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

卞舒就不明白了，商聿再沉浸角色，也不至于如此执着且毫无条理。

“就凭这个。”闻人彧扫了一眼珠子，“知道这玩意是什么？”

“嗯？”卞舒也好奇游戏中能创造个什么宝贝出来。

闻人彧哼唧一声，态度有那么点儿居高临下，“这是妖怪的内丹。”

卞舒看了一眼珠子，又看了一眼闻人彧，抬手一推，把珠子送到闻人彧嘴边，“吃。”

闻人彧肉眼可见地僵硬了一下，“我不。”像是想起什么，没由头地哼笑了一声，“你居然要我吃？”

卞舒冷眼看着他，“你说是内丹。”

“内丹也不能随便吃。”闻人彧眯了眯眼，“怎么，你信他，却不信我？”

他表面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态度，语气却有点意犹未尽的委屈。

这语气令卞舒微微一怔，沉默几秒后，才淡然解释，“不信你，我就不会给你看。”

闻人彧神色忽然柔软下来，微微眯起的眼睛看起来，都像是心情很好。

“给你，你好感给我涨多点。”卞舒的手又递了递。

闻人彧接过珠子，目光却看着他，似笑非笑，“我其实一早就想问你了，一见到你，你就说什么攻略，到底什么意思？”

卞舒看着他沉默不语，两人面面相觑。

半晌后，卞舒才能问出口，语气很轻，似在商量，也似在怀疑自己，“你不是玩家？”

“不是。”

卞舒先是一怔，后面反应过来，狠狠瞪了他一眼，“真不是的话，不该说不知道吗？”

真要是NPC冷不丁听到陌生的“玩家”这个词，肯定反应不过来，而不会直接说不是。

闻人彧松了松眉，嘴角微弯，“我理解能力一向很强。”

“我对理解能力也有自己的理解。”卞舒语音未落，身形忽然一动，朝着闻人彧打出一拳。

“嘭。”拳头直接命中。

闻人彧闷哼一声，脚步趔趄退后几步，再抬起脸，眉头微皱，眼睛愤懑，说出的话却很委屈，“你打我？”

“就是打你。”卞舒打开好感度面板看了一眼，“好感度下降，看来你人挺正常。”

闻人彧看着他的目光近乎凝固，几秒后就重新展开笑，毫无感情地说，“你确认的手段冒失，不过也算有效。”

“我还能更冒失。”卞舒狠狠再打出一拳，站定后，继续轻描淡写说一句，“好感度数据再次下降。”

闻人彧挨了打，马起脸，下一刻，他自己像是绷不住地笑了一声，看过来目光都柔和起来。

眼前的卞舒身躯瘦高，虽然没自己高，不过也算比较高的男人，却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起来像某种稚里稚气的小动物。

——有那么点儿乖巧。

“你还不承认？”卞舒问他。

“好感度是什么？”闻人彧脸上调侃的神色藏也不藏。

“还想挨打？”卞舒没什么耐心。

“不想。”闻人彧轻轻松松地回以一个眼神。

看起来这人打死也不承认。

卞舒干脆放弃，直接说道，“现在开始，你喜欢我喜欢得不行，觉得我比你见过的所有人都亲，知道？”

“你说……我喜欢你？”闻人彧说出这句话，脸上笑意怎么都忍不住。

卞舒握了握拳头，“对。”

这些话说出口确实有点烫嘴，大有点儿有点恬不知耻的味道……再次翻开好感度，好感度再度下降。

沉默了几秒，卞舒试着挽回，“你觉得我怎么样？”

“有点意思，不过不够骚。”闻人彧看着他，“你可以试着再骚一点。”

“滚。”卞舒直接没耐心了。

闻人彧再次笑了，笑得前仰后合。

卞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什么病，好感度居然上升——继续保持。”

闻人彧像是笑够了，“有没有人说过，你不打人的时候，其实挺可爱的。”

卞舒转头看了一眼外头的雨，眉心忍不住露出一丝疲态，更多的是无奈。

“不是逗你，是真的觉得可爱。”闻人彧的语气老实起来，像是不舍得再欺负卞舒。

卞舒缓了口气，打开好感度面板，眉头在下一瞬间皱了起来，“你的好感度怎么一直在涨？”

“哦，我心情愉快。”闻人彧笑得直接不装了志得意满。

卞舒总觉得怪异，拿目光一直看着他。

闻人彧挑了挑眉，直接不装了，抱着手臂，一副“我吃定你了”的表情，“我开心是因为事情有趣了……有人追上来了。”

糟了！

卞舒急忙来到小男孩旁边，看向小男孩。

小男孩眼神异常平静——没有表情、没有言语，也没有以往对他的等待和期待。

眼睛里什么都没有，甚至连愤怒都没有。

卞舒问一旁大夫，“他怎么样？”

“也不看看我是谁。”大夫吹胡子瞪眼睛，“自然无碍。”

卞舒看向小男孩，“能动吗？”

小男孩点点头。

“我要带你走，你忍一下疼。”说着话，他抱起小男孩，目光看向闻人彧，“给大夫诊金。”

闻人彧愣了一下，乐呵呵拿出一锭银子递给大夫，就看过来，“然后呢？”

“然后给我们带路。”

这回轮到闻人彧不明白了，“你要逃跑，还要带着我？”

卞舒瞪他一眼，“你故意把信息泄露给我，不就是要我们带着你跑？”

闻人彧浅浅一笑，提醒道，“你知不知道，你带着我一起跑，他们肯定会穷追不舍。”

“所以呢？”卞舒看着他，语气淡淡。

闻人彧盯着他看，“你就不怕麻烦？”

“走吧。”卞舒语气肯定。

人不能放，他还要攻略。

闻人彧的神情又困惑在吃变为嘻嘻哈哈，乐呵呵地往外走。

卞舒忍不住皱了皱眉。

闻人彧这人挺奇怪的，不想被救，还给他提前示警。

闻人彧还真奇怪，不禁逃跑带路，还带着卞舒来到了河边。

还是那个矗着一块巨石的河边，卞舒甚至能根据记忆，找到花魁曾经的旧房子。

之前茅草房现在变成无人的破房，像是荒芜了很多年。

推开虚掩的门，发现房子的四角都已经坍塌，几根风雨侵蚀后的木柱子勉强支撑着残破不堪的墙壁。

数缕阳光从屋顶缝隙间漏下来，洒落在地上。

虽然破旧，但也能稍微遮风挡雨，至少可以掩人耳目，躲避追兵。

“今晚在这里休息一晚。”

卞舒抱着小男孩，带着闻人彧暂时在堂屋里。

无论是阿阳还是闻人彧对好都在眼皮子底下，他才能安心点。

指使闻人彧出去随便买了点吃的，当然钱是也是他付的.......又给阿阳熬了药，看着阿阳喝了药，安置好阿阳先睡下，卞舒才叫了闻人彧跟着一块去到河边。

——这一次依旧还是河边。

卞舒不太懂感情之类的事，所有举动都只能现学现卖，比如今晚，他也是跟花魁的举动如出一辙。

——叫闻人彧来河边畅谈人生呗。

天空乌漆嘛黑的，没啥光亮，如同卞舒此刻的心情。

因为闻人彧这会儿，靠得太近了点。

“夜黑风高不来点好玩的？”

闻人彧语气显得随意，神色却是好整以暇，像是没注意到卞舒能瞪死人的视线，甚至没察觉这人面下正酝酿的脾气。

没事儿人一样。

“让开。”被逼在巨石边上，卞舒尽管心情不好，面上还算平静。

“你不是要攻略我吗？”

闻人彧心情很好地笑着，“是攻略这个词吧？”

卞舒看着他，半晌没说话。

闻人彧有些惊讶，他就是想逗逗卞舒，想看看卞舒慌乱的模样，没想到卞舒挺平静，眼神格外澄澈，不含恶意，但也绝非有多少开心，带着一丝嫌弃，像是看个可怜的小家伙。

可怜？！

闻人彧忽然就觉得莫名不爽，自己居然格外在意卞舒的这种小看。

“好了，别闹了。”

卞舒说的话，依旧是大人嫌弃小孩一般的语气。

闻人彧脸黑了八度，像是不服气一般，咬牙切齿地往前靠。

卞舒越不在乎，他就死命靠近，一直到卞舒无处可退。

下一刻，闻人彧手臂肌肉绷紧，抓住卞舒的手腕，将人整个挟制住，才露出笑，一副“看你往哪躲”的表情。

卞舒被迫对上闻人彧的眼睛，瞬间看清他眼中的火热。

愣了一下，像是宕机了几秒，回过神后，发现闻人彧已经几乎贴到脸上。

这人的呼吸很急促，黑夜把这声音放大了几百倍。

卞舒一激灵，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间猛地一紧，条件反射一般，身体一歪，一脚就踹了出去。

“噗通——”

一声，闻人彧直接掉进河里。

闻人彧纯粹只是逗着玩，没想到卞舒逼急了真的下死手，只感觉腰上一疼，“砰”的一声，就被卞舒一脚踹进水里。

水迅速浸湿了衣裳，闻人彧顿时慌了神，他不会游泳，身处河水中，完全没了办法，本能驱使着他想找到一个浮物，可周围除了岸边冷着脸看他的卞舒，就是一望无际的河水。

“救我。”闻人彧不停扑腾起来。

卞舒不说话，就这么淡淡地看着他。

“我错了，救我。”闻人彧慌了。

他的话刚说完，就见到卞舒不慌不忙往吓一跳，稳稳落进水中，朝着他慢慢过来，身边的水花缓缓让路……

“你快点。”

闻人彧有些慌。

“嗯？”卞舒冷着眼睛看他，人已经站在他身边，“你不会站稳？”

闻人彧下意识脚一蹬，人就稳住身形，下一刻，他脸红了。

——河水深度才到他心口，完全淹不了他。

闻人彧脸黑了八度，“你踢我下水，还说要攻略我？”

实在气，非常不爽地仇视着卞舒。

卞舒语气很轻松，“哦，刚才发现，我弄错了，你不是攻略目标。”

卞舒发觉，他踢人下水，自从出门以后，攻略对象的好感度毫无变化。

只有一个原因——眼前这人就不是攻略目标。

闻人彧先是一怔，后面是莫名气愤，指了指草屋，大义凛然道：“你要攻略的不会是那只妖怪吧？”

卞舒沉默了

这是最大的可能。

“不可能，他是妖怪。”闻人彧紧紧盯着卞舒，表情带着点愤怒，但更多的是紧张，好像生怕这就是事实。

卞舒没说话，不过目标不是他，他的心情莫名变得很好。

闻人彧闷声道：“跟我来。”忽然转身，朝着岸边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破房子，闻人彧却没进去，反而趴在，朝着卞舒轻声唤，“过来，别出声。”

卞舒犹豫了一下，最后蹲在闻人彧身边，一起朝里面看。

破屋的正中央摆着一张快要散架的贡桌，屋子角落用几件衣服并破蚊帐盖着茅草，组成一个简单的床铺。

床铺上皱皱巴巴，却没人躺着。

因为阿阳正面朝供桌，跪在破屋正中。

屋内不亮，却也有月光从屋顶上的破洞洒了下来，几缕光芒正照耀在阿阳身上。

窗外两人的视线没有任何阻隔，能够将阿阳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阿阳正面朝内跪着，从窗户只能见到他侧脸——月光下他的肤色苍白得吓人。

“他还病着。”

卞舒轻声说出一句，像是说给闻人彧，也像是在安慰他自己。

忽然，阿阳猛地看了过来，卞舒下意识往后一缩……

此刻阿阳清瘦而苍白的脸上，一对眼睛漆黑得吓人。

——他的眼睛竟然没有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