很快睁开眼，手指向左前方道：“谷主在后山黑水涧。”

“多谢。”苏小梨点点头，下一刻手指翻飞从腰间取下一只迷你小葫芦，将瓶盖打开，下一刻纸人十一与小五便被里头的清水给浇了一个透心凉，身上原本饱满的肌肉迅速萎缩成一张皱巴巴的彩纸，落在地上的一堆衣料之中。

这些纸人是萧元熠忠仆，焉知等会儿会不会有什么厉害的手段相助萧元熠那厮。苏小梨自从确定了他们是由纸人炼制而成，就一直随身携带着这一只装水的葫芦，别看这葫芦看着是又小又不起眼，但也算是个法器了，里面能蓄的水都能形成一小片池塘，要将这两只纸人全身浇透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苏小梨强忍着疲惫走到一大片树荫之下，接下来通往后山黑水涧的路便全是这样不见天日的林间道路，她化作鬼体也无须多加避讳。

“赵堂主，多谢你的葫芦。”

苏小梨一边赶路一边向招魂幡中传入意念，这葫芦是化成厉鬼的赵堂主生前硕果仅存的一件法宝了，当年他本是为一位将要赶往西北沙漠的修士所铸，锻造完毕后便放置到后山黑水涧旁的一条支流中，下只等吸满了水便交付出去。

知道如今的苏小梨要对付起心有七窍老谋深算的萧元熠胜算不大，赵堂主也是拼尽全力去帮助苏小梨提升实力。

苏小梨见平时萧元熠对自己的那几只纸人都甚是爱护的样子，原本是打算等将云螭体内的蛊虫治好，就抓几只纸人用葫芦里的水相要挟，如此也许能给自己还有云螭争取到一点宝贵的逃跑时间。哪知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到这会儿了苏小梨也没想明白，云螭是怎么当着自己和萧元熠的面做出那样的举动的，他到底哪里来的气力。

摄魂幡里传来一阵温和坚定的意念，苏小梨被其稍稍抚平心绪。其实赵堂主原本应当是个秉性极温良的人，待在她的招魂幡中有了片刻的理智后，便处处想着帮衬安抚苏小梨。

这样好的一个人，在这二十年间，却生生被萧元熠那魔头折磨成了一只厉鬼。

随着苏小梨越来越靠近后山，四周出现了各种已经死去的虫豸尸体，这里边的绝大多数都是苏小梨从未见过的，倒是与她方才在地下洞窟里看到的能稍微对上个一二。

为了对付云螭一个凡人孩子，萧元熠竟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苏小梨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脚步加快赶往黑水涧。

……

另一边，萧元熠浑身带伤地趴在地上脸皮与阴凉的草地紧紧相贴，从来都是他在上旁人在下，受不了这屈辱的姿态，萧元熠支起胳膊想要起身，但踩在他背上的那只脚仿佛重逾千斤，叫他无论怎样使力都难动弹分毫。

“手段可都使完了？”那金眸少年微微低头，声音恢弘完全不似人类语调。见脚下的手下败将咬牙不语，他嘴角似有若无地勾起个弧度，“本座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到底是微贱人族，不过如此。”

“你，你到底是谁？!”奄奄一息的男人最终耐不住心底的好奇，就算是死也情愿做个明白的鬼。

“你没资格知晓了。”少年悠悠说道，此地临近水源，湿气充足，扑入他鼻腔的更是清新至极的草木芳香，才简单松散了几下筋骨，他现在心情不错，正打算赐予这低贱邪修一个好死，但耳边传来几丝由远及近的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正拼命赶了过来。

是她，还是一团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东西，少年了然一笑，他一早便知这老妇身上有些奇异，不然也不会叫他跟随了这么长的日子。

她极力往这边赶来，嘴里焦急地呼喊着少年曾经随意诹取的假名，一声急似一声，好像丢了自己最重要之物。

少年随意地歪着脑袋，脑中不知思索了些什么，但很快就有了决断，脚下先是松开，但还没等那邪修站起身子，下一秒就抬腿往他腹部处一踹，萧元熠只感觉自己身上承受了一股排山倒海般无法言说的恐怖力量，不等体内破碎的五脏六腑形成的鲜血从喉咙中涌出，就瞬间飞向悬崖上空。

原本按照这股力量带来的惯性，萧元熠是无需落地，就该被牢牢镶嵌到悬崖对面的山壁之中，但很快那造成他巨大痛苦的少年双脚蹬地跳将到他身前，将手放到他胸前，往下按压，随后两人便齐齐下坠一头扎进了深不见底的黑水涧中。

“云螭！不要！”

而匆匆赶来的苏小梨只来得及看到那最后一幕，少年浑身沾染了不少的鲜血，只给她留下熟悉的背影，姿态决然地拉着萧元熠落下了山崖，与盘踞在这山谷二十余年的邪修来了个同归于尽。

苏小梨好似被人抽走了浑身的力气，鬼体在阳光下很快消散重新变回人身，下一刻因为身体乏力跌倒在地，她没有再站起来的力气，却不死心地手脚并用地朝着悬崖边爬去。

万一下边有横生的树枝将人接住……电视剧里不都是这样演的吗？云螭还在等着她，她不能现在就倒下。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苏小梨十指沾血，细碎的砂石钻进她血肉里生疼，她对这些全然不在意了，满怀期待地往悬崖下看去。

什么都没有。

光溜溜的崖壁上不说树枝，连杂草都没生几丛。

悬崖的底部是永远川流不息的急湍，按照苏小梨爬过来的这些时间，云螭的尸身早不知被急流冲到哪里去了。

“啊啊啊啊啊啊！”

苏小梨目眦欲裂竭力嘶吼着发泄心中悲愤情绪，双目竟然渐渐流出两道血泪，最终虚弱的身体支撑不住眼前一片黑暗晕了过去。

紫金古副本快结束啦，他们之后还会再相遇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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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