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是晏容秋绝对不愿轻易触碰的禁区,他此生从未有过如此狼狈、脆弱、反常的时候,就像一只任人摆布的玩偶,毫无反抗之力,只能被肆意玩弄于掌心,无路可逃,也退无可退。
都怪那个该死的狗男人!
不知是刻意遗忘,还是已事隔三年,那晚诸多的细枝末节晏容秋早就记不清了。至于狗男人的脸……好像也变得极其模糊。
当晚,他本是去参加一个顶级圈层的酒会,结果现场有个可疑的男人一直在暗中观察自己,眼神里都是毫不掩饰的赤|裸|欲|望。当时,晏容秋还以为自己神经敏感,心道自己分明毫无吸引力,怎么可能像其他Omega那样,招惹来发|情期的Alpha?
可就在去洗手间的空档,他被尾随而来的狗男人堵进了一处旁人瞧不见的死角。
说来也怪,晏容秋这座万年不化的大冰山,在嗅到狗男人身上信息素的味道时,竟然瞬间崩溃,四肢百骸软得跟要化掉似的,仿佛深藏二十多年的东西,尽在那一刻汹涌而出。
最恐怖的是,他还发现自己身上突然开始散发出一种极其甜腻、诱人到了极点的信息素的味道,狗男人当时一闻到,眼睛都红了,立刻打横把自己抱了起来。
接下来的剧情,写出来就是被上小红锁的命。晏容秋只记得狗男人的体力出奇的好——好到可怕的程度,一整夜,一整整一夜,从里到外,从上到下,由浅入深,由表及里,翻来覆去,花样百出,一副恨不得把自己揉碎了嚼烂了吞下肚的架势。
生平第一次哭,第一次求饶,都是在酒店那张大|床上,都是因为那个臭不要脸的狗男人!
折腾够了,狗男人紧紧抱着自己,好像还问了个什么问题。
……是什么来着?
晏容秋摇摇头,忘了。
管他呢!去他妈的狗男人!
反正这几年,他一直暗中派人循着那晚酒会的蛛丝马迹,寻找一切可疑的对象,等找到后——
晏容秋狠狠咬紧牙关。
就在这时,前方有车灯雪白一亮,紧接着尖锐的汽笛声炸响,晏容秋顿时悚然而惊,方向盘一打,猛一踩刹车,轮胎“吱呀”一声变向,车子直往人行道上冲了过去。
千钧一发,险之又险。
趴在方向盘上大口喘着粗气,晏容秋心想自己再恍惚上那么一秒,横尸街头的照片准要占据明天各大媒体的头条。
慢慢抬起头,看到后视镜里那张过度劳累后白里泛青的惨淡面孔,晏容秋再次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招个能干的助理了。
三日后。晏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人力资源主管刘欣君抱着一叠资料快步走了进来,她是个女Alpha,注重规则,做事迅速,效率极高,发型是万年不变的大光明单马尾,穿衣风格也是从头到脚的黑。总而言之,机器人二号。
作为机器人同类,晏容秋一直很欣赏刘欣君,认为优秀的员工就该这样,简素、严肃、有序、理智。他相信就算哪天发生火灾,刘欣君也会顶着那张永远波澜不惊的脸,敲三下门,然后平静地说:“晏总,着火了,请现在离开办公室。”
“晏总,按照您的要求,我从收到的两万五千封简历中,淘汰了格式有问题的、无驶执照的、无预防性健康检查证明的、性别为男Alpha的、本科院校非世界前百的、未掌握三门及以上外语的之后,剩下的候选人共计八位。我已事先对他们进行了一轮面试,这里是情况小结,请您查看。”
刘欣君说着,双手将打印好的简历和资料递上。
晏容秋按着眼角内眦,开了一上午的会,他已经有些累了,“里面有你觉得特别突出的吗?”
刘欣君点头,抽出其中一份,推到晏容秋面前:“这位性别为男Beta的贺铸先生仅用三年时间,就完成了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双博士学位。面试时,他的表现也堪称完美,不仅精通英语和德语,还熟悉希伯来语。依我之见,绝对是无可挑剔的上佳人才。”
晏容秋抬起头,看了眼刘欣君。
刘欣君疑惑:“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晏容秋摇头。刘欣君素来对求职者的要求极高,想从她嘴里听到一句“好”已是千难万难,更别提像今天这样长篇大论夸得花好稻好,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么一来,晏容秋也不由对那位贺铸先生产生了一丝兴趣。拿过简历一看,他微微颔首。确实,刘欣君所言不虚,金鳞岂是池中物,如此人才,不管丢在哪个行业,都势必一遇风云便化龙。
见总裁大人颇为满意,刘欣君趁热打铁:“贺铸先生表示,自己曾在西壬影业工作过一段时间,而晏氏现在正集中马力进军文化娱乐产业,他相信凭借自己的工作经验,一定能为晏总提供相当大的助力。”
顿了顿,她补充道:“贺铸先生还说,如果晏总愿意给他这个机会,在试用期间,他愿意放弃薪水,并且随时都能正式入职。”
西壬影业?
晏容秋不由长眉一挑。
虽然自创立不过几年时间,但西壬影业绝对是国内娱乐公司的翘楚、奇葩、独一份。四年前,就是这家刚冒头的“无名小卒”,打造出了一部轰动世界影坛的旷世杰作《伴我弥留之际》,以横扫千军之势包揽当年奥斯卡所有奖项——除了最佳男主角,因为始终无人认领。
直到现在,他的真名依旧是全世界娱乐圈高度关注的焦点。
“行,你让他过来吧。”晏容秋点了点头。西壬影业已成行业标杆,而晏氏才刚躬身入局,贺铸能做出这样的选择,也算得上有魄力、有冲劲。现在这样的年轻人已经不多,真是孺子可教,善莫大焉。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位贺铸先生也姓贺。
晏容秋喝了口咖啡,心道自己真是敏感过了头。天底下姓贺的人数以万计,又不单单只有那一个贺家。再说了,自己哪能那么点儿背,尽跟姓贺的攀扯上什么奇怪的关系——
你说是吧?
午休时间。
昨晚下了彻夜的雨,今天终于难得迎来了阳光明媚的好天气。晏容秋坐在落地窗前,头仰着靠在椅背上,正闭目假寐。
他的颈项本就修长而纤细,这么向后仰着头,更是最大程度上展现出优美的曲线,逐渐往上,是尖削精巧的下颌,有棱有角的淡粉色薄唇,秀挺的高鼻梁,还有那两片柔软漆黑的长睫毛。这睫毛生得实在太过优越,甚至在下眼睑上投下了两片小小的阴影。
一小块明亮的光斑漫进来,落在晏容秋一侧雪白的脸颊上,空气里,仿佛也多了一丝冬雪般洁净的芬芳。
盯着这枚幸运的光斑看了半天,贺铸才觉得视界有一些模糊。于是,他抬手推了推眼镜。今天,是他第一次戴上眼镜,还是镜片这么厚的粗框眼镜,所以相当不习惯。
透过镜片,贺铸看见晏容秋似乎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在烂漫漂浮的金色光河里,这个动作就像打了柔光的慢镜头,只见两片卷翘的羽睫一点点上下掀开,然后露出里面那双沉淀着斑驳碎星的光润黑眸。
贺铸顺着光线略侧了侧头。晏容秋周身像被拓上一圈毛茸茸的柔亮轮廓,又淡淡洇散。整个办公室,他们之间,仿佛被搅出无数浅金色的奇异漩涡。
刚睡醒的晏容秋神情有点懵,脸颊被太阳晒得微微泛红,瞧着很有几分软乎乎的可爱。但很快,他就像一台开完机的电脑,迅速切换成高速运转的状态。
“请问你是哪个部门的?”晏容秋抱着胳膊往后一靠,略略抬眼,打量这个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这里的男人,“进总裁办之前为什么没有通报?”
男人推了推眼镜,礼貌一欠身:“晏总您好,我是贺铸,刘主管让我直接进来等您安排工作。”
他就是贺铸?
晏容秋微微眯眼,嗯,没错,和简历上的求职照一模一样。黑发一根不落整齐梳在脑后,露出光亮的脑门儿。黑框眼镜散发着严肃沉稳的感觉,厚过啤酒瓶底都快让人瞧不清眼睛的镜片,更是大大彰显出超凡脱俗的学霸气质。
衣饰也是中规中矩,从头到脚的黑色正装齐整而熨贴,配套的领针与袖扣是暗银色,不露不显的低调,就是造型稍显奇特——看着像张牙舞爪的小蜘蛛。
基本满意。晏容秋颔首。他的员工就是要有这种沉稳范儿。
不过,刚才听到贺铸开口,晏容秋还是有些许遗憾,因为这把嗓子和贺铸的严肃端方的外形实在太不匹配了。
低沉里透出沙哑,就像精心酿造的丝绒巧克力,带着令人迷乱的磁性,很冰冷,却意外能蛊惑人心。这种正儿八经的男神音,不管是连麦还是喊麦,都是宇宙无敌大杀器。
要知道,晏容秋欣赏的可一直是《新闻联播》主持人那样字正腔圆、铿锵有力的播音腔,如果贺铸一开口跟康辉老师一样,那才是真的一百昏。
“你好。”晏容秋站起身,却不走出来,只是隔着办公桌朝贺铸伸出手,“欢迎加入晏氏。”
坐着的时候没什么感觉,这一站起来吧,晏容秋才惊觉贺铸的个子真是高。晏容秋自己身高一米七八,已经不算矮了,但贺铸绝对还要高上十公分不止,和自己面对面的时候,很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这让晏容秋忽然想到网上那张“你怎么回事?小老弟”的表情包。
“谢谢晏总。”贺铸握住他的手。
啊,好小的手。
贺铸垂下眼睛。
那只被自己牢牢包覆在掌心的手精致漂亮得就像陶瓷制品,纤细修长,骨节利落,手掌是单薄白皙的,隐约能看见青色的静脉血管,指甲修剪得很短,粉红透明,是秀气的长圆形。
不光小,而且凉浸浸的,就像攥着一把冰雪,如果一直不放开,是否会就此融化呢。
“贺先生?”
听到晏容秋叫他,贺铸才意识到自己未免表现得太过热情了些。于是他松开手,一板一眼道:“晏总,您以后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就行。请问接下来我需要做些什么?”
晏容秋“嗯”了一声,从桌上挤了泵免洗消毒液,细细在手上搓开,注意到贺铸的眼神,“请不要介意,这是我的卫生习惯,刘主管应该已经跟你说过,以后在工作时间,也请尽量和我保持四十五到一百二十公分的安全距离。”
“下午我有一场会,先帮我把资料整理出来,结束后半小时内务必把会议纪要发我邮箱。”
贺铸点头:“明白。”
四十五到一百二十公分的安全距离……吗。
那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他垂下头,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自嘲哂笑。
虚假的安全距离:45CM≤X≤120CM
真实的安全距离:小于负20厘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又是姓贺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