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什么时候方便过去？”

“尽快。”

“明天怎么样？”

“安排在下午的两点到四点之间。”

李周经听到这个时间，不自觉抬眸看了他一眼，“好的。”

……

李周经从办公室出来，跟私人医生约完体检时间，突然想起顾陵让她取消餐厅的事。

李周经握着手机在茶水间来回走了一会儿，目光落到墙上的电子挂钟上，若有所思。

她眨了眨眼睛，突然想验证点什么。

取消餐厅的电话最终没有拨出去，李周经将手机收了回去。

李周经回到工位上，简单处理了下手头上的工作，随后打开手机的某求职APP刷了起来。

不久，手机突然震了一下，对话框里弹出来一条消息：“李特助，过来一下。”

李周经霍然从工位上站起来，垂目看了眼时间，正好是四点钟。

李周经进了总裁办公室，入目仍是那张俊美无匹的脸，但细细分辨，神情却已是大不相同。

2点到4点她进来看见的那个顾陵，神情虽冷淡，却是礼貌谦和的；但现在，坐在她对面的男人，同样神情冷淡，却是带着倨傲的。

同样一双漂亮眼睛，眼神却大不相同。前者是睿智的沉稳的，后者却是偏执的急躁的，甚至是空洞的。

李周经望过来的目光过分灼热，对面的男人蹙了蹙眉，沉沉道，“餐厅定好了吗？”

李周经生硬应道，“定好了，晚上七点，双人位。”

顾陵点了点头，“好。”

李周经深吸一口气，“顾总还有别的事吗？”

“暂时没有了。”

“好的。”

……

李周经面带微笑退出办公室，在办公室门关上的那一刻，表情凝重异常。

真的不是她的错觉——顾陵疯了。

李周经晕晕乎乎往工位走，在心里盘算顾陵的异样。

两点到四点，昨天也是这个时间段恢复正常的，过了这个时间段便又开始做一些奇怪的事情。非但如此，恋爱脑“霸总”顾陵也根本没有这个时间段的记忆。

所以昨天吩咐她取消订花的是正常人顾陵，四点之后过来兴师问罪催促她的是恋爱脑“霸总”顾陵。

今天她有心验证，果然又是如此。

天哪，真是社畜当得久了，什么奇葩事儿都能遇见。

李周经入职顾氏的时候，想过一百个未来可能离职的理由，但万万没想到，最后直接导致她想离职的，竟然是……上司疯了。

这算是什么病症呢？李周经初步为他诊断为【精神分裂】。

不过她的诊断毕竟不专业，李周经想了下，打电话给医院，在原本给他约好的常规体检里，又增加了一个精神科。

晚上下班回家，一进门李父正在做饭，厨房里水汽氤氲，香味扑鼻而来。李母正坐在沙发上削苹果，李周经进了屋，包都还没放下，手里就被塞了一个苹果。

李周经自然而然接过苹果，闷闷咬了一口，“好烦啊。”

李母接了她的包，面露关切，“怎么了？”

“上司疯了。”李周经说。

李母笑着摇摇头，只当她是在说笑，嗔道，“你对你这个上司不是评价挺高吗，事业心强，有能力，大方，话少……”

“那是以前。”李周经喃喃道，“只是一个讲座，后遗症怎么这么大？”

李父李母不知道她神神叨叨在说什么，相顾笑了笑，便催着她洗手吃饭了。

次日清晨，李周经早早洗漱完精神焕发踏上了上班的路。李周经走在路上，心情其实有些复杂，一方面明知精神病不好服务，肯定让她心力交瘁，另一方面心里又有点诡异的期待。

——因为未知，所以期待，她很恶趣味地想知道顾陵接下来还会怎么发疯。

如果她的推理是正确的，那么，上午她面对的顾陵，应该是恋爱脑的“霸总”顾陵。

李周经到公司吃了个早餐，回到工位便见顾陵刚好从办公室走出来。

二人碰面，李周经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顾总。”

顾陵淡淡点了点头，开了口，出乎意料说的是工作的事：“南山那个项目约的什么时候签约？”

李周经盯着他，清了清嗓子回道：“那份合同已经签过了呀。”

对面看向她，却是一惊，“什么时候签的？”

“昨天下午三点半，”李周经强调，“您亲自签的字。”

一边说着，李周经打开手机，找到扫描件发给了他。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些莫名的幸灾乐祸。

果不其然，对面那人望见那份合同，身体霎时一僵。

李周经将他的反应收入眸底，果然如此——清醒版本下的顾陵有完整记忆，即便是恋爱脑“霸总”顾陵做的事，他也有记忆，所以清醒的时候他会窘迫，会无奈，会惊恐，还会在自己清醒的时候对一些行为拨乱反正。

但恋爱脑版本下的“霸总”顾陵只对自己做过的事情有记忆，至于那两个小时里他做过什么，他一概不知。所以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前后矛盾，反复无常。

对面“霸总”顾陵脸色越来越差，甚至有些恐惧，他看着李周经，睫毛轻轻颤了颤，半晌，沉声道：“李特助，帮我…预约个体检。”

李周经闻言想乐，故作诧异道：“您不是已经预约过了吗？今天下午两点半，预约成功的短信应该已经发到您手机上了吧？”

“霸总”顾陵不动声色转身进了办公室，到办公室掏出手机，果然看到了那条已读的短信通知。

他的脸色一瞬间差到了极点，像见了鬼。

为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为什么会间歇性失忆？

“霸总”顾陵揉了揉太阳穴——难道是最近压力太大。

…...

体检约的两点半，从公司到医院车程大概三十分钟，鉴于恋爱脑“霸总”也知道了有体检这回事，李周经没有什么顾虑，一点五十多的时候就过去敲门提醒。

想着他就是再恋爱脑，既然约好了体检，应该也不会再弄出什么幺蛾子。

李周经进去的时候，顾陵背对着她，正打电话。

他似乎心情不大好，修长的手指紧握着手机，眉宇间冷漠异常，声音低沉似蕴着怒气。

“我说过了，不准去，我不喜欢你跟他见面。”

“林然，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我是不舍得动你，但不代表我不敢动他。”

“你是故意在让我为你生气吗？”

“承认爱我真的就这么难吗？”

“林然你听着，我顾陵这辈子只要你这一个女人，其他人谁都不行……”

……

霸总语录一条接着一条，李周经尬得脚趾抓地，傻愣愣站在边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为什么这种仅适合躲在被窝里看的羞耻文学还有现场直播的喂？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癫了，李周经甚至生出一种不真实感，她是不是穿书了？

愣怔间，不知听筒那端的学生妹又说了什么刺激人的话，顾陵身体颤抖，放在桌子上的手突然抬了起来。

李周经睁大了眼睛，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下一瞬，白卷飞舞，飘飘落下，桌上的文件被霸总挥掌扫了下来。

李周经看着白花花散落一地的纸张，眼神从吃瓜变成了惊恐，然后无奈，然后生无可恋。

Fine。

一上午白忙活了。

李周经和顾陵隔着满地白纸对视，二人都有点发怔。

李周经从满腹怒火中勉强挤出几分理智，“额…我下午整理……”

“先别管这个。”顾陵表情突然变得尴尬，难堪，他掐断了电话，抬眸看过来，目光幽幽，“李特助，现在有件更重要的事需要你配合。”

此人举止沉稳，气质内敛，眼神专注而有力，没有半点浮躁神色。

李周经定定看着眼前人，随即低头瞟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心下了然。

2:01。

这是，又清醒了？

李周经的小动作被顾陵捕捉到，顾陵抿了抿唇，开门见山道：“李特助，你我共事快两年了，对我有所了解，相信你也注意到了我近来处事有些怪异。”

李周经闻言有点心虚，以为是自己怨气太重不小心泄露出来叫他瞧了去，忙摆了摆手道：“....不敢。”

“每天下午的两点到四点。”

“什么？”

“我每天只有两点到四点是完全清醒的，其他时候有些不对劲，举止无状，总归是会做一些蠢事。”

李周经咋舌。

哦，您也知道那是蠢事啊。

“咳咳…”李周经强忍笑意，清了清嗓子，“我能为您做什么呢？”

笑话，这种间歇性恋爱脑的病症可不是我一个特助能治好的。

“李特助，”对面的男人看过来，俊美的脸上浮出几分郑重，“从今天开始，我再做什么蠢事，你务必阻止我。”

李周经指了指自己——我？

在那人的沉沉目光中，李周经欲言又止，“我也得能阻止得了啊……”

顾陵盯着她，一贯冷淡无波的脸上透出几分罕见的脆弱，半晌，他道，“我对你开放权限，你可以用任何方式阻止我。”

任何方式？李周经眨了眨眼睛，脱口而出，“打人也可以吗？”

顾陵闻言一怔，默了片刻，喉结动了动，“……必要的时候，可以。”

李周经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看着他，发出灵魂拷问：“我会被开除吗？”

顾陵摇头，承诺得郑重：“不会。”

李周经将信将疑，“可我觉得会……”

“我每天都有两个小时清醒的时候。”顾陵说。

“所以？”

“即便我发疯的时候开除了你，我清醒的时候也会取消掉。”顾陵说。

“.…..”

李周经不说话了——所以我就活该被你玩弄吗？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