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歪扭的荷花画,边角烧毁)

乐擎枝自己咽下大半酒水,口中留下些许,一个劲儿送往,还怕对方不喝,顺势把人家直接推下、倒过去,好让自己占得主导。

或许是怕呛着文文?被强摁着的齐遐并未推开,慢慢地全部咽下,但按理说,躺着的这位才会是被呛着的苦主。

齐遐是喝过酒的,酒量好,不过不爱喝。只觉这酒并非寻常烈,一小口便烧喉咙又灼心,也无回甘,入口与回味全是苦涩,辣得人十分难受。

一旁桌案上的红烛摇着,火光晃起轻轻的烟,弥散在空中,似拉扯,似缱绻。

良久,乐擎枝自己眼角红润,实在是喘不上气,才舍得分离撤后,舔舔嘴唇。

接着,他一手撑着床榻,一手解开领口俩盘扣、伸进领中,似乎在摸索着什么东西。

“……文文?”齐遐顿时瞪目,错当他是要宽衣解带做些什么更出格的奇妙举动来,方才本就惊了,这下终于是受了怕,轻轻推走他。

“都叫你别动!”乐擎枝酒劲儿上头,说话也狠。

齐遐一动不动,老实了。

他只是把自己胸口那枚蓝灵石掏出来,取下,醺醺的脑袋里回环着那时仙狐话语:一枚灵石赠小菩萨,可保大难不死。

“……可保大难不死。”乐擎枝一道念了出来,将这缠着红绳的蓝珀挂于齐遐颈间,“给你了。”

烛火明灭间,齐遐本还在看擎枝瞳眸,而后垂目看看蓝珀石,两者颜色万分相似。

乐擎枝呢?晕晕乎乎的,好像又回到了七岁生辰宴那日,回身抬眼,在一片白茫茫中看到一个披着灰色绒斗篷的哥哥,这哥哥眉清目秀,可看着有点儿凶。

他死死抓住他手腕。

飞雪扫过,眼前抓住他的男孩一下变成了个俊美绝伦的男人。

乐擎枝智识亦返如七岁般,脱口而出:“遐哥哥,你好好看啊。”笑得呆呆的,一只手又抚上对方的脸。

齐遐有些怔神儿。

擎枝的脑袋瓜昏昏涨涨,眼神迷离,一下又是在宣明,泡在杏花清香中,黄昏洒在身上,暖暖的,春风徐徐,吹得心神畅快。

他第无数次望着那双许是含情脉脉金色眼眸。眼前人眉目深邃上挑,明明应该冷冽的,却总要弯起来笑对他,温柔的、暖暖的,好像身后漏下来的碎光。

盯一下这双眼便好难受,太美好了,似乎在做梦,继而感觉衣袖全部被淋透,黏在身上,很冷,把心冻着,闷闷的。

扯不开的阴云,避之不及的雨。

眼睛里泪水再也憋不住,滚落下来,滴到齐遐面上、唇边,烫烫的,咸咸的。

乐擎枝话锋也一转,哭道:“凭什么?”

什么凭什么?齐遐心道。

“外面明明,明明那么多生人倾心你,凭什么我离你这么近,倒不能把你的心夺过来?”

“你说话啊……”他双手抚着齐遐的脸。

“……”齐遐不知是否是因那酒的缘故,身上也是微微发烫,想把他推走。

“你真正的心怎么会无我一席之地呢?”乐擎枝戳戳齐遐心口,苦笑,随之又贴上胸口去哭,声音很闷,“……好冷漠,你是死人吗?都不说话。”非得是占满了才算合他意。

唉呀,活像蜷在怀里的小猫。

齐遐就这么躺着,轻颤的手欲要摸摸他的头安慰,却又在碰到擎枝发丝时收回。犹豫?不忍?

视线模糊,冥冥间,乐擎枝的神思倒回至宣明游学的那一“梦”,想起那么多亡故面貌,又回神想起陈甲淹在江里的事儿来……

属实离奇诡异怖人。

他不寒而栗,一下缩进最熟悉最温暖的怀中,控制不住地啜着:“不准死……喂,听见没有?”

虽说眼前这人是例外,但也许只是因为那时他即将清醒了,没窥着这人的结局罢了。

“嗯……”齐遐听见了,什么也没做,只呆呆看他这模样,任他泪水把自己胸口衣衫哭了一片湿。

在用尽力气的言语与哭泣后,擎枝脸烧透了,糊着热泪,发丝粘在面颊,狼狈不堪,更像鬼了。

拼尽全力站起身来,口鼻共用吸着气,歪歪扭扭走去桌案旁,提起那壶酒,再满上两盏,一手撑着桌板,一手端起酒又准备往嘴边送……

“哐嚓——”一声。

他手不把稳,只嘬到一小口,瓷酒杯就不慎跌到地上,碎裂成渣片,酒水洒了他半身。

“好了,少喝点……”齐遐起身,言语很轻。

他没理身后人的劝阻,兀自倒下第二杯、灌下第三杯……

烈酒烧心,心脏都要被撕裂般的灼烧。

从来没有这么痛过……灼烧感愈发强烈,越来越痛,可越痛越不想停下来。

又觉得浑身燥热,要着火了,很难受,很热,晕晕乎乎的,特别特别想找个什么东西抱着。

酒就是这样的吗?喝多了吗?

忽地,一阵剧烈刺痛搁脑袋里裂开来,眩晕强烈。

他咬牙,抓着杯盏的手死死的,抓得太紧,指尖泛白。

“别喝了,你扛不住的……”齐遐不知何时步来他身侧,正欲把住他举杯的那只手。

乐擎枝闻言,只迅速将身一扭,把最后一杯酒一饮而尽,随即怒地把空酒杯往地上一摔,往齐遐脚边一摔。

“哐嚓——”又是一声,又碎一个,有的瓷渣渣飞起来后才落下。

“滚!有多远滚多远!从今往后别来找我!我,我……”乐擎枝吼道。

他怒火中烧,脸色黑得吓人。

被叫滚的这人倒没有往后躲退,单单不敢讲话。

擎枝攥着拳,有点儿喘不上气,歇了片刻,低下声来,缓缓续言:“……喜欢你喜欢到骨头里了,恨你恨到血肉里了!满意了吗?!”

宣明杏花暴雨后的平静,实则为埋在心底的积怨——终是于今日酒后发现实感,吐了真言。

“噗哧。”乐擎枝冷笑一声,囔囔,“原来是这样啊……”

齐遐没见过他这副模样,惊得身子不敢晃,睁着眼蹙着眉望他,只字未语。

“以后再也别来找我,不想再看到你这张脸。”乐擎枝大把掉着眼泪。

撂下这句话后,拼尽全力用双手把齐遐重重往旁一推,夺门而出。

外边的院子里,无风无雨,地上散落着数不清的红彩纸和枣糖,一片喜庆的布置下却满是死寂。

徒有一轮皓月当空,冷冷挂在天上,此夜云开雾散,没有什么遮着它。

乐擎枝踉踉跄跄出来,顺着月光走,可还没走几步,便给自己左脚绊右脚,往前一扑,脸就要着地。

忽有一人从身后伸出双手,及时环抱住他,没让他摔个大的——齐遐追了出来。

乐擎枝因那酒,满身不舒服,其实很想紧紧回抱过去,可碍于面子,头也不回,更想快点逃走。

“我还有话没跟你说……”齐遐身躯比他大上一圈,力气又不小,轻而易举擒住他,现下搂得很紧,乐擎枝双臂被捆,动弹不得,给勒得难受死了。

“乐……擎枝。”齐遐贴到他脖颈处,轻声,“我要这……”

要什么?

在失去神识昏睡过去的前刻,清楚听到齐遐念了自己名字,不过读他名儿时,断句断得很开。

真讨厌,连他名字都读不顺。

至于中间说了什么,他神思混沌,浑然不知。

“……包括这天上的月。”只晓得最后这句。

那是齐遐的最后一句话。

之后,他完完全全、彻彻底底销了魂,脑袋里一片混乱,好像还说了很多胡话,至于究竟都说了些什么,以及后来那人作何反应,自己并不清楚。

乐擎枝醉酒睡着之后,又做梦了。

一场鱼动莲开的绮丽梦境,梦里只有齐遐和他。

梦内缱绻缠绵,齐遐紧紧抱着他,又吻又压整得他喘不过气——他不懂,可是好酣甜,他舍不得。

梦将结束,四周一片黑暗,一红衣女子浮现出来,面容姣好、绛点朱唇,不知是人是鬼还是仙的,飘了过来。

那艳美女子举袖,遮住下半张脸,笑向他道:“红尘之事竟不通?”

面前这女子言语何意?乐擎枝听不懂。

而后梦便醒了。

转醒时,乐少主已经在家中自己榻上,把丝织被褥团成一团,紧紧抱着,还穿着本属于姐姐的那身红嫁衣。

夏夜苦短。齐遐不知早在何时就带兵出发了。

阿怀那小身板不知怎么给他抬回来的。他只朦朦胧胧记得,是齐遐哄着把他弄上回乐家回宅的马车,其间,他狼狈的模样都给齐府各仆从看尽了。

回想起来,尴尬万分,真恨不得掘地三尺给自己埋了。

尬得正要双手抱头时,才发现手里还攥着一张纸。

小心翼翼展开来,纸皱皱巴巴,是齐遐的字迹,旁边如旧画了条小鱼。或是因时间仓促,写得有些许潦草,不,更该称其是风流。

信:「从今往后,我便每日写封信予你,每月一起寄去驿站,你取了看也好,不取不看也罢,但我将如你所愿,不再与你会面。」

什么?

乐擎枝盯着这信中一行行言语,读了又读,愣了好半晌。

而后,他轻轻抬手,盯着自己空荡荡的小指,许久落泪,弱叹一声。

“……没有红线。”

兰因絮果?这情来的实在荒唐。

这样也好,信笺他不会看,不要再有任何交际了。

即要夏末了,他不该继续醉在宣明春雨中,是该结束了。

他放下手,覆在自己脑门,自语:“我是你不熟的姻弟弟。”

……

乐擎枝受不了这一身酒气,起身欲要去沐浴换衣,发觉中衣一片粘湿。

什么鬼酒啊,什么鬼梦啊……

预:奇虾giegie下章起又要失踪很久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歪扭的荷花画,边角烧毁)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