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周成义这个外人视角看得还挺准的。
虽然我对这位没见过几面的荣妃谈不上多喜欢,但不知为何,对方对我却殷勤得紧。每日晨昏定省时都要在我这里赖上一阵儿不说,还旁敲侧击地向环珮等人打听我的喜好,不知道是想做什么。
环珮心思缜密,时常忧心这人是不是居心叵测,想趁机在我喜欢吃的糕点水果里下毒,好踩着我的尸体上位什么的。每每荣妃带来些什么东西与我品尝时,她必定要先不着痕迹地查验一番,确定绝对没问题了才肯让我过目。
可即便如此,等荣妃一走,她也十有八/九会把那些东西都丢到库房里去,生怕让我沾上什么无色无味损害身体的毒/药。
我对此哭笑不得的同时,也有点好奇她口中荣妃的“动机”。
毕竟我与此人的关系,在后宫众人看来,合当是不死不休的。她既已贵为皇帝宠妃,来日加把劲儿登上贵妃之位也不是不可能,完全没必要每日纡尊降贵地来巴结我,以荣妃的机灵劲儿,我不信她看不出来周成义与我只是面子情。
所以,在这日荣妃再次端着据说是她亲手做的绿豆糕来与我闲话家常时,我只是往那个紫檀木食盒里瞥了一眼,便不再看。在对方绞尽脑汁找话题与我说时,我只是耐心听着,也不置可否,等她娇笑着说完了,才状似不经意道:“皇上与我商议过了,过不了几日便会提一提后宫诸人的位分,并封荣妃你为正一品贵妃,闲聊多时,还未恭喜荣妃升位之喜,倒是本宫的不是了。”
此话一出,荣妃脸上的笑便僵滞了一瞬,看起来好像很失望的样子。我蹙了蹙眉,心想她莫非心大到想做皇贵妃,或者一步登天取我而代之?
若真如此,便涉及到我的底线了。我依然端着一副笑脸,可眼神却渐渐没了温度。荣妃沉默一瞬,见我不再说话,一时有些不自在,便强笑道:“那娘娘希望我成为贵妃么?”
这话问得我措不及防,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说。虽然我与小皇帝只是家族联姻,他借我家族的势稳固前朝后宫,我借他予我的地位保全将军府,但如实说来,我俩却是没有什么夫妻之间心心相印的爱情的,顶天了也只有青梅竹马的亲情而已。若说我不乐意荣妃成为后宫中仅次于我的存在,那是不可能的。
可若说全然不在乎,好像也不太贴切。毕竟若是来日周成义猪油蒙心想要废了我扶他的真爱上位,那届时的我该如何自处?
我思考了一瞬,才徐徐道:“重点不在于本宫,而是荣妃你自己。”
毕竟我早已经站在后宫女人的最顶端了,只要她不威胁到我的地位,或是没脑子地来挑衅我,那我完全可以对周成义对她的无边宠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何况……荣妃此人除了话多了点,聒噪了点,还是甚得我心的。如果来日她依旧能够恪守本分,那我便是将她视作家中幼妹也未尝不可。
我正思忖着,忽见荣妃起身离开锦榻,一撩裙摆跪在地上,满目含悲道:“皇后娘娘,妾身……妾身不想做贵妃!”
不想做贵妃,那她想做什么?我一敛眉,正欲婉言呵斥,却听见对方哽咽低沉的声音:“若是成了贵妃便要与皇后姐姐站在对立面,那么这个贵妃,我不做也罢!”
听见她这样剖白内心,我心头一哽,还颇有些感动。环珮见我不对劲,立马在我身后悄悄拉了拉我的袖子,强迫我回神。
被她一提醒,我这才从方才的感动中回过神来,然而在这之后,心内又是一阵怅惘。尽管我对于荣妃对我的孺慕之情也有些舍不得,但当今圣上并不是个容易改变主意的主儿,等过几日合宫家宴的时候,大封六宫的旨意便要下来了,到时候,圣上的金口玉言,又如何能改?
思及此,我轻叹口气,亲自上前扶起依旧跪着的荣妃,道:“荣妃好意,本宫心领了。然皇上心意已决,荣妃还是回宫整顿一番,等候旨意罢。”
荣妃闻言泪眼汪汪,我不欲看她难过委屈的模样,便不忍地撇开头,令环珮送客。
荣妃离开时,我特意背过身子不去看她,因而没有看到她脸上伤心决然的表情。等到当夜我就寝时,听到钟粹宫里传来荣妃宫寒发作,日后恐难有孕的消息时,我一怔,手中的茶杯“砰”一声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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