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世海父子在东宫找到太子时,太子正悠哉的饮着酒,余世海难免着急:“殿下如今该忧心才是,黎王眼见就要如虎添翼了。”
太子摆摆手,继续饮着酒:“黎王态度坚决,不会与那公主和亲的。”
“可是公主属意陈王,这陈王与黎王向来一党不分彼此,这也还是个黎王助力呀。”
太子听完冷笑道:“不过是一个和亲公主,本宫才是东宫太子!他黎王能奈我何?”
余世却不这么认为,摇摇头说:“如今咱们卖官卖爵的证据怕是在黎王手里了,要趁他在发作之前先下手为强,也要再找寻些其他的助力。”
“其他的助力?那你看宋王府如何?”
“宋老王爷向来中立怕是不会轻易站队。”
太子眯起眼想了想:“老王爷不站队,可他不是还有一对儿女嘛。儿子是个不成器的,听闻宋王府上下是郡主在掌管可是真的?”
余世海想了想:“是有这么一回事,听闻这郡主颇有威望。”
“哈哈”太子一下子笑了起来,“那本宫就去迎娶这郡主,这样一来宋王府连带着宋老王爷的飞羽军不都为我所用了。”
“殿下”余世海的儿子余文杰上前道:“臣听完这郡主性格冷淡为人刚烈,怕是个硬骨头啊,况且宋王世子与陈王近日来往颇多,这郡主难免不会顾忌弟弟的面子。”
“哼,若真如此,那就让他谁的助力都成不了,中立才好啊。”
东郊客栈
宋绥景坐在桌边望着外面又一轮明月,手里攥着那张从宸国来的纸条,这已经是她在这儿等的第三天了,原本说好只待两天便回,可是终究不甘心的等着。
又摩挲着纸条上的字,‘春分将临,东郊盼君至’寥寥数字熟悉的笔迹已经让宋绥景默念了许多遍,烛光下的人眼神晦暗不明,片刻后缓缓举起纸条放置烛台上方任由火苗舔舐。
嗬,宋绥景在心里轻笑着自己,就为着当初一句随口的承诺,她竟真的连续三年的这个时候都在这里等着,原以为这一次会有所不同,没想到啊还是自欺欺人,明明是虚无缥缈的一句话自己竟记了这么久也是够了。
待感受到烤灼的痛意时火苗已经要烧到手了,松手,灰烬落下,罢了。
继续望着窗外的那轮明月,客栈院子里突然想起了打斗的声音,宋绥景眉头一皱瞬间警觉起来,外面愈打愈烈,拿起桌上的玉箫将门先是轻轻推开一个缝,瞧了瞧院中的缠斗见不是冲自己来的便慢慢的开了门走出去,在楼梯拐角的一个狭小空隙里见到了客栈老板和店小二。
看着瑟瑟发抖的二人,轻声问道:“知道是什么人吗?”
客栈老板和店小二都只是摇摇头,全身都在惊恐,宋绥景将一旁的雨布盖在两人身上:“藏好别出声。”
悄悄的走到外间藏在栏杆后看着,黑衣人围在中间正在尽力抵抗的女子甚是眼熟,原本是不想出手继续观望的,可就有这么不巧,一个黑衣人被一掌拍了过来刚好撞在栏杆上,四目相对很是尴尬,宋绥景想了想说了一句:“你继续?”
那黑衣人却是没有放过谁的意思,举起刀就要劈下来,宋绥景这才一个侧身然后又是一掌将他拍了回去。
这里的动静瞬间引来了另外两三个的注意,大概以为她是帮手,于是原本的围杀一个变成了围杀两个。
容乐已经负了伤,慌乱中见有一个女子突然出现正在帮自己,这个女子自己还觉得十分眼熟,可惜她还没来及说什么便晕了过去,宋绥景先是接住晕了的容乐然后一手抵御进攻,一脚点地腾起退后一些将人放在栏杆边靠着,这才腾出手来对付眼前的这群人。
本来没什么情绪刚好来了这么一群人练练手,嘴边单单勾起一抹浅笑,然后从腰间摸出几枚银针,“唰”瞬间就有几个人倒地不起,再次快速的进入剩余几个人之间,或是一掌或是一脚,可惜没带剑,你来我往间黑衣人全部倒地,然后冷冷开口:“无意参与,得罪了。”
有那么两个黑衣人还清醒着,无意得罪还将人全部撂地?看她的样子那里有半分道歉,说着便拿着刀又要起来继续,但这一次直接是被一箭穿心。
所有人倒地后宋绥景看见一支军队正行进走来,领头的也是熟人。
“原来是傅将军,多谢。”
傅筹原本是征战归来,路经此地打算找地方驻扎明日进城,却不想看到了宋绥景正与一群杀手缠斗,连忙带着一小队人马赶过来解决了剩下的人。
“这些人是?”
淡淡的瞥了一眼满地黑衣人:“不知道,这些人是来追杀她的。”说着侧过身子让傅筹看清楚,“这满地的人还要麻烦傅将军了。”
傅筹点点头,招来人:“将这里处理干净,另外告诉军队今晚就在此地驻扎休整。”
傅筹不愧是带兵征战之人,在与将士说话时满满的威严与稳重,宋绥景见他吩咐了人便转身向晕了的人走去,见容乐还是昏迷之中,认命的抬起她的手挎在自己肩上将她扶起来往客栈走去。
傅筹走上去从她手里接过人温声道:“我来吧,你带路就好。”
宋绥景也不拒绝,将这重活交与他在前方带着路,其实她也不知道具体住哪间房,于是就带着人往自己的房间走去,途径转角时取下了雨布,客栈老板与店小二还被吓了一跳,“没事了,去取一盆热水来。”
待店小二取来热水,宋绥景这才处理了容乐的伤又把了脉确定无恙才罢。
傅筹见她忙完,倒上一杯水递了过去:“今日郡主怎么在这儿?”
宋绥景饮下水后才说:“义诊,在这儿歇息一晚,今日多谢傅将军了。”说着行了谢礼。
傅筹显然已经习惯了她礼数周全却又疏离待人的性格,无奈道:“我也没做什么,倒是这姑娘该谢谢你。”
宋绥景看了床上的人一眼,并不答话,傅筹继续找着话:“说起来,宋老王爷也该回来了?”
果然,听见父亲的消息才让宋绥景提起兴致:“当真?为何京中没有消息传来?”
“此次战事没有定数,我也是在向宋老王爷汇报南边战况的时候知道的。”
“你向我父亲汇报战况?将军怕是弄错人了吧。”
傅筹笑笑:“此次能如此轻易解决叛乱,除开黎王的功劳还要靠宋老王爷出征前对我的一番未雨绸缪和提醒,自然该及时汇报好消息。”
宋绥景听完却不赞同,认真道:“还请将军不要忘记,此次奇计乃是黎王首功,我父亲只是在出征前叮嘱平安并未出什么计策。”
听完这番话,傅筹愣了愣,解释道:“待我复命之时定会这样说的,我知道你在忧心些什么,你放心。”
“将军是有大智慧的人,自然明白的,绥景再次多谢。”
傅筹不欲这个话题,忽然看见她腰间别着的箫,用怀念的语气说道:“许久不曾见你吹箫了,上一次与你琴箫合奏还是去年的事却又仿佛在昨日。”
宋绥景不置可否,只是说:“不过是吹着玩的,雕虫小技怎么能与将军的琴艺相比呢。”
雕虫小技,又哪里是雕虫小技呢,傅筹仍记得那个黄昏,与宋老王爷谈完公务后听闻宋王府花园景色独绝,本想独自走走,却听见一阵花廊下一个蓝衣女子吹着箫,箫声似诉似泣婉转低沉,却让人内心宁静放松。
乱花渐欲迷人眼,那日黄昏时的花园,又不知是乱了谁的心迷了谁的眼。
宋绥景在天微亮时便离开了,回到府中换了衣衫后时辰尚早,“牧章和南溪还没起吗?”
“应该是在洗漱了。”兰泱端上早点,并细细汇报着这三天的情况,“西启一切都好,只是说在安插人手时发现了几个其他的暗桩,挡路的已经除掉了。”
“嗯,宸国这两天可有什么大事?”
“前日回报,宸国新封了一位镇北王,在朝堂中八面玲珑,如今新主年幼他很是说得上话,叫宁千易。”
宁千易......宋绥景突然将汤勺重重一搁,自己还在期待什么,果然不值得浪费时间。
兰泱被吓了一跳,连忙问:“怎么了?是奴婢说错话了还是早点不合口?”
宋绥景意识到自己失态,深深呼吸一声:“没事,你继续说。”
“香魂楼咱们的鱼饵被动了。”
“哦?那就将计就计看看最后想干什么。”
“喏,还有...还有就是...”
宋绥景疑惑的看着吞吞吐吐的兰泱:“有话就说。”
“香魂楼是太子的地盘,鱼饵传信说咱们世子也去了。”
宋绥景听完心底又窜起一股火,恰巧宋牧章和南溪洗漱完过来用膳了。
“嘿阿姐回来啦,不是说好两天的嘛,怎么去这么久害的我好生担心。”牧章一边说着一边落座,俨然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景姐姐不会是在我睡觉的时候回来的吧。”南溪和牧章一样打着呵欠,完全没感觉到宋绥景周身泛着冷意。
“先吃饭。”说完宋绥景便是如何也不开口,简单用完一碗羹后便静静看着两人吃饭。
宋牧章此刻便是再迟钝也觉察出有什么不对,又喝了两大口粥说:“我吃好了,姐你要不再用些?”
宋绥景不说话,看着南溪放下碗筷:“南溪吃好了?”
“嗯嗯。”
“那我走之前布置的功课写了吗?”
南溪一瞬间仿佛掉入冰窟,完了完了,给自己布置的抄书功课还没写完,这几天尽顾着玩儿了,还以为景姐姐还要过几天回来的。
见她不说话,脸上是揪成一团的表情,宋绥景冷冷说道:“今日午膳之前不抄完,今后就不必出门了。”
南溪听见这个语气就知道宋绥景生气了,话音刚落便跑回房去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这么生气,可现在去抄书就对了。
宋牧章还在努力调节着气氛:“那个...南溪就是这样的,阿姐你别...”
话还没说完,一记眼神就朝自己杀了过来,止住了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跟我过来!”
两人走到了祠堂,所有下人都被宋绥景挥退了,“跪下!”
宋牧章不知道自己惹得姐姐生气,但现在跪就对了。
见他还算乖觉,宋绥景语气稍微好些:“往日里你去喝酒交友我并不阻止,可如今你连香魂楼都敢去了?家规第三条是什么?”
宋牧章心里咯噔一下,这事儿怎么被姐姐知道了:“端正品行,不得流连烟花之地。”
“那你知道还犯?”
“阿姐,你听我说啊”宋牧章急急解释,“我不是去喝花酒的,我是与黎王陈王他们去查案了。”
“你当大理寺、刑部都是摆设吗?要你去与他们查案?与你说过多次少与他们往来,你为何就是不听?”
“因为这一次不一样,”宋牧章神色端正,“这一次牵连甚广,刑部大理寺他们迫于压力根本就不敢管,已经有一个赵大人是他们的前车之鉴了,一群人只会明哲保身瑟缩不前,他们都怕太子......”
其实宋绥景知道他不会去花楼流连,她真正气的是不顾劝告恣意妄为:“卖官贩爵牵连的不止是京都这些人,还有哪些地方官,你以为就凭着你的一腔热血就可以解决吗?”
“阿姐你都知道?”是了,自己一直知道阿姐有眼线的,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既然知道就应该阻止才是,应该揭露他们的阴谋,还那些含辛茹苦的学子一个公道!”说道激动处就要站起来,宋绥景一个眼神使过去,宋牧章又跪下慢慢说着,“起初我也觉得这事不应插手,这是太子想与黎王在暗中较量,可是我看到了赵大人之死,看到了那些杀手连百姓都不放过,我猜太子与他的党羽如今一定是在找替罪羊,可明明他们才是真正的无辜之人。”
看着宋绥景一直没有说话,既未赞同也未阻止,于是又继续说着:“阿姐你常说居庙堂之高需思江湖之忧,可如今上位者昧了良心,又有谁替底下的百姓伸冤思虑呢。”
“就算你找到了证据查出真相,然后呢?你又能做什么,太子是皇帝亲子,黎王陈王亦是,你觉得皇帝在你们之间会如何取舍?”
“那就让太子吃哑巴亏,剔除他叫嚣得最厉害的党羽,就算不能揭穿他那也要让他孤立无援无法作恶。”宋牧章眼里闪过一丝暗芒,此刻他已是下定决心。
宋绥景听完他所说的话良久没有言语,只是深深的看着他,沉默还是沉默,终于在须臾之后宋牧章的头顶传来声音:“起来吧。”
只是声音里包含着疲累,关怀和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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