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楼的主人家姓方,叫方万里,人高马大的,但长得稍微有些恐怖,因为他右脸至脖颈处有一片很大的疤痕,应该是受过烧伤。
见到几人,方万里热情地起身迎接,又是亲自端茶又是吩咐人准备点心的,言行举止间倒让人心生好感。
带招待准备充分之后,他才松口气坐下:“诸位辛苦,想必已经看过资料了,方某也不拐弯子了,只要能把事情解决,必定重谢。”
叶青先道:“方先生放心,有我们茅山协会在,这等小事根本不足挂齿,就是……”他搓搓指尖继续道:“这个酬金……”
“敛财鬼!”白离一脸鄙视,茅山协会在阴阳师一派中算是高门了,但没想竟是些贪财之徒。
方万里尴尬一笑:“50万,一分不少。”
还真是……50万!
白离心下一动,但转念想到资料上的内容,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阴阳怪气道:“我们尽量,毕竟杀人偿命。”
听他这样说,方万里貌似有些疑惑,不解的看向一旁的江扬:“这……”
江扬没有回话,向他投去一个白眼,直接开门见山道:“先说说具体情况吧!”
“哦哦,好的。”
方万里这便说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资料上的内容并没有太大没有出入,也就是在一个星期以前,从他的妻子陷入昏睡开始。
方万里说:“我太太身体一直都很好,就算是怀孕也照常能吃能喝,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可就在上个周末她突然开始嗜睡,有时候甚至能睡上一整天,叫都叫不醒。”
“就只是嗜睡吗?”
对于孕妇来说,如果只是嗜睡的话也很正常,但能睡一整天都叫不醒,那就不合常理了。
白离问:“中途醒过吗?”
方万里点点头道:“有。”
“会不会是魇鬼?”茅山协会的人率先提出怀疑对象。
魇鬼是一种生存在梦境中的幻鬼,专门以吞噬人类的噩梦为生,只是这种鬼一般只是吃去梦境,并不会让人昏迷不醒。
白离摇摇头,道:“方便让我看看您太太吗?”
“好!”方万里立即领着他们上楼。
方太住的房间光线还算充足,床榻正东而立,拉起窗帘,阳光刚好能照在床中央,可这般风水好的方位,怎么可能会吸引邪祟。
白离看向江扬,他全程一句话不说,就算到了房间门口也没上去查看的打算,完全的甩手掌柜。
茅山协会的两人当然不会为了50万的巨款摆臭架子,已经抢在最前去查看起了房间各处,白离不甘示弱,就算自己只是个半吊子的风水师,那也不能丢了脸。
房间整体来看都是比较欧式的风格,除了妆台柜子外,摆放的饰品也都是些简约的欧式物品,不存在能寄居邪灵的东西,看来问题本身还是出在人身上。
白离看向床上的方太太,顿时有些难以置信,女子长得水灵灵的很漂亮,面色红润饱满,安静地躺在床上,像是沉睡的睡美人,气色也比常人还要好,却根本不似中邪的模样。
有些奇怪,照理来说被邪祟缠上的人一般都会表现出身体虚弱无力,面色苍白发青,可……她全身给人的气息都很正常,眉间也没阴气,简直再健康不过了,又怎么会陷入昏睡。
百思不得其解,白离转头问:“方先生,您方才说您太太怀孕了是吗?我可以摸摸她的脉吗?”
方万里肯定点点头,白离蹲下身子从蚕丝被里摸出方太的手,忽碰到一颗浑圆发凉的珠子,掀开袖口一瞧,发现是她手腕上佩戴的珠宝饰品,材质细腻灰绿,看起来价值不菲。
白离爱财不贪财,瞄了两眼转移视线,中食无名三指扣上她的脉搏,停了几秒,并没发现什么异样。
“大师如何?” 方万里迫不及待问道。
白离起身,没有答话,目光还落在方太手腕上,那颗灰绿色珠子太显眼了,似乎有着某种魔力,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去触碰。
茅山协会的两人检查完房间,一无所获,看到他目不转睛,也围了上来:“看出什么了?”
白离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待回过神,对着方万里问道:“方太太手腕上的珠子从何而来?”
闻言,方万里担忧的脸上迟疑了几秒,有些奇怪:“什……什么珠子?”
白离抬头,刚想埋怨他丈夫当得不称职,连自己太太戴什么首饰都不知道,这时,却忽然对上了江扬异样的目光,那目光冰冷锐利,像一把刀子把他到嘴边的话又逼了回去。
另外两人也听到了白离的话,当即问道:“什么珠子?”
白离心中疑惑,难道他们都看不见?本能的又抬眼望了望江扬,改口:“方先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之前说您太太中途醒过几次,那么醒来的频率如何?苏醒之后有没有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方万里回忆了片刻,摇头:“频率不大正常,刚开始的时候挺久的,后来越来越短,今天一次也没醒过。”
茅山协会的官林接话:“那醒来之后呢?”
房间里一时安静了下来,几人的目光定格在方万里身上,他没及时回答,表情有些慌张,额头也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叶青追问:“后来呢?”
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没有回答,白离猜他肯定隐瞒了了什么,不和气道:“方先生,我猜你一定也想你太太快些醒过来,只是眼下情况我们都还不清楚,若你隐瞒了什么重要细节,我们也无法对证下药。”
许是白离觉察一切的动作比较娴熟专业,方万里也并没在意,顿了顿终于开口。
他称在前些日子里 ,他便发现自己的太太每次醒来时的性格情绪开始不一样,有时温柔可人,有时冷淡不爱搭理人,那个时候他以为是因为怀孕引起的情绪低落或高涨,故也没怎么在意。
再者就是他太太每次醒来之后都会提起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相同的梦。
梦中起着大火,她被困在房间里无法出去,熊熊烈火从脚底一直燃烧至头顶,痛极了,她不停呼喊着救命,但嗓子喊哑,也无人来救她,还有个看不清楚脸面的男人站在阳台防护栏外面。
叶青询问:“一个男人?有没有说男人是谁?”
白离投去鄙夷的目光:“都说了看不清楚脸面,他怎么知道是谁?”
对方闭嘴,方万里却突然反驳:“我知道,应该是我……”
“什么?”
一口痰差点没噎死,白离震惊地看着他。
“为什么是你?”
他抹了抹额角的汗珠,转身边走边道:“说来话长啊!”
几人回到客厅,方万里陷入回忆。
事情的源头还得从五年前说起:
那个时候,白手起家的方万里在雅京南街的高档小区内买下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套房,虽然那时已经30岁了。但有志不在年高,房买了,生意也做了起来,身边还有一个陪他吃苦长达十年之久的女友,也算圆满。
可就当他的人生开始准备步入正轨的时候,老天却忽然跟他开了一个玩笑。
据方万里回忆,住进新房的当晚在与女友一番翻云覆雨后,对方便闹起口渴,一向疼惜女友的他顾不上身体的酸软,套上裤衩冲下楼去买水。
那时候,小区内部超市的还没开放,从自助贩卖机到楼下来回的路程不过五分钟,可也就是在这五分钟内,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熊熊大火仿佛发了疯似的从小区一楼爬上了自己所住的四楼,如恶魔一般,肆无忌惮吞噬了一切。
阳台处传来的是女友无助又凄厉的惨叫,上楼的路也早已被火舌吞没,方万里当时并没有犹豫,不顾阻拦窜进重重人群,就这样赤手沿着防护窗向上爬去。
他说此生经历过最刺穿心扉的疼痛,并不是烧红的不锈钢护栏黏上肌肤的痛,而是亲眼看着心爱的人在火舌之中痛苦挣扎,自己却无法救她。
那场大火带走了方万里的一切,自己也因在火中停留太久被烧成了大面积重伤,在病床上躺了将近大半年。
从那以后,他每晚都会陷入一场无法逃脱的梦魇。
梦里女友笑着向他招手,犹如现实,可当自己冲上去想要抱她的时候,女友却立马变成了厉鬼模样,流着两行血泪掐住他的脖子逼问道:“你为什么不救我?”
方万里被惊醒,接下来就是无尽的自责,女友的离去,像一个魔鬼埋在他心底,每次惊醒令他生不如死的并不是满身的伤疤,而是救护人员的那句‘你已经尽力了。’
“并非是我不救她啊!”方万里痛苦的埋下头,抽泣的不能自已。
“我也无能为力啊……”
当年,他迎着熊熊大火徒手爬上四楼,但却被困在防护栏之外,女友出不来,他进不去,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被活活烧死,那种绝望常人无法体会。
后来因为一身渗人的伤痕,方万里几乎颓废,本以为这辈子就只能在黑暗里孤独终老了,但许是上天垂怜他,生意越做越大,还结识了现任太太,两人没在一起多久便有了爱的结晶,也顺其自然成了婚。
婚后,他再也没有梦到过女友,本以为她是放心离去了,但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却转移对象,缠上了自己怀有身孕的太太。
讲到这,白离刚想开口问些什么,江扬抢先一步:“如此说来,您前任女友是意外死于火灾,并非是您造成的是吧?”
白离侧眸看了他一眼,后者负手而立不为所动。
这时,他却忽然明白过来他问出这句话的含义,当初自己在出租车上看到的那行内容并不真实,而江扬那句被蒙蔽双眼也并非是说金钱,而是映射自己不辨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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