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晨光熹微,迟轲终于完成了无良企业家发放的所有任务。

距离两位活祖宗驾到还有不到两个小时,他也没空回家,干脆钻进门口保安室,借保安大叔的躺椅补觉。

说实话,熬夜到这个程度,人已经熬穿了,压根感觉不到困。

但他把游乐园主管送上车的时候,清楚地发现心跳有点快,为防再次过劳猝死,不得不逼自己眯一会儿。

保安是夜班,眼瞅这人忙活一晚上,忍不住心生同情,看他在椅子里缩成一团,还好心打开了空调暖风。

分秒针一刻不歇地无声转圈。

早上七点整,闹钟响起,秋雨准时落下。

迟轲睁眼看到雾蒙蒙的玻璃,变换姿势趴在桌子上,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将脸埋进臂弯,不太开心地蹭了蹭。

好暖和,好舒服。

好不想上班。

“今年这场雨断断续续下了一周,终于快结束了。”旁边喝茶的保安大叔说,“明天就能彻底晴喽。”

迟轲偏过头,一向清冷平淡的声线因为没睡醒,显得过分慵懒散漫:“这回能晴多久?”

“回温四五度,天气预报接下来十四天都是艳阳高照。”保安大叔儿子跟他差不多大,此刻眼神像极了关心小孩的长辈,“不过昼夜温差大,你可不能穿这么少啊。小伙子年纪轻轻,总不能天天跟医生打交道吧?”

提到医生,迟轲脑中立刻浮现一张帅气逼人的脸。

不管个人印象如何,他必须承认,纪谦长得很帅,还是那种非常有记忆点的帅。

凡是见过那张脸,就不可能没有印象。

迟轲坐直腰背,看着手指上发皱的创口贴,说:“您说的对,我等会儿下班就去买苹果。”

保安没反应过来:“买苹果干什么?”

“一天一苹果,医生远离我。”迟轲弯起眼睛,低声一哂,等酸痛酥麻的两条小腿恢复知觉,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该上班了。谢谢叔收留我几个小时。”

……

迟轲先去卫生间拿一次性用品凑合洗漱了一下,又去确认了花车表演演员的准备状态,最后顶着俩大黑眼圈回到园区门口,静候老板佳音。

游乐园生意很好,平日这个点,旅客们早就在入口排队等待开门了,风雨无阻。

眼下这种空无一人的凄凉场面,全拜资本家所赐。

因为冷云廷的一时兴起,那些买了今日游览票的旅客们差点白跑一趟。

孙秘本想直接给那些人退票,但迟轲列了下计划表,发现他们最迟十一点就能打道回府,不会影响游乐园接下来的营业。

于是历经二十分钟的协商,他们决定当日已预订的所有游客票钱由冷总支付,对外声称部分园区养护未完成,延迟到中午十二点开放。

这样避免主办方名声受损,上午包场还能减少一笔费用,综合算下来,开支居然比冷云廷批下来的预算便宜十几万。

迟轲看着剩下的十几万,默念三遍相关法条法规,又默念十遍“我是良民”,凭借强大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压制住了把钱贪进自己兜里的欲/望。

“迟助,真羡慕你,通宵还能那么光鲜亮丽。”孙秘书不无羡艳地打量他,“衣服都不带皱的,你真一点没睡?”

迟轲闻言,侧目瞥过去一眼,通过胸前西装logo确认了此人身份。

一个晚上过去,西装革履孙秘书已经无影无踪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只能被称之为西装孙秘书。

也不知道怎么睡的,衣服皱得不成样。

迟轲睡姿安静又老实,外套一脱,里面衣服自然不会太拧巴。

他省略繁琐程序,言简意赅道:“衣服脱掉睡的。”

孙秘书:“?”

孙秘书嗓音劈叉:“裸睡?!”

迟轲:“。”

迟轲扯了扯嘴角:“是,脱光衣服躺大马路上睡的。”

孙秘书眉头一皱:“迟助,你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迟轲皮笑肉不笑:“不然还能真裸睡?”

孙秘书干巴巴“哦”了一下:“说的也是。”

但凡换个人这么说,孙秘绝对不信。

可迟助开玩笑的时候面无表情一本正经,特别唬人,他就是说自己起死回生了,别人都要怀疑一下科学技术。

反应过来后,孙秘哈哈大笑:“迟助你可真幽默!”

迟轲并不觉得自己很幽默。

他平时礼貌到沉默寡言,只有累狠的时候,说话才会带点不自知的劲儿。

算上前世的作息,迟轲已经连续两周没睡过好觉了。

他强打精神找回状态,轻轻避开对方搭过来的胳膊,撑伞从屋檐下离开:“开工了。”

孙秘循声望去——

低调的黑色迈巴赫如期而至,前后各伴随一辆护卫车。

三辆车刚一停稳,前后护卫车便下来一堆私人保镖们,其中两位最高的壮汉单手握伞,一左一右拉开迈巴赫后座门,虽然嘴上没说,但脸上已经写满了“恭迎冷总大驾光临”八个大字。

首先下车的是冷总。

冷云廷今天换了身灰色修身正装作为呢子大衣的内搭,依旧那么英姿飒爽,下车后先目视前方站了一会儿,摸了摸领口不存在的褶皱。

迟轲没猜到他的意图,初步判断对方在摆pose。

紧接着下车的是许同学。

不过才十月底,许乐眠就换上了棉服,精致的小脸缩进高领毛衣中,我见犹怜。

按照设定和情景,主角受此刻应该有种“破碎感”在身上,但迟轲瞧了他半晌,愣是没找到哪里破碎。

跟被搬出温室透风的茉莉一样。

看来冷云廷前期追人时,的确把许乐眠养的很好。

最后下车的是……

嗯?

迟轲睫毛抖了几下,不可置信看着从副驾钻下来的纪谦。

医生怎么来了?

纪谦一改昨晚的狼狈,从头到脚更新换代换了一遍。

发型干爽规整,黑色牛仔裤配高邦板鞋,浅灰色夹克外套上还扎了一枚精致的白色陶瓷蝴蝶兰花胸针,瞧着像刚出校门的大学生。

“迟助,”他撑着一把透明伞,与周围的衬衫西装和黑色伞面格格不入,就那么逆着人流朝迟轲走来了,“早上好啊。”

八小时之内听到了同一个人说的“早安”和“晚安”,迟轲感觉有点新鲜。

“早。”他颔首问好,“纪医生怎么来了?”

纪谦眨了下眼睛:“我……”

“早上棉棉有些咳嗽,我给他打电话,他说他闲着也是闲着,就跟着一起了。”冷云廷站在不远处招呼他们,“迟助,把今天上午出诊的工钱给纪医生算上。”

迟轲悟了。

放着好好的周日不休息,熬通宵还自愿加班,原来是担心许乐眠。

喷不了。

做到如此份上,这是真爱。

可惜,主角受注定是主角攻的。

迟轲心中响起《嘉宾》的bgm,怜悯地看了纪谦一眼,转身离开。

纪谦:“?”

为什么那么看我?

那一眼,是不是有点情深谊长?

难道是看我连续工作三十多个小时,出于人道主义在心疼我吗?

纪谦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大,心里一乐,寻思着这人还蛮善良。

他小跑跟上去,想凑对方耳边说点悄悄话,但碍于两张大伞阻碍,没法贴近,只好压低声音道:“其实我不是为了许乐眠。”

领先他们五步的冷云廷蓦然回首:“你说什么?”

纪谦:“……我没说话。”

纪谦一个劲儿地对迟轲使眼色:【快跟我撑一把伞偷摸蛐蛐老板!】

迟轲:“?”

迟轲听到那句话了,但没看懂他挤眉弄眼的意思。

纪谦眉头挤到酸也没得到回应,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声安慰自己道:“算了,默契是在相处中培养起来的,以后就有了。”

“你说什么?”这次是迟轲问的。

“我说,”纪谦指了指他的黑色大伞,“咱俩撑一把呗?”

他一向有话直说,绝不内耗。

迟轲终于get到对方的意思,心里有点无奈。

老板就在前面,刚刚还敢大声说坏话,那么不要命?

犹豫了一下,他点头:“过来吧。”

放平时,他断不可能跟人打一把伞,凑那么近会膈应死的。

但振庭集团统一发放的伞特别大,两个成年男人凑并肩走也贴不到一起,而且人家问得那么直白,拒绝会显得有点不礼貌,把氛围搞僵。

他不刻意和人交好,也不想与人交恶。

纪谦咧嘴一笑,麻利地收伞钻进来,两人一起跟在老板身后慢悠悠踱步。

“给你说,今天早上真是毒了。”他捂着嘴吐槽,“打电话那个着急的语气,我真以为出事了,衣服都换好了,他忽然让许乐眠咳给我听……不夸张,我吃煎蛋卡嗓子咳得都比他厉害。”

迟轲弯了下唇角,不温不淡道:“冷总关心则乱。”

纪谦和他在冷云廷那儿的地位不一样,纪谦是朋友兼下属,当然可以适当吐槽,给他说这些,也是笃定了他不敢告状。

一个小小特助如果背刺告状,哪怕跟冷云廷闹掰了,纪家二少也有的是办法搞他。

至于这人对许乐眠的态度,迟轲无从探究,只能归咎于,现在这个阶段,医生还没有对主角受情根深种。

但估计离那时候不远了。

他见多了恋爱脑,现在才不会傻傻应和。

到时候人家爱得要死要活,回过头想起自己说过的坏话,反过来整他怎么办?

迟轲在职场混那么久,主打一个细心谨慎。

他的职业生涯,绝不能葬送在恋爱脑手里。

“呵呵。”纪谦对他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冷笑道,“他只有关心,乱的是我们。”

迟轲抿起薄唇,避重就轻地问:“纪医生既然不是为了病人来的,那是因为什么?”

纪谦忽然就卡壳了。

过了会儿才垂眸看他:“要说实话吗?可能有点冒昧。”

“嗯?”迟轲微微抬头。

他净身高一八三,医生比他高一些,估摸着将近一米九了。

医生做手术要一直低头,长那么高,应该很容易得脊椎病吧?

迟轲有同感般的摸摸脖子。

可怜的社畜。

“虽然你通宵加班,但以冷云廷的性格,我猜他今早不会放你回去休息的。”纪谦在他视线瞟过来的时候抬头目视前方,轻声道,“我熬过头了,睡不着,与其躺在床上看天花板,不如来找你。”

“……”

这是什么发展?

聊天内容有点超纲。

迟轲后悔跟他撑一把伞了,片刻凝滞后,冷声道:“纪医生,我们好像并不熟。”

“看,我就说吧,实话有点孟浪不正经。”纪谦无奈摊手,“不过我跟冷云廷不一样,我是直男,你别担心别误会,只是有点……迟助,你知道‘一见如故’的感觉吗?”

话题似乎瞬间把他们关系拉得很近。

近得有点儿心慌。

对陌生人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出现这种对话,迟轲下意识抗拒,说出来的话也长出一圈刺:“你不是医生吗?”

纪谦余光发现他没看自己了,才低头:“怎么?”

“医生不该都是科学至上的无神论者吗?”迟轲轻讽,“还相信缘分?”

“这个,”纪谦笑了,“以前不信,后来发生了点事情,现在总觉得干什么都有点……”

“嗯?”

“命中注定。”

“……”

天边那朵黑云猝不及防散开,迟轲被骤落的日光晃花了眼,不得不停下脚步。

日出往往在瞬间。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纪谦没反应过来,多走了几步,淋到阳光后赶忙后退到他身边。

迟轲却收了伞:“雨停了。”

纪谦意外地伸出手,确实没有接住雨滴。

“迟助!”冷云廷在不远处喊,“出太阳了,去拿把太阳伞过来,棉棉皮肤要被晒红了。”

纪谦嘴角一抽:“这人……”

“纪医生,唯物论是很伟大的哲学概念。”迟轲走之前,不轻不重打断道,“‘一见如故’大多是错觉,我们不过‘萍水相逢’。”

纪谦在原地站了会儿,望着他的背影,蓦地笑了。

“那也算有缘。”

迟助脸盲不算特别严重,是“看得清脸但无法辨认脸”的类型,看人不是一片空白,都有眼有鼻的,但除非相貌特别好看/非常有特点,其他的在他看来都长差不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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