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逢即分别

脑膜炎会死人?

我不信,她也不信,所以我们意外重逢。

我喜欢她,即便她想拖我下水。

1

“对儿二。”

“炸,四个三。”

今明两日,我卧底的温泉旅馆休馆。

客房里,三位前辈正玩的热火朝天。

和我一样看热闹的白雪突然站起身,“前辈们,我去趟洗手间”,又看向我,“小魏陪我一起去吧。”

我下意识转头,看向客房自带的洗手间。

“昂,他们三个大老爷们在这我上不出来,这里不隔音。”

我犹豫着起身被李大哥拽住了胳膊。

他吐了个烟圈斜起一只眼看我:“来来来你替我,我不怕听,憋死了。”

我左右为难的看看,白雪面无表情走出房间。

第一轮牌还未结束,白雪突然尖叫,声音震耳欲聋却嘎然而止,几个人全都愣住互相看了看。

我起身被王大哥撞倒。

“对不起啊”,王大哥神情慌张,拍着李大哥,“经理说过,休馆日他一个人值班时总有人声,不会真是阿飘吧,谭冰死的冤……”

“扯蛋,经理那人就喜欢吓唬漂亮小姑娘,和你这种不够硬的。”

李大哥大步流星的走出房间。

我作为一名实习警察,绝对坚信唯物主义,走到门口被王大哥拽住胳膊,“小丫头别逞能,这山里邪。”

“邪什么邪,大男人还不如一个小姑娘。”

赵大哥终于坐不住,走到门旁听了听动静,“小魏新来的不知道,餐厅在庭院那侧的门要是没关严,山里的野猪就会冲进来……”

“救命啊!”

李大哥的声音几个人听的清清楚楚。

王大哥也跟着叫起来,我开门又被他抓住,“真、真是被野猪撞了吗?”

赵大哥踢了他一脚,扯着他走出房间,交代我十分钟不回来就报警。

不到十分钟又就听到王大哥咋咋唬唬的尖叫声,并未听到赵大哥的声音。

此时我无法判断他们四人到底遭遇了什么,但至少可以证明,员工谭冰的死不仅仅是因为脑膜炎复发延误治疗。

这温泉旅馆——邪。

2

我正要给师傅打电话,房门猛地被白雪拽开,吓的我一抖手机掉在了榻榻米上。

白雪满头大汗,呼哧气喘的调整呼吸。

我捋着她后背,心想难不成真和野猪赛跑了?

她顺势跪在榻榻米上将我的手机握在手里,缓缓抬头笑的诡异,“魏文警官,好久不见啊。”

暴露了?

我蒙住了,整个人像打了麻药,脑子里片段式闪过来做卧底的全过程。

谭冰的案子结了,师傅被我说服担着风险,警局其他人并不知晓此事。

白雪,好陌生的名字,谁啊,到底是谁啊。

我盯着她,手不自觉撕起嘴角上干裂的皮。

“还是那么可爱”,白雪翘起二郎腿开始嗑瓜子儿。

我看看她,她瞅瞅我,似乎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我琢磨着恍然大悟,急切道:“你把他们三个怎么了?”

“还是那么聪明。”

白雪扫着桌子上的一片狼藉,翻出两个棒棒糖,撕开包装一支快速含在嘴里,一支却温柔的递到我唇边。

我含住棒棒糖,这个动作甚是熟悉,我仔细打量她,摘下她假发,激动不已,“啊,真是你啊,谭姐,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我心跳加速,没想到提前在这里遇到她。

她做前台接待,我在配餐室打杂,今日还是第一次见面。

她是谭冰的姐姐谭雪,刚刚为何叫我陪她去洗手间就说得通了。

她因为误会我和她弟弟记恨我,这次又因为弟弟的死怨恨我。

那会儿,烧烤派对结束后,经理和主任醉的不省人事,被安排在了套间客房。

赵、李、王三位大哥家远被安排在了这间客房。

领班开旅馆的接客车先送住宿舍的,再送山下租房的。

可谭雪主动提出她和我都是新员工,就当是福利待遇先和前辈们打打牌促进感情,再在隔壁开一间房,泡泡温泉享受一回。

原来,她是想把我拖下水。

即使想明白,我的嘴角依然兴奋的合不拢。

3

“警察办不了的事儿我亲自来”,谭雪突然开口。

我承认我不够敬业,此时脑中过的不是那三位大哥的死活,而是我从来没有鼓足勇气解释的当年事儿。

她瞄了我一眼,“你既然不喜欢谭冰就不要给他希望,你聪明,动动手指就是重点大学,他费九牛二虎之力也就上个大专。

你三天两头往我们家跑,鼓励他学习,最后拍拍屁股就走人。

要不是知道你毕业了分到这片儿,他压根不会来这里工作,更不会儿被虐待致死,这一切都是你的错,所以……”

“所以我来了。”

我看着她的眼睛,这几年胆子变大了些。

我抽出棒棒糖咬文嚼字道:“每次去你家,我最期待的就是那颗你亲手喂进我嘴里的棒棒糖。

我辅导谭冰学习,才可以经常见到你。

否则只有课间走队列时两班迎面而过的顺势一瞥,我还要哄骗同学是在看帅哥。”

“我知道你在看我。”

谭雪突然插话压下了我的气势,我瞬间羞涩不敢抬头。

她身体贴近我:“因为文艺演出时我反串的莎士比亚全校轰动,每次走队列,低年级大部分女生都在看我,而我只注意到了你。”

我不敢相信的抬头,顺势被她捏住下巴往起抬,我视线对上她的眼睛,脑子知道她想利用我,心跳却难以控制。

她把棒棒糖塞回我口中,坐下抓起一把瓜子儿,“言归正传,你相信脑膜炎会死人吗?”

“数据显示确实会。”

她哼笑一声,身体迅速前倾,将一粒瓜子瓤塞进我嘴里,眼神犀利,“我问的是你,信吗?”

我摇头便被她拽出房间。

4

我跟着谭雪走到餐厅旁的河边,三个最大号黑色垃圾袋映入眼帘,鼓鼓囊囊的,我心跳到了嗓子眼儿。

说白了这三位大哥只是入职久了喜欢欺负新人罢了,顶多算是职场霸凌罪不致死。

当日救护车赶来时谭冰已经没有生命体征。

因为周末旅馆满室,经理怕影响客人又不想影响其他员工心情,在等待殡仪车时将谭冰放在了餐厅的庭院。

谭冰的遗体被野猪拱失踪,听起来确实荒唐,但大山里变化万千也是有先例的,就连厨房洗碗阿姨,去员工停车场的路上都被野猪撞骨折过。

若不是师傅看着我长大信任我惯着我,也不会准许我来胡闹。

我正想着被谭雪拍了一下,她叹口气将塑料袋一头递给我,“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会随便伤人。”

为了不留下痕迹不能拖拽,我们两个来回跑了三趟,搬着大哥们沿河边绕到员工停车场。

进了她家门我才清醒些,“那你抓他们做什么?”

“我不相信你们局子给出的结论,我要亲自审。”

谭雪让我歇会儿,她一个人拖着三位大哥进了一间带配音设备的房间,看墙面是非常隔音的设计,原来这才是她的本职工作,确实适合她。

5

我在睡梦中被大哥们的呼救声惊醒。

天还没有亮,谭雪弄了三盏探照灯对着他们,布置的还真挺像审讯室。

李大哥先看到我,骂骂咧咧的呸了一口,“你这丫头挺能装啊,平时叫你往东不敢往西,叫你站着不敢坐着,没想到也和这假小子一样疯。”

旁边的王大哥突然“嗷”了一声,我看到他肩膀上的圆规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肩膀。

谭雪迅速拔出圆规,抵在他脑袋上质问:“谭冰刚入职那三个月为什么睡在废弃仓库,谁的主意?”

“废弃仓库?”

我不敢相信薪资高于同行一倍的单位竟有这样的待遇。

谭冰没有驾照不便住在姐姐家,收到入职通知时就和经理申请了宿舍。

或许是经理忙忘了,第一日入职当晚才通知他宿舍正好没人,所以翻新中,便安排他住在废弃仓库。

说是打扫过,简直就是杂物堆砌后腾出了一个单人床垫的面积,打个喷嚏都像修仙般雾气昭昭。

一眨眼就是三个月,谭冰在转正当天才搬入宿舍,看着满墙的烟污渍,大鞋印,不敢相信这是翻新过的。

他只以为是经理的借口,防止试用期辞职才不安排宿舍。

谭雪突然看我,我点头,“壁布很旧。”

李大哥晃了晃椅子,“不管咋说,谭冰得脑膜炎和我们有啥关系,那仓库的灰也不是我们造的。”

赵大哥也跟着晃起来,“小魏你说,我们当前辈的让你端盘子,捧火炉,扫地擦地,累死你了吗?谭冰是生病了。”

“我招”,王大哥又嗷唠一嗓子喊出男高音,吓的我闭了闭眼睛。

谭雪还真会挑软柿子捏。

“谭冰出院后我们就合计,病既然好了就该把住院期间我们挨的累给补上,所以不停的使唤他,发烧四十度我们也不让他休息,还和经理说他装病。”

“闭嘴,尿叽的”,李大哥胳膊肘往王大哥那边使着劲儿的怼,被谭雪扎圆规才消停点。

赵大哥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视线盯着圆规,“我们也是一时糊涂,不知道发烧能送命。

在公安机关接受了批评教育,经理也罚了我们三人全年奖金,你们是谁啊,想干嘛?”

一条人命说的如此轻描淡写,我恨不得抢过圆规挨个扎几圈。

谭雪突然哼哼笑了几声,从王大哥身后走过来,双手插肩。

她上半身歪向李大哥,看着我道:“这位大哥,罚了全年奖金就换了新车。”

我一愣。

李大哥狡辩道:“以旧换新才花五万,都是以前省吃俭用攒的。”

谭雪不屑一笑,走到另一边,侧着肩膀歪向赵大哥,“这位大哥,罚了全年奖金就开始给孩子申请日本留学的语言学校。”

赵大哥低下了头。

她又挪了两步,“这位大哥胆子倒是小,罚了全年奖金就只给追求的女孩买了苹果最新款手机,才一万多。

啧啧啧,想说巧合尽管说,我们,不信。”

我第一反应妥了,这钱定与嫌疑人有关,那只有一种可能,谭冰晕倒后到救护车赶到中间的二十分钟,嫌疑人接触过谭冰并害死了他,而三位大哥知道是谁。

“谭姐”,我激动一喊,突然头晕身体晃动了一圈。

谭雪立马扶住我,“你快去睡会儿。”

我摇摇头,“没事儿,只是低血糖,嫌疑人可以锁定为经理,或是主任,总之比他们三人权利高收入高。”

我难受的眯起眼睛,倒是更清楚观察到他们的神态。

谭雪喂了我一块糖推我进浴室,“洗个澡就睡一觉,不着急。”

我握住她的手腕,“经理可能有问题。”

6

我闭着眼睛洗好头发,一转身被吓的心脏差点跳出来。

谭雪直勾勾的看着我,我手头上连块小毛巾都没有,遮不住任何害羞之处。

“搓背”,她故意绕开我将搓澡巾打湿,关掉水龙头把我身体拧过去。

我不敢出声也不敢动,皮肤能清楚感知到她抚摸的手温,而套着搓澡巾的手不快却有力道。

我微微偏头道:“宿舍没有翻新让我想到了一个方向,毕竟经理和谭冰无冤无仇,没有必要故意为难……”

“原来你是只撩不互动的主。”

“什么?”

我大脑没反应过来,整个神经都被腰间大面积搓澡巾吸引,随即就感觉后背从上到下游走的痒,最终停在另一侧腰间。

“在如此浪漫时刻说什么案情,无趣。”

我使劲扭过头,“何出此言?”

“跩什么文言文。”

谭雪动作极快翻过我将我扣在墙上,或许是缺少了衣物的加持,体能课的训练算是还给老师了。

她用力亲住我的嘴,我一动不敢动,她咬住我嘴角干裂的皮一撕,痛的我眨了眨眼继续看着她。

她退后,神情带点不可思议,“你不怕我?”

“一个姐姐对弟弟的病逝都耿耿于怀,如此爱弟弟的人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犯糊涂。

你不用这样做,我既然为谭冰来做卧底,自然知道常规手段不可取。

接下来你要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好。”

洗过澡反倒精神了很多。

我和谭雪边吃薯片喝水果酒,边对着监控视频观察,别有一番滋味儿。

三位大哥安静了没多久,王大哥脑袋就像个拨浪鼓,左右摇晃的问怎么办,旁边二位不理他,便自己叨咕起罪行。

“我不该不给谭冰台车用,让他用手端成箱的餐具。”

“我不该两人合作的工作让他一个人干。”

“收回来的火炉还没冷却就逼着他收起来,我真不是人。”

……

“吵死了”,李大哥抻着腿踢他可惜踢不到,嘎悠着椅子喊赵大哥。

“老赵,你说是不是经理真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了,要不然罚了全年奖金后,为啥又私底下补给咱两倍奖金。”

看到这我直接起身掏手机,衣兜里裤兜里都没有,我看向谭雪,她看着我歪嘴一笑,我瞪大眼睛掏暗兜的证件,果不其然。

她拿出我的证件得得瑟瑟的甩了两下,我一抢她直接搂住我转身,将我压在床上,“不是说好都听我的吗。”

“证件不能闹着玩”,我使劲推开她,“刚刚那段视频交给警局就够了。”

“不够。”

谭雪将我的证件亮在三位大哥面前,特意指给他们看摄像头。

赵大哥倒是识时务,一针没挨扎,却交代了最关键信息。

经理的封口费只是让他们撒谎说:谭冰晕倒后等待救护车的二十分钟内,他们三人没有离开谭冰,也没有其他人接触谭冰。

事实上怎么可能,经理姓周,不用谐音直接得了周扒皮的称号。

薪资待遇比同行高一倍,那是靠一秒不得休息换来的。

没有谭冰,他们三人忙的晕头转向,竟对着配餐室里收回的餐具说请慢用。

下班后直接打卡洗澡回家,也是第二日才知道谭冰死了,尸体还被野猪拱丢了。

我拽出谭雪,没等开口确被她问:“要不要一起去把周扒皮抓来?这会儿他应该还醉着,不难。”

“证人够用……”

我话没说完就被她扛起,眼前花白一片,她上楼梯特意绕大弯,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的怕磕到我的头。

只是到床边使劲一丢,我扶着腰没等起身,一只胳膊被她拽去上了锁。

7

很快谭雪就把经理抓了来。

我急躁的晃动胳膊,假的手铐竟和真的一样越拽越紧。

她给我手腕勒红的地方上药,我甩开手歪头看她,“你是不是总给小说配音导致分不清小说和现实?”

“我就是太了解现实”,她一喊声音贯穿耳膜,我下意识退后,在她身上已经找不到当年那个潇洒的“莎士比亚”的身影。

她拽起我的手继续涂抹药膏,“我弟弟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死前又因为脑膜炎未治愈发烧昏迷,警察凭什么为了他加班加点。

你是来了,可你知道转正的名单没有你吗,否则你师傅会让你来胡闹?”

我推开她,“什么意思?”

她摇头把我锁进看监控的房间。

经理被绑在三位大哥对面,被水泼醒倒是比三位大哥冷静。

“王八蛋,你杀了谭冰还往我们头上赖,那全年奖金还我们。”

王大哥喊着直往前蹬腿,经理瞪他一眼就四处撒嘛。

谭雪举起圆规一顿乱扎,经理叫的失了声。

我捂着嘴也不敢出声,圆规的针尖不长倒是扎不死,可谭雪有多爱她弟弟我是知道的。

学生时代不懂,过后回想,她确实知道我的心意,却为了弟弟极力撮合我们。

她对我,倒不是我自作多情,那日的搓背并不是第一次,第几次已经数不清了,而其他女生给我搓背恨不得两三下快速糊弄完。

我啪啪拍打了两下脸蛋,都什么时候了还做春梦呢。

我连踹带砸终于把门破开,跑进隔音室正看到圆规尖扎进经理眼睛里,三位大哥都吓的往后仰。

“谭姐,冷静。”

我抓住她胳膊,她换手将针尖对准经理另一只眼睛,有些急喘,“交代就送你进局子,你的家世进去也死不了。

不交代现在就送你去死,你好好想想。”

经理咧嘴笑的像个反派,“哈哈哈,头一次见到如此敬业,用如此葬送前程的方式查案,要是你被开除了,跟着我干吧。”

谭雪打开我的证件,经理愣住一秒看向我,发疯似的大笑,“他娘的谭冰是谁啊?两个娘们儿为了他、啊……”

谭雪迅速将圆规扎进经理右耳,没立即见血又补扎了一下。

“不要”,我看着经理半张脸的血,不自觉的发抖起来,急着踢了踢经理的腿,“你快点交代吧,好死不如赖活着。”

谭雪再次举起圆规,经理有气无力的喊:“我不是故意的。”

8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经理的外公有十八家星级酒店和五家乡村温泉旅馆。

可一点都没有经理的份。

这家温泉旅馆是山中独一份,交通也不方便,大部分客人都是被厨师长的厨艺吸引而来,经理作为自家人总比外人强,但依然像外人一样只拿工资和提成奖金。

效益不好还要挨骂。

经理梦想有一家自己的酒店,这些年吃回扣报假账贪了不少,宿舍翻新就是其中一项,只要有利润,荒山野岭的,经理外公也不会来查。

谭冰工作中第一次发烧头晕,李大哥就觉得老爷们发烧就是矫情,不让他找经理请假,安排他在布草间睡一小会儿接着干活。

傍晚出勤的员工都在餐厅,布草间也是熄灯状态。

经理特意躲进布草间接听吃回扣的电话,被谭冰听个正着。

经理停薪留职让他去看病,也算是收买他,只是他得寸进尺,出院后把生病的责任推到经理身上,拿吃回扣的事儿要挟他报销全部医药费。

经理允诺医保报销那部分也再给一份,只是资金周转不开,到年底一起给。

谭冰昏死那日三位大哥前脚一离开,经理就赶了过去,他知道这三人总是霸凌新员工,也怕出事,连推带拍的给谭冰叫醒。

“你这身体还是辞职吧。”

“医药费给我。”

“说好年底。”

“年底前开除我,我就告发你。”

谭冰颤颤巍巍起身,头晕的站不直还不忘敲诈几天带薪假,经理一时心急掐着他的脖子甩到地上,准备说清楚,只是没想到他身体虚弱,这一摔就没气儿了。

抢救的大夫说脑膜炎确实是会死人的,经理怕家属不信报案,法医或许能检测出真正的死因,便把谭冰的尸体丢进了河里。

9

经理不再继续讲。

我看着谭雪,预判到她的动作迅速抢过圆规丢远,拽她出房间,“你冷静点。”

她反抓住我手腕,情绪激动,“他在撒谎,没有人在现场,他可以瞎编烂造。”

“这是你的猜测。”

“你怎么做警察的?大胆猜测小心求证呢?”

我被问住,她甩掉我胳膊,指着门缝喊:“我弟弟若真是摔死的,他会付出一只眼睛和耳朵的代价隐瞒?扎他之前怎么不说?”

谭雪冲进屋对着经理受伤的眼睛抡了一拳,我从她身后抱住往后拖,“给他陪葬真的不值。”

谭雪尖叫着抡拳头,“你是在幸福家庭长大的小孩,当然觉得不值。我和弟弟相依为命,看叔叔婶子脸色过日子,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陪的起。”

我给她丢到沙发上,累得满头大汗,她像泄了气似的嘀咕:“你是个幸福的小孩,就算你不能转正,你师傅和父亲也会安排其他工作,总之不用像我们姐弟两那样靠自己摸爬滚打。

哼哼,羡慕你啊。”

她假笑着流出眼泪,我蹲到她面前,再也忍不住的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唇。

她复活般嘬了我一口就盯着我看,我微笑起身,“电话给我,我一定会帮你……”

我话未说完被她打横抱起,挣扎中被她狠狠捏住胸部,好悬一口气儿没上来似的异样感忘记了挣扎。

我被她丢到床上她顺势压过来,在我的颈部头部急喘着胡乱亲吻,好像要把我吃了却不知从何下口,我不再乱动,压制未知恐惧极力配合。

我知道心理学上有一种人在极端状态下,就会做一些不理智的事情解压,不鼓励,但庆幸她面前是我而不是随随便便的谁。

从初一就心心念念的人此时与我亲近,这是一直梦寐以求的事情,只不过发生的氛围连做梦都是想不到的。

在这场欢愉中我是自愿的、快乐的,但这些过后我不会忘记,我是一名实习警察。

我小睡了一会儿天也亮了,谭雪已不在房间。

地上柜子里一件衣服都没有,我抓起床单围住身体,楼上楼下不放过任何角落的寻找电话。

我看到餐桌上的煎蛋,不自觉的咽了口水,这会儿才感觉到肚子饿。

谭雪若无其事的探出头,“那是他们四个的你不要吃,咱两的在锅里。”

我看她心情舒畅像换了一个人,松了口气儿。

我拿起一个煎蛋晃了晃,“我喜欢吃烤焦的。”

瞬间被她拍打在地,我的心又提到嗓子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这事没完?

我肩膀上的床单往下滑了一点,我便靠过去,想用美色打动她。

“你别管了”,她把锅里的煎蛋推给我就进了隔音室。

三位大哥和经理吃了煎蛋直接昏迷。

“我下午的飞机没时间和你耗着,我下了飞机就告诉你电话和证件在哪,你的衣服在洗手间。”

我快速捡起圆规抵在她脖颈处,“我是喜欢你,允许你对我胡作非为,可正因为如此,我不希望你赔进下半生。”

谭雪一点不紧张,直接掰开我的手,旁若无人的给经理套黑色塑料袋。

我深呼吸一口气堵住门口,“除非从我身上跨过去,否则我会拼命。”

我四肢张开挡门床单掉了,凉风掠过,无论多尴尬我也不能起开。

谭雪蹲下,两手捂住脸搓了搓,一动不动地思考许久,仿佛在偷偷欣赏她拼命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

僵持了一小时,谭雪突然跑上二楼,我打着寒颤捡起床单。

她跑下楼将手机、证件和衣服一并递给了我,“给你师傅打电话吧,用我去换前程。

谭冰出事时我在警局听到你的名字,你的实习名额本就是你师傅走后门要来的,你表现又不好,所以转正没你的份儿。”

我没出息的眼泪流了出来,抱住她哇哇大哭,此时只想心无杂念的抱紧她。

10

打捞队在河流下游找到谭冰的尸体,虽然腐烂发臭但对于谭雪也算是好消息。

只不过经理的口供与那日一样,师兄们也用了些手段逼迫,仍是没松口。

温泉旅馆暂时停业整顿,三位大哥丢了工作来气,添油加醋的往谭雪身上赖。

我急了,“你放屁,你腿上的疤是刚入职时走山路摔的,你自己说的。”

我恨的牙痒痒,这三位大哥的嘴脸变化多端,或许这就是谭雪说的现实。

欺负谭冰的始作俑者居然无罪释放,经理也只判了七年,我不敢抬头看谭雪。

直到听到判决十年,我欣喜抬头,“十年而已,我可以等”。

她却没再看我一眼。

我追出去被师傅拉住,“当年因为她被你爹打的不疼?”

我推开师傅,追着车喊:“我不是因为工作才来这座城市,我是因为你在这座城市才来工作。”

谭雪没有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恋恋不舍的回头看我,我低下声音,“只是我们的这次相遇是我意料之外,原本计划谭冰的案子有了变化再去找你的。”

我跪坐在地上,耷拉着脑袋,被师傅往起拽了两下更无力起身。

想明白后擦干眼泪,十年而已。

每年可以探监的次数本就不多,可谭雪自称孤儿无亲无友取消探监机会。

我拖狱警师兄带话,一次两次并无回复。

我坚持了一年,得到回复:“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我坚持了三年,得到回复:“我不值得你等待。”

我坚持了七年,等到回复:“你还是那么执着,操场上的队列,只有你看我看到高考前的最后一天。”

我坚持了十年,狱警师兄都换成了师弟,她终于肯让我去接她出狱。

我紧紧抱住她,不怪她对我的一切冷漠,此时此刻我们才刚刚开始。

“为了我这样的人浪费十年,傻不傻啊?”谭雪并没有推开我。

“你喜欢的莎翁说过:真爱总要饱经历练。”

“我不喜欢他,反串他只是单纯的想撩妹儿。”

“以后只许撩我”,我抬着脚使劲紧了紧胳膊,恨不得双脚离地挂在她身上。

“我衣服太旧了,别弄脏你。”

我摇着头嘬了她一口,“我想和你到天荒地老,一起脏。”

“我才不要”,她抓住我的手看车过马路,“当年我可是要干干净净跑路的,最终为你留下,你可要补偿我。”

“补补补,十年的分别全都补给你,你尽情地对我胡作非为吧,但一定要守法。”

她终于笑的眉眼舒展。

我特意没有开车叫了出租车,全程我们十指相扣,给她介绍了一路城市建设的变化。

间接害死谭冰的温泉旅馆也因为经营不善倒闭,厨师长离开后没人再接手,那里真成了野猪和阿飘的临时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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