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酒辛辣,一阵接一阵的眩晕连着小腹的疼痛往头顶钻。
好胀。
不该和他们拼的,还是有点高估自己了。
钱靳在他眼前成了串重叠的影子,嘴唇一张一合,说出来的话却像是陷入了真空,完全递不到耳中。
“继续。”
白逸勉强吐出这两个字,眼瞳随之涣散了不少。
再一杯……要是再来一杯,他就要倒了。
昔日的高岭之花因醉失神,明明无力的像个任人摆布的玩偶,偏偏还努力维持着自欺欺人的从容。
很装……也很喜欢。
让人很想得到。
场上几人心头同时冒出一个念头,贺乘逍那穷小子命真好啊。
“白先生,环亚这样的庞然大物,也要这么费心尽力么?”
“不是说公平竞争么?我自然……得遵守规矩啊。”美人用掌心轻揉眼尾,泪花顺着小哈欠冒出,“这份合作真是太吸引人了,所以大家才会坚持到这个地步,不是么?”
新的一轮开始,鬼牌回归小团体手中。
拿着鬼牌的人直接指定了另外两个落单的人对喝,其中一人率先败下阵来。
“我不行了我不行了,诸位玩好,我……”
他捂着头想站起来,又因为喝得太沉不得不用手捂着肚子,狼狈地顺着侍应生的指引往外跑。
另一人也有些心生怯意:“我……”
“看起来游戏快到最后了。李公子还继续么?”
李公子一咬牙:“我不玩了,钱总这游戏可太不文雅了,纯纯折磨人。Astray是来国内寻厂商的吧,我们今日就算能喝下来,难道兰迪公子真的就会和我们合作?”
“一个可能,和大醉一场。”钱靳一摊手,“个人选择,没有风险哪有回报呢。”
“是,我们李氏还是太小,恐怕吃不下这块蛋糕。”
“我们无比尊重李公子的选择。阿青,送客。”
阿青做了个引路的手势:“既然如此,那就请李公子随我离开会场。”
场内的人再次减少,另外三种花色直接被丢进了废牌堆,鬼牌改为了盲洗。
乐台上的钢琴声走势减缓,抽牌的整体节奏也慢了下来。
到了最后几人,大家都喝饱了酒,比就比谁能熬了。
那些小小的标记在眼前乱跳,毫无疑问,鬼牌的去留已经完全掌握在了钱靳的手中。
“钱先生,您不觉得,人太少,玩起来没意思么?”
一道清亮的声音插入场内,众人循声望去,原来不知何时,兔子面具的琴手已经停止了演奏,他端坐在琴凳上,晃眼与他们并无区别,像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
“哦?你有建议?”
兔子面具从容提议:“不然再加个砝码吧。”
满座哗然,钱靳双眼微眯:“有趣……你想加什么砝码?”
琴手迎着注视,不慌不忙道“抽中鬼牌的人……要回答被抽中的人的两个问题,怎么样?”
“这也太……”
他歪了歪脑袋:“纯喝酒,也挺无趣,不是么?”
“既然是你提议的,那你的筹码是什么呢?”
琴手走下侧台,附在钱靳耳畔低语几句,钱靳的脸色变了几变,定在一个更大的笑容上:“好啊……好大的胆子。”
“这么大的合作,钱先生难道不好奇对面是人是鬼么?”
这人……不怕得罪了某些人,在业内被封杀?
白逸难免对他也多了几分好奇。
看来回去得找秦晟问问这个人的资料,想来没有这样的胆识,也不敢在酒吧当众吸引兰迪的注意。
在场几人面面相觑,事已至此,胜利近在眼前,但要不要用更大的代价去换……
“那你想要从我们这一局得到什么呢?”
兔子面具想了想:“你们说的那些合作,我一个普通人肯定是掺和不了了,倒是钱总提到的纯白郁金香,听着有趣,不知道我能不能有幸得到一株?”
“白总,您怎么说?”
“当然可以。”
“这很好。”钱靳拊掌,“诸位继续留在这里,想来都是诚心合作的,那接下来,钱某可就想看看各位的诚意了。”
-
兔子面具琴手自然地接替了发牌的任务。
他屈起手指抵着下颚,一双眼睛透过面具的孔,直勾勾地望向新一轮被选中的人。
他的手因为常年弹琴,练得匀称漂亮,开扇洗牌赏心悦目,下一个“幸运儿”选中的人恰好是钱靳,钱靳感兴趣地问:“说起来,孙家是在孙先生手里才发达的吧,你觉得其中最重要的因素是什么?”
孙钊笑道:“那可多了……最重要的当然是我有个好老婆。”
孙钊娶妻是高攀,圈子里说他吃绝户,年纪轻轻就耗死了岳丈,独揽大权,飞身变成真凤凰。结果他岳丈死后没几年,公司就垮了,妻子被迫跟着他白手起家。后来重振旗鼓,回归上层,夫妻恩爱,也算圈内一段佳话。
开出来的又是一瓶波尔多,白逸手扶额侧,扑克牌上的数字走马灯似的在眼前直转。
“白先生,听说孙总白手起家是得贵人相助,您不好奇贵人是谁么?”
什……什么?
孙钊脸色微变,讪笑道:“这个问题有些冒昧了吧?”
兔子面具双手在桌上交握:“要得到利益,总不能空手套白狼吧。”
“你一个弹琴的,倒是好大的口气,这里轮得到你——”
在场有与孙钊交好的连忙一扯他的衣角,低声提醒道:“他是兰迪先生推荐来的。”
孙钊训斥的话咽回肚子里,转向钱靳,拱手道:“钱总,贵人不愿透露姓名,我不能恩将仇报啊。还请白总换一个问题。”
钱靳笑道:“一笔钱而已,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还是说……孙总对合作用心不诚?”
“钱总,话不能这么说……”
“贵人还是合作,孙总自己权衡好就行。”
现场陷入沉默,无声的探究在其余人之间传递。这位“贵人”究竟什么来历?能扶一个人白手起家,又让他忌惮手边的合作?
他若是给出了答案还好,或许就止于在场众口,要是给不出答案,会催生哪些人的恶意窥探可就没有保证了。
孙钊盯着牌堆,忽然问道:“这是入场券么?”
“这是敲门砖。”
孙钊握着牌的手微微打着抖,咬牙道:“是……我岳丈的遗产。”
白逸睁圆了双眼。
“想来尊夫人不知道这笔遗产的存在?”
“是,她不知道。”
孙钊的妻子曾是他们圈内人,一意孤行看上穷小子孙钊,后来家里落魄了也无人求助……他还道是孙钊不错,发家之后不忘发妻。
不曾想,是他私吞遗产,蓄意制造的破产。
“孙哥,你这可就不地道了,嫂子对你可是一心一意,当年执意嫁给你,你怎么能……”
“她不善经营,家里的权利都被亲戚朋友瓜分走了,我这是替她守财!要不是我,岳丈的遗产早就被套走了。”
场上氛围一瞬间凝重起来,孙钊的行径令他们心生猜忌,投向他的目光多了几分隔阂。
“好,这个诚意倒是足够重。”钱靳嘴角的笑容却多了几分真心,举起满当的酒向白逸碰杯,“到我们喝酒了。”
一口闷下去,没滋没味,反倒因为喝得太急,被呛了一下,白逸手背掩面别过头去,腰部的肌肉又酸又疼,经咳嗽一振,又难熬了几分。
扑克牌回收,兔子面具洗了个鸽尾,重新分发。
白逸的头昏得厉害,全靠平日里的仪态支撑着正襟危坐,在一众醉鬼之间尤为突出,意识缭乱间,感觉自己的小腿被蹭了一下,小股电流向上爬。
他用杯子冰凉了手,在自己的脸颊上轻按降温。
小团体中的一人抽中鬼牌,他迟疑着选了自己原来的“盟友”。
他的盟友很上道,抢在兔子面具之前开了口:“郑哥,我记得你高中还没露富的时候,就交了三个女朋友吧,你怎么让她们不发现彼此的?”
郑兴明显松了一口气,故作埋怨地道:“我把你当朋友,你这么揭我的底?”
话虽这么说,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并不难回答,他脸色稍霁:“不就是……谎称自己去打工,实际上换个人约会,再把家里给的零花钱编成‘工资’,拿去给她们送礼物……一个个就死心塌地了。”
白逸眉头拧紧。
郑兴这一手“自曝”拿捏的不错,既交了把柄,又不够当作威胁。
果然,兔子面具这次没有主动参与。
“我还说您老怎么有闲心装穷呢,原来这也是一种玩法……”
另一个参与者接着道:“大学那阵不是有一个来找过你?后来没来了,兄弟可好奇你是怎么打发人走的?”
“这——”
“怎么?不能说?”
郑兴露出一丝尴尬:“我又没耽误她考上好大学,她给我的那点青春才值几个钱。分手费给到位,她自己没什么好纠缠的。”
他自认为还算有几分良心,分手全是高考后才提的,没耽误这几个姑娘的前程,给钱给的也大方,为了不影响自己在校内的形象,全是按照圈内的标准给的,这才断的干干净净,直到今日被主动说出来。
钱靳爽朗道:“郑总好魄力,当断则断,两位,喝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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