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MS酒吧。
与一楼震耳欲聋的DJ声不同,二楼灯光晦暗迷离,暧昧的轻音乐缓慢的流淌着。
位于走廊最深处的包厢里,大屏幕上正播放着四宫格实时监控。
监控画面是酒吧后身的小巷子,穿着蓝白格子衬衫的青年被一群人围堵推搡着。
起先他还能勉强应付着还手,可随着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他的反抗逐渐吃力起来,有人趁他不注意,拎着棍子在他小腿上狠敲一棍。
青年闷哼一声后狼狈的跪在地上,他一倒下,便有数不清的拳脚朝着他砸下来。
隔着屏幕听不到拳拳到肉的声音,但能想象到此时青年正承受着什么。
穆泽哎呦一声,“阿瑜,宁宸心够黑啊!真不怕把人给打死。”
被称作阿瑜的男人闻言嗤笑一声,如白瓷一般漂亮的手指轻轻摇晃着酒杯,看着杯中五彩斑斓的液体缓慢的倾斜。
“我这个便宜弟弟啊,除了蠢没什么特别的了。”
穆泽哑然。
屏幕里的青年一声不吭的承受着漫天的殴打,干净的衬衫在脏污的地上磨蹭的满是泥泞。
不知是谁叫了声停,雨点般的拳头才堪堪停下。围成一圈的人群自动往两边散开,一个梳着背头穿着黑色皮夹克的男人缓慢的走过来蹲到青年面前,随意捡起地上的铁棍挑起青年的脸。
“怎么样谢弈蘅,想清楚了吗?”
“呸!”
谢弈蘅恶狠狠的朝男人淬了一口血水,被打的开裂的嘴角沾着艳红的血,漆黑阴鸷的眼底翻滚着浓烈的恨意。
像是一头时刻准备反击的狼崽子。
凶狠记仇,且报复心强。
宁瑜眼里兴趣愈发明显,没想到赛场上沉着冷静的人竟还有这么野性的一面。
不得不说谢弈蘅的皮相很优越,五官立体如刀削,剑眉星目,高鼻薄唇。
尤其是眼尾还有一颗小小的泪痣,衬得他那双猩红的眼更性感了几分。
当——
宁瑜放下酒杯站起身,简单整理了两下衣服便大步往外走。
穆泽忙不迭的关上监控,“哎你去哪?”
“去救人。”
-
灯光惨白的小巷子里,谢弈蘅被几个人合力制服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宁宸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在他右手上比划着,
“你要是主动退赛呢,我就放了你,你要是执意参赛,”宁宸冷笑,“我就废了你这双手,让你一辈子都没办法打比赛。”
谢弈蘅后槽牙咬的嘎吱作响,双眼猩红的瞪着宁宸。
宁宸低骂了声,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甩在他脸上,“别他妈用这种眼神看我。”
谢弈蘅被打的侧过脸,头晕目眩的贴在冰冷肮脏的水泥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冰冷锋利的刀刃在他手腕上缓慢的游移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割破他的血肉。
废了也好,废了就再也不用去追逐那些痛苦的梦想了……
这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
谢弈蘅自暴自弃的想着。
可上天往往不遂人愿。
不知是谁惊呼一声大事不好了,随即围在周围的混混们便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四散着乱窜。
与此同时,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艹!”宁宸收起匕首,站起身狠狠地踹了谢弈蘅一脚,“今天只是个教训,你他妈就是再跟我作对,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扔下一句狠话,宁宸便与其他小混混们一同离开。
方还人满为患的小巷子霎时就空荡下来,凛冽的寒风呼呼吹着。
谢弈蘅费力的撑着手臂想站起来,可他手臂貌似被打骨折了,一动便是锥心的疼。
在第三次尝试站起来失败后,他终于是耗光了所有力气似的狼狈的趴在地上喘息,如同落败的丧家之犬。
恍惚间,他看到有人逆着光朝他走来。
一步两步三步……
谢弈蘅费力的抬眼,首先看到的是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然后是笔直的西装裤下包裹着的长腿。
再往上是线条优美的下颚线,和略带悲悯的眼神。
“真惨。”
宁瑜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需要我帮你吗?”
谢弈蘅咬着牙不说话。
宁瑜纡尊降贵的蹲下身子,伸出两根手指勾着谢弈蘅的下颚微微挑起,“你要知道,赛前闹出这么大的事,比赛是很难如期进行的。”
谢弈蘅眸光微动,比赛若是延期,奖金也会延发,那他就没办法在规定时间内付上谢如意的墓地尾款……
“所以呢,你求求我,我就帮你,”宁瑜笑着,温热的手指轻轻磨蹭着他的皮肤,“怎么样?”
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了。
在初赛的时候,宁瑜就曾找到他,提出重金挖走他的想法。
但他拒绝了,TAR战队是他和谢如意梦开始的地方,无论结果如何,最后他们的名字都只能属于TAR。
警笛声越来越近。
宁瑜见他无动于衷,兀自嗤笑了声,站起身就准备走。
只是刚走出一步裤脚就被用力拽住了。
谢弈蘅仰着头看他,漆黑深邃的眼底叫人看不清神色,“求你,帮我。”
骄傲清贵如谢弈蘅,能让他开口求饶其实并不容易。
毕竟真刀子落下来的时候他都能强挺着不松口。
彼时宁瑜还不知道,在未来的日子里,这个骄傲的男人,会一遍遍的求自己……
“好啊。”
宁瑜笑着应声,躬身朝他伸出手,“把手给我。”
谢弈蘅咬紧牙,费力的将手递给宁瑜,然后借着他的力缓慢的站起来。
谢弈蘅身强体壮的,宁瑜扶着他走路并不轻松,不过好在车子就停在小巷子门口。
把人扶进车里后,宁瑜也跟着坐了进去,在警车赶来之前,带走了谢弈蘅。
车内莹润的灯光下,谢弈蘅疲惫痛苦的靠着座椅,身上的泥水混着血水缓慢的往下滴,晕湿了昂贵的手工地毯。
宁瑜抽了一张湿纸巾出来,用力擦拭着手上沾染的血水,直到将那一双白皙纤长的手擦得通红才罢休。
谢弈蘅目光落在他指尖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宁瑜又抽了一张干净的湿纸巾,然后朝着谢弈蘅勾了勾手,“过来。”
“嗯?”
谢弈蘅茫然的抬眼,猩红的眼底一片空洞。
宁瑜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离我近一点儿,我给你擦擦脸。”
“不,不用了。”谢弈蘅伸出那只完好的手臂,“我自己擦就可以。”
他想宁瑜应该是有洁癖的。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宁瑜刚跟赛组委的负责人握完手,过来找他的时候一边擦手一边向他抛橄榄枝。
而且那时候宁瑜也把手擦得通红。
谢弈蘅犹豫两秒,再度开口,
“我自己可以的,这只手臂没,”
“闭嘴。”
宁瑜瞥了他一眼,倾身过来拿着湿纸巾仔细的擦拭着他脸上的脏污,两个人的距离离得越来越近。
谢弈蘅甚至能闻到宁瑜身上淡淡的木香,很好闻。
像是冬日清晨的雪松,混着潮湿的泥土气息……
“看够了吗?”
宁瑜忽的抬手捏住谢弈蘅的下颚,温热的指腹轻轻磨蹭着他那处皮肤,“你这么盯着我看,不会爱上我了吧?”
谢弈蘅微微抿唇,“宁先生,自重。”
自重?
宁瑜笑着松开他,身体退回原座位,嘴角的笑意却是怎么都压不住。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说自重。
有意思。
-
车子一路疾行至一家豪华的私人医院,车子甫一停稳,事先准备好的医护人员便迎了上来,打开车门扶着谢弈蘅下车。
下车前,谢弈蘅眼神复杂的回头看了一眼宁瑜,欲言又止。
只是普通的一眼,却被宁瑜误会成是谢弈蘅离不开自己了。
他啧了声,推开车门下车,走到担架前微微俯身靠近谢弈蘅,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放心,我处理好就回来看你。”
谢弈蘅很轻的嗯了声。
宁瑜又嘱咐了几句才让护士推走谢弈蘅。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
泽民路派出所的拘留室里。
宁宸正发了疯似的大喊大叫着,“我踏马什么都没干?!凭什么抓我?!”
旁边的小混混们蹲在墙角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们和宁宸不一样,没有显赫的背景和更没有护犊子的哥。
就在民警同志们快要忍无可忍的时候,大厅里忽然传来一声恭敬的‘宁总。’
宁宸听到后喊得更大声了,“哥!大哥你总算来救我了!我是冤枉的!”
他满心欢喜的叫喊着,可在看到是宁瑜后脸色骤变,“怎么是你?大哥呢?”
宁瑜推了推脸上的金丝眼镜,唇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闻言只是冷淡的瞥了他一眼,“怎么?我不是你哥?”
“……是。”
宁宸脸色不太好看,语气倒是颐指气使的,“那你赶紧救我出去。”
离得距离有些远,宁宸听不清宁瑜在和民警低声说些什么。
反正总归是要救他出去就是了。
这么想着宁宸心里舒坦了点儿,所以当拘留室的门打开的时候,他迈步就想往外走,不成想又被推了回来。
“哎?我哥都来了你们还不放我?!”
宁瑜冷笑一声,抬腿走进去,以绝对的身高优势逼着宁宸后退,“宁宸,你到底有没有聚众打人?”
“我,”
“说实话,有没有动手打人?”
“有是有,但——”
啪!
宁瑜这一巴掌用的力气不小,宁宸一个24岁的成年人硬生生的被扇飞到了墙上。
“卧槽!你敢打我?!”
宁宸疯了似的扑过来想还手,结果宁瑜照着他另一边脸又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这回脸上的红印子对齐了。
“宁宸,你应该祈祷那一片的监控无法修复。”
扔下这句话,宁瑜头也不回的离开。
“宁瑜!我艹你马!你他妈一个私生子也敢跟大爷我叫嚣?!”
宁瑜脚步微顿,侧头同跟在自己的民警同志说,“孩子大了不好管,麻烦你们多多教育。”
“……是,应该的。”
-
那两巴掌力度不轻,宁瑜皮肤又白,眼下他整个掌心都充了血,通红一片。
前排坐着的司机从后视镜了偷瞄了他一眼,低声问道,“瑜总,咱们接下来去哪?”
去哪?
“去医院吧。”
去看看那头伤的不轻的小狼崽子。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