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烈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毕业以后的计划,可他也没否认过谢亦行说他考研的话。
所以谢亦行默认毕业后,陈烈就是要跟他住在一起,要继续考研。
可不是的。
蒋城告诉谢亦行,陈烈是定向医疗生。
所谓定向医疗生,就是跟国家签了合同,毕业后要去指定的乡镇当村医,至少要六年。
这件事陈烈从来没有跟谢亦行说过。
一股愤怒涌上谢亦行的心头,更多的是有些无措。
谢亦行想,陈烈为什么不跟自己说?
是害怕?
还是一直没机会?
到最后,他又想,如果他跟陈烈一块回去能干点什么,他爸爸要知道他跟一男人跑山里待六年,会不会打断他的腿。
是左腿还是右腿?
谢亦行越想越慌,正逢蒋城抽烟,他碰了碰对方胳膊,“给我一支。”
蒋城诧异极了,“你不是已经戒了。”
谢亦行这才想起自己戒烟了。
原因是去年冬天,陈烈感冒,咳嗽了两个月,吃了药也不好。
医生说他体质差,如果一直这么咳下去,可能会转成肺炎。
为了让陈烈少受外界刺激,谢亦行把烟戒了。
想到这里,谢亦行更委屈了。
妈的。
老子为了你把烟都戒了。
你却连毕业计划都不跟老子说。
这导致他所有的愤怒转为怨气。
陈烈一进门,就看到谢亦行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养得小狗。
他走过去,下意识摸了摸对方的头,“怎么了?”
“陈烈,我们谈谈。”
谢亦行一刻也等不了。
顾不得现在是陈烈的毕业聚会,拉着他的手往外走。
等找了个没人的角落,他反而不说话了。
低着头,用脚踢着小石子。
陈烈等了半天,又问了一句,“谢亦行,到底怎么了?”
谢亦行猛地抬头,眼睛红得能滴血,“陈烈,你毕业之后要去哪?”
陈烈一切都明白了。
他犹豫半天,叹了口气,“你已经知道了,谢亦行,我本来想跟你谈谈的,但是最近有点忙。”
“你忙了三年吗?”谢亦行一开口就收不住了,“三年了,你为什么没有跟我提过一次,这都要毕业了,你也没说过。”
他质问陈烈,“你到底是忘了,还是不想跟我说,陈烈,亏我这段时间还巴巴计划咱们毕业后住哪怎么生活呢,你看我谢亦行做这些事,是不是感觉可傻逼了。”
谢亦行情绪一上来,就喜欢大吼大叫说难听话。
陈烈则是不爱说话。
他静静地看着谢亦行崩溃,怒吼。
直到谢亦行被他的沉默逼到绝路,愤怒地揪起他的衣领,“陈烈,你又是这个鬼样子,你说话,你到底怎么想的,说话啊!你去山沟沟里,我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我怎么办?”
陈烈低下头,头发挡住他半张脸。
许久后,他开了口,“谢亦行,我们分手吧。”
这句话宛如平地一声雷,在谢亦行脑子里瞬间炸开。
他的手渐渐松开,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分手吧。”陈烈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像往常一样,没有起伏,“我们本来就不合适。”
“不合适?”谢亦行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但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下来了,“陈烈,你睡了老子这么多次,现在说不合适,你他妈早干嘛去了。”
他感觉自己心脏痛得要裂开,恨不得将眼前的陈烈拆卸入腹。
他想过很多陈烈会给他的解释。
比如他一直不好意思说自己要回山里。
比如他在想办法留在这座城市。
却没想到陈烈要分手。
陈烈要他妈分手!
谢亦行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恶狠狠道:“不可能,陈烈,你别想跟我分手,你不就是要回山里吗,我也去!”
陈烈抬头,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这种话不像是谢亦行能说出来的。
谢亦行用手在他胸口戳了戳,“陈烈,我就认定你了,除非你给我一个非分手不可的理由。”
陈烈又看了他许久。
久到谢亦行觉得他要妥协了,说不定还会上来安慰自己两句。
说点什么不分不分,刚才我是试探你的话。
结果第二声雷在他耳畔炸开。
陈烈说:“那天我听到了。”
谢亦行皱眉,“什么?”
“钟南生日那天,我去了,你们当时在打麻将,他们问你玩够了没有。”
陈烈叙述这件事时,很稀松平常。
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
可他说得很慢,语气细听也有点发颤。
谢亦行注意不到这些,因为他大脑一片空白。
“你就因为这个要跟我分手,陈烈,我那是跟他们开玩笑!”谢亦行急了,“我平日就爱吹牛逼,你难道……”
“三年前,我也听到了。”陈烈打断他的话,说出一个酒吧名字,“你在包间里,说要跟我谈恋爱,拿我当狗玩,当时我就在外面,你还记得吗?”
谢亦行傻了眼。
今天刺激的事一件接着一件,他半天才反应过来,陈烈话里的意思。
“你你你……你就在外面,那你怎么从来没有说过,那你还答应我在一起……”巨大的冲击让谢亦行语无伦次,“为,为什么?”
陈烈告诉他,“因为我得罪不起你。”
陈烈的话,像一盆冰水迎面泼来。
谢亦行感觉脑子嗡嗡的,“什么意思?”
陈烈叹了一口气,“谢亦行,听了那些话,我打听过你,他们说你吃软不吃硬,如果我跟你对着干,大学生活就别想好,我家庭条件不允许我跟你硬碰硬,所以我选择答应你。”
他每句话,每个字都像在谢亦行心口上插刀子。
什么玩意?
陈烈到底在说什么。
他说答应自己是不想得罪自己。
他说他害怕大学生活被毁了。
所以他跟自己在一起了,还上床,还合租。
一切都是因为害怕?
谢亦行有些迷茫,有些无措。
更多的是痛苦。
他感觉自己心口都要炸了,他需要发泄。
他以为自己会揍陈烈,最后却也只是愣在原地。
怎么办?
怎么办?
这三个字在谢亦行脑海里一直打转。
陈烈像是没看到他的痛苦一样,又说了一些想让谢亦行去死的话,“反正一开始你也是为了出气,这三年,我对你也算是百依百顺了,你也应该消气了,既然如此,那我们……”
“不要。”谢亦行的嘴比心快,他上前握住陈烈的胳膊,“我不要,陈烈,对不起,我承认,一开始我确实是想玩你,可谁会为了玩,跟一个人在一起三年,我是真的爱上你了,钟南生日那天,我就是嘴欠,我是装逼说得那话,你应该知道的啊,我就是喜欢说一些违心的话。”
谢亦行声音都在颤抖,“你原谅我吧,原谅我说得那些话,我之前确实不是个好人,可跟你在一起后,我改了,我再也没有欺负过人。”
这倒是实话。
跟陈烈在一起后,谢亦行像是被他学霸气质感染了,很少再打架了。
要么跟陈烈在图书馆约会,要么陪他去兼职,乖得不行。
谢亦行委屈极了,“陈烈,你别不要我行不行?这三年,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吗?你不爱我吗?”
他和陈烈之间很少说爱。
谢亦行觉得两个大男人之间说爱真的很矫情,更何况他和陈烈之间不需要说这个。
不管是他对陈烈,还是陈烈对他,爱的都挺明显的。
谢亦行直勾勾盯着陈烈,终于在他脸上找到了一丝于心不忍。
就在他以为陈烈态度会有所松动的时候,陈烈给了他最后一击。
“谢亦行,我不爱你的。”
“怎么可能?”谢亦行连忙反驳,“你不爱我,你干嘛大冬天在我发烧的时候背我去医院,你不爱我,怎么会每天绕远路也给我买我爱吃的点心。”
谢亦行一一列举陈烈爱自己的证据。
可不管他说什么,陈烈依旧是摇头。
“那不是爱。”
不是爱是什么呢?
不是爱还能是什么呢!
这天,谢亦行感觉自己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了。
他说话颠三倒四,拉着陈烈的衣袖,一会儿说不分手,他可以跟他去大山里。
又连着道歉,说他从来没有拿陈烈当狗,如果陈烈能原谅他,他可以给陈烈当狗。
最后连狠话都放出来了。
“陈烈,你三年前怕我扰你大学生活不安宁,难道现在就不怕了,只要我想,你的日子照样不会安宁,我可以让你失去工作。”
谢亦行是真没招了,才说出了这话。
他舍不得陈烈。
可陈烈对这话无动于衷,只是告诉他,自己进的是国家单位,就算谢亦行家再有钱,手也伸不过去。
他说这话时,淡漠极了。
谢亦行心底升起一股悲凉,他终于把眼泪流干,眼神变得清明。
谢亦行听见自己问:“你是铁了心要分开对吧?”
陈烈点头,“对。”
“一点余地都不给我留?”
“不留。”
“好,那就分。”
陈烈像是松了一口气。
谢亦行更难受了,重复了一遍。
“分就分,谁他妈后悔谁是狗。”
谢亦行又说:“陈烈,肯定是你先当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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