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常叫他“陆生”。
广东人的叫法,“陆生”就是“陆先生”,之所以这么叫,是因为我和他之间虽然带了点沾亲带故的关系,却不亲近。说我们因缘浅,倒也不是,粗略算算,似乎已经认识很多年。
这茶庄是陆生前几年包下来的,年初我留学回来,从友人口中得知他的消息,心想这辈子怎么着也要不管不顾寻他一回,于是放弃了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坐火车北上,索性来这儿当个闲散游客。陆生待我也客气,提供免费的住宿,供我吃穿,渐渐磨灭我的斗志,心里的奢望原本像一团火,不出几月已成一簇微小的火苗,将熄未熄的,陆生却丝毫未曾察觉,还极力劝我登上山去,看看他精心培植的白茶花。
站在郁郁苍苍的林间,我望向远处,看那些盛放到极致的,白色的花,像一幅镶满碎银的风景画,或是像深冬时节飘来的飞雪,我想起刚来这里的一天,坐在门厅里和陆生聊天。我笑着打趣:“你不会是做生意做得腻烦,才跑来这里隐居避世吧?”陆生当时也笑,但笑容浅,唇角勾起生冷的弧度,不像他平时接待外来的客人那样摆出一副“笑面虎”的嘴脸。在我面前,他不必装成这样。对着我,陆生安静了一会儿,轻声开口解释:“来这里,是为了怀念一个人。”那一刻,我知道我输了,不曾输给陆生,也不曾输给那个像白茶花一样的“她”,而是输给了自己。
我知我的世界已无处可去,看不见前路,也无处可退,像被关进了幼时的小房间里,没有灯,昏天黑地的,影沉沉的架子像高堂大厦。我躲在角落,缩成一团,竭力回忆那些陈年旧事,一桩桩、一件件,数也数不清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