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无妄森林

原来还活着啊,安野暗暗想,她原以为她都变成那个样子一定会死,结果竟然没事吗?

鸢尾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随风飘扬的粉色长发,猛然想到自己方才可怖的样貌和失控的情绪,她“唰”一下窜了起来,对着安野不停鞠躬致歉,“对、、、对不起!对……”

回想起她之前一边崩溃一边溃烂的样子,安野连忙打断道:“不必道歉。”

“可、、可是我!”

她真的是个情绪一直紧绷着的人,安野不想再过多纠葛,“我并不在意。”

鸢尾埋着头,手指无措地摩擦着,她能够从安野的语气中感受到她真的不在意,她永远都是那么的冷静、强大,跟她一点都不一样,就算都知道,可她除了道歉的话以外根本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诶?你是害怕吗?”万潼察觉到鸢尾的情况不对劲,凑上前,低头关心她。

“啊!”

鸢尾惊叫一声,迅速向后撤退了一米远,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拼命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万潼被她吓了一跳,尽量笑得和善,双手摆在胸前摇得像扇子一样,“啊,没事,没事,是我唐突了,吓到你很抱歉。”

鸢尾从耳朵后到脖颈,紫色的淤青在蔓延,安野惊奇地看着又突然出现的淤青。

万潼也发现了,但他以为是自己之前没注意到,他从白大褂里掏出一只软膏,指着自己耳朵后面那里,比划道:“你脖子后面淤青了,这是药膏,你自己涂一下吧。”

鸢尾惊慌地将将手掌盖在了淤青上,她不想这样的,她只想好好跟别人说话,可是为什么每次都因为自己的无能吓到别人!到底怎么样她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跟别人交流谈话!

“我没事,很抱歉,真的很抱歉。”

她控制住想要流出的眼泪,死死咬着嘴唇,她想要勇气,可以对抗一切的勇气。

万潼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能感受到她用力的身体,他拿着药的手朝前试探性地伸了一点,“看着还是蛮严重的,你还是涂一下比较好!”

看到小心翼翼伸过来的手,鸢尾还是下意识缩了一下身体,这让她更加恼怒,紧绷的那根弦还是断了,她大吼道:“我真的没事!这是我应得的!”

为自己的无能生气,为自己的软弱生气,可是她却一错再错,只会伤害对她没有恶意的人。

“对不起!对不起!”

万潼站在原地无所适从,拿着药膏的手更是在空中凌乱,他眨着迷茫的大眼睛,歪着头,脸色像是吃了屎一样难看,这怎么回事?这是在说什么屁话?

“哇,你们现在的小年轻都这样的吗?”

鸢尾像一只受了惊的鸟,浑身哆嗦,脸涨得通红,“对不起,对不起……”

“算了算了,我又不是什么知心大哥哥,我真是够够的了,赶紧拿着药,好好涂好,去找你的小伙伴去吧!”万潼粗鲁地把药塞改了鸢尾。

鸢尾拿着药膏就像拿着只烫手山芋一样,语无伦次地说道:“真的不用关心我,对不起,我不需要这个,我真的没事。”

万潼强忍着想要揍人的冲动,不管多生气也害怕再刺激到鸢尾,嘴里小声嘀咕着:“莫生气,莫生气,我要忍,我要忍,怎么能跟小孩制气呢!我是帅哥!我是大帅哥!”

他大步走回苏在身边,笑得比哭得还难看,咬着后槽牙道:“苏在,我们走吧,我们赶紧去找连晓晓吧。”

安野看着始终畏首畏尾的鸢尾,思忖着她刚才说过的话,忽然问道:“你记得很多吗?”

“什么?啊….嗯,是的。”鸢尾紧紧握着药膏,抬头迅速看了一眼安野又低了下去,“我的等级很低,我是C。”

“那你知道这是哪里吗?”安野继续问道。

鸢尾使劲摇头,“不、、不知道,我本来以为自己要死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到了这里,遇到了大家。我都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现实……

“你记忆里的现实不是这里?”安野问道。

“不是的,”鸢尾摇头,“现实不是这样的,现实……”

现实太残酷了……

鸢尾心跳得很快,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忍着身体的不适努力回答安野的问题,她不想再吓到别人了,不想再做有可能会让别人讨厌自己的事情,就算其他人没办法喜欢自己,那么最好最好也不要讨厌自己。鸢尾要勇敢!你一定要勇敢!

“鸢尾!你怎么在这里!终于找到你了!”一个女孩子跑到鸢尾身边,扶着腰大喘气。

“金灿!”鸢尾惊呼道。

金灿直起腰扑上去抱住鸢尾的脖颈,“我找你和柴凤半天了,时间不多了!我们赶紧去找白洁吧!”

安野看了一眼金灿,她对这个女孩也没什么印象。

“好。”鸢尾看到熟人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

“那你知道怎么找吗?我之前也一边在找白洁,一边在找你们,但是没有头绪哎。”

她们三个是突然遭遇了巨大怪物的攻击,走散了,柴柴和鸢尾很快又重新碰到了一起,结果就遭受了更可怕的事情,为了可以让鸢尾隐身撤离,柴柴自己被逮住了。

“我也不知道。”鸢尾自责地说道。

“通过味道,每个树的味道都不一样,还有你们要仔细听周围的声音,说不定有他们的声音混在里面,”万潼千年老好人的性格是如何都变不了的,“这是我们目前掌握到的,快去吧!”

说完,扯着苏在离开了。

“谢谢!”金灿无比灿烂地对着安野他们的后背笑着感谢。

“我们也走吧。”

金灿走在鸢尾前面,开心地哼着歌,她张开手掌欣赏着自己的手,这样还不够,她还举起来前看看后看看,这只手手指纤长白嫩,指甲修理的整齐干净,她脸上的笑容越荡越大,“手可真好看。”

“金、、、金灿。”

金灿漫不经心地应道:“怎么了?”

鸢尾心乱如麻,她的心里一直在做挣扎,要告诉金灿实情吗?柴柴已经不在了,只剩下她们两个寻找白洁,柴柴一直是她们四个人当中的主心骨,拿主意的安抚情绪的都是她,若是被金灿知道了,她会不会吓得晕过去啊。可若是一直拖着,金灿要去找她又要怎么办?

她走在后面,低着头,磕磕巴巴道:“有、、、有件事情,我、、、我不知道,要不要跟你说。”

“说。”

“柴柴,柴柴她被、、、杀了。”鸢尾声音已经带着哭腔。

“什么?”金灿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折回来走到鸢尾面前,凑近她的脸,强行与她对视,“你怎么知道的?”

鸢尾想要低头逃避,可是金灿的手掌放在她的脸颊上,控制着她不让她低头,鸢尾难受到无所适从,眼泪夺出眼眶,她的嘴唇也在不住发抖,“我、、、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看着柴柴被他们捕杀,我却躲在树后,什么都没做,对不起金灿,真的对不起,我太懦弱了!我太懦弱了!”

躲在树后?怎么可能?

金灿看着面前的人,她的手在不经意间越来越用力。

“金灿,你说句话啊,金灿,我很疼。”

金灿笑了,灿烂地如同她的名字一般,“鸢尾,你难道会隐身?”

鸢尾眼眶瞬间变大,瞳仁却骤然收缩,她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笑得灿烂无比的金灿,是了,金灿怎么可能会如此笑?

“你不是金灿?”

“呵呵呵呵呵呵呵,”金灿的笑容急转直下,变得充满了贪念和挑逗,“发现的也太晚了吧。”

安静,异样的安静,只能听到周围的声音。

万潼闭口不语,倒是让安野颇感意外,她本以为这一路上他都会叨叨鸢尾畏畏缩缩和自暴自弃的性格。没想到他竟然什么都没说,看样子似乎在很认真地听周边的声音。

“我好想死……”

“我好想死。”

苏在和万潼同时停下了脚步,对视一眼,屏气凝神地听着这句熟悉的话,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惊扰了这声音。

“是连晓晓的声音吧?”万潼压低音量,眼睛来回扫视着周围的树,按理说他这些天听连晓晓说这话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他竟然不敢确定,甚至觉得陌生。

“应该是。”苏在的回答也不是百分百确定,毕竟这里的声音跟本音还是些差别,最重要的是连晓晓话很少,现在愣听,还真是听不准。

“安野你觉得呢?”苏在回头看向背上的安野。

“像。”安野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他们只能放手一搏。

“就在这里找吧。”苏在道。

“好。”万潼应道。

“放我下来。”安野想要从苏在的身上跳下来。

“我放你下来,你不要乱动,扯到伤口怎么办?”苏在的胳膊制住了乱动的安野,他这力气真的是大。

他轻手轻脚地将安野放到了地上,安野活动了一下大腿,苏在手心的余温还留在那片皮肤,这样过于亲昵的接触让她很不舒服,“是你太麻烦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去到一棵树旁,闻味道。

时间在迫近,万潼的心跟着焦躁了起来,他忍不住喊道:“连晓晓?连晓晓你在吗?”

“能听到吗?回个话!”

“我想死!我想死!”

随着万潼的呼唤,那个本来熟悉的声音越来越大,语气越来越急躁,这也几乎让安野他们断定,这个声音就是连晓晓的。

“对自己的名字有反应?”安野问道。

“看样子似乎是。”苏在密切观察着四周的树木有没有异常的。

“连晓晓!”万潼喊得更带劲了。

“嘭——”

地面上的花骤然像龙卷风一样盘旋飞起,旋风的中心断断续续传出连晓晓的声音,飞起的花瓣被吸进漩涡的中心,风停的时候,出现在安野他们面前的,是一只巨大花怪,与此同时,空气里的花香发生了明显的变化,有一股很明显的味道变得更重了,那就是他们都很熟悉的药水的味道。

“连晓晓?”万潼还在唤着这个名字。

新鲜出土的花怪,随着一声声喊叫,它脸上的花瓣如蜕皮一样,一层一层脱落,而每脱下一层皮,它的样子都在发生变化,它在无限趋近于连晓晓的模样。

脱皮让花怪感受到痛苦,它一边惨叫着一边迅猛地奔向万潼,万潼还在惊诧中没有反应过来,苏在跑过去,将万潼扑了出去,两个人在地上连着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安野变出电锯冲了上去,刚举起来,万潼大声喊道:“安野!不行!万一她是真的连晓晓怎么办!”

“这是花怪!”

安野还是收起了电锯,她灵活地跳跃着躲避花怪的攻击,她不认为这是连晓晓。

“可是万一呢!”万潼很不安。

花怪听到万潼的声音,丢下安野,转身朝万潼的方向走去。

“唰”,枝条甩裂空气,绑住了花怪的腿。

“万潼你好好想想!之前见过的花怪也会幻化成人的样子!只有树才是本体!”安野一个后翻,躲过花怪甩过来的胳膊,电锯再次出现在她的手中。

苏在也道:“看着刚才的现象这应当是花聚出来的!”

万潼知道自己的脑子没有苏在或者安野转得快,既然他们两个人这么说,他从地上爬了起来。

“去找树!”安野对万潼说道,她随即对苏在又大喊道:“牵住它!”

花怪甩动胳膊攻击安野,安野侧翻跳起,背手划去,将花怪巨大的手掌劈成了两半,在白色血液未完全落下的时候,她迅速跑动,跳到苏在撑起的枝条上,跳到半空,怪物伸出胳膊抵挡安野的攻击,安野以极快的速度几刀下去,将花怪的胳膊砍碎成好几块。

苏在牢牢牵扯住花怪,限制它的行动,安野每一刀都能实实在在砍到花怪的身上,她吸取之前的教训,避开了花怪心脏的位置,将花怪砍了个稀碎。

花怪死去的时候,同样留下了一颗花球。

安野将花球递给了万潼,“还没找到吗?”

万潼摇摇头。

“这什么味道?”苏在的声音插了进来。

一股烧焦的味道盖过了原本浓郁的奇香,冒着黑烟,冲进了三个人的眼中。

失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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