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嵇，不淆城。

“主子，这是最近不淆入城人的名单。”女侍身着黑色长袍，浑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坐在主位的人也穿一身黑袍，脚不沾地，个子很矮，瞧着年龄很小，她接过扫视名单，蹙起眉头，见她脸色难看，女侍低下了头，像是害怕。

“李家、温家、陈家都来了？”小女孩思索着，“查清楚他们来的人都是谁。”

“拨雪宫那边还动手吗？”女侍恭敬问道。

小女孩冷冷瞥她一眼，女侍顿时慌乱跪下，不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

“杀。”小女孩冷哼一声，“和我作对的人，都该死，鬼鸠花只能是我的，奕徳四大商号？敢和我抢，照样杀。”

小女孩年龄虽小，但眼中恶意瞧着令人胆寒，女侍连连应是，逃也似的退下去了。

……

赶了七日的马车，终于到了情报中石沙参躲藏的城池，温暮月拿到最新的情报，看过去脸色逐渐凝重。

“温氏的掌柜失踪了两个。”温暮月一边看一边道，“不仅如此，李氏和陈氏的掌柜也分别不见了一个。”

“有人想保石沙参？还是说，先下手为强，独吞石沙参。”翊世夷掀开一点窗帘，不淆城不似她想的那般热闹，按理说天下江湖帖一发，捉拿石沙参必定掀起狂潮，门派世家齐聚。

“飞雪城的拨雪宫来了二十余人，却在三日前死在了客栈里，他们的副宫主在大战中断了经脉，此行派出大半精锐，对鬼鸠花可谓势在必得。”

听了温暮月的话，翊世夷陷入沉思，她手指轻敲桌面，几个瞬息后停住了动作：“能拿到不淆城的入城名单吗？”

温暮月摇头：“城主在七日前就失踪了，连带的还有石沙参的踪迹，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并没有离开不淆城。”

“那便是躲在某处了，不淆城人多眼杂，他们再怎么藏，终究是会露出马脚，从哪里失踪就从哪里查起。”

“说来荒唐，他们最后出现的地方，在城主府。”

翊世夷皱眉，果然荒唐。

若说整座城内，最不可能对城主动手的地方，必然就是城主府了，但偏偏，就是在这么个地方失踪了。

“那便夜探城主府，时间拖得越久，他们转移和死亡的可能性就越大，找到他们，掌柜们的踪迹应该也就出来了。”翊世夷起身，“现在就安排下去吧。”

城主府邸。

男子身着紫袍，头戴银冠，面容俊美，一双眼睛狭长，瞧人时意味深长，他手中把玩着玉佩，看向坐在主位的小女孩，见她正抚摸一块木牌，那上面纂刻了一朵花，看不出是什么。

“我说，不就一朵鬼鸠花吗？我拿到的那株不是给你了吗？何必又要来抢这株，真麻烦，现在盯上这府邸的人可不少。”男子坐在下首，身子向后一靠，打了个哈欠。

女孩动作一顿，冷冷开口：“一朵不够，花会枯萎，炼丹会失败，不怀好意者会偷窃，不确定的因素很多，而我要的，是绝对的成功。”

“究竟是谁，对你如此重要？”男子调笑，却是在不动声色试探。

女孩收起木牌，蓦地笑了，看向男子：“你最好不要多打听，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男子轻咳一声，不再多问，这个小孩的心智真是令人胆寒，但是说来也合理，当一个人没有任何情感，心智突出些，很正常，他自我安慰道。

“近日来探城主府的人不少，你守好，今夜我就要带石沙参离开。”女孩起身走到男子面前时脚步一顿，“至于关着的那些人，都打晕了丢出城去。”

“不杀了？”

“两日前城里来了个麻烦的家伙，去探了拨雪宫那些人的尸体，以她的手段，能猜出那些人死于何派武功，再具体的，不能让她知道。”

“你说的是，王家那位？”

“九作门的那些人，你们皇室最为了解，你也不想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关系吧。”

男子点头应是：“我会解决。”

夜色朦胧，大雾，灯笼的光被揉进雾里，斑驳，照不出什么。

“这夜探的人，还真不少。”赵粉一身黑衣潜伏在暗处，能听到好些不重不轻的脚步。

豆绿已经先行，从城主府侧门潜入进去。

“今日的天气，不应起雾。”翊世夷和温暮月对视一眼，“是阵法。”

看来府里的人也坐不住了，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就打算今日运送石沙参离开。

血腥味渐渐随着雾气溢散出来，抬手一挥，感觉指缝中都带着黏腻，不知里面究竟死了多少人，才让这雾气都变得通红。

“我们进去。”话音一落，翊世夷搭住赵粉，由她带着攀上了墙壁。

“十七哥哥，跟上。”温暮月抓住十七的衣角。

十七应下，稳当抱起温暮月，飞掠上墙。

赵粉很快就跟上了豆绿，豆绿探得不深，只有进了这城主府才发现里面守卫之森严，且守卫之人不像是外来者，倒像是城主府里地道的守卫。

“死了很多人。”豆绿指了指不远处，“都是想强行进去的。”

眼前的情况是翊世夷没有预料到的，难道城主根本就没有失踪？而是他扣下了石沙参，作出一起失踪的假象？

“要继续进去吗？”豆绿问。

城主府的三个门都没有什么大的动静，只有进入的人不断倒下，这就说明他们还没出来。

“不急，今日他们大有可能是要押送石沙参离开的，等他们离开，半道抢人。”

翊世夷刚说完，旁边来了动静，众人警惕看去，是一男一女攀墙到了他们身旁。

“九作门的人？”翊世夷认出二人的服饰，这九作门是长嵇的衙门，专门探查江湖中事，不淆城那么多江湖人士死亡，九作门的出现完全是意料之中。

“账本掌柜？”女子也认出了十七，她视线扫过几人，“想来诸位皆是为了石沙参。”

十七点头，为温暮月介绍：“这位是九作门的八作头王鲤安。”

温暮月点头，抬起右手：“王姑娘先请。”

王鲤安和身旁的男子对视一眼，摇了摇头：“还不到时候。”

温暮月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一时之间此处又寂静下来，雾气中的腥味愈发刺鼻，动静也越来越小。

直到再没有动静，王鲤安和那男子直接跳了下去，他们的目的是探尸，因此也就不在意那三道门的动静，翊世夷能听到他们走了一小段就停了，想来是看到尸体开始查验了。

又等了半柱香的时间，也不知王鲤安他们去到哪儿了，蓦地一阵车轮滚动，就在侧门，有两辆马车驶出。

众人还是没有轻举妄动，此次来到不淆城的高手数不胜数，却都没从城主府拿到石沙参，想必是有很厉害的家伙坐镇，模糊看去那两辆马车人并不多，待出了城再动手，至少可以不惊动城主府里的守卫。

众人就跟在后面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赵粉搂着翊世夷，十七抱着温暮月分别在两侧的房顶上移动，豆绿缀在马车后面，观察附近和里面的情况。

马车行驶得并不慢，不过一柱香时间就到了城门口，一路上也没有人出来阻拦，翊世夷突然觉得很不对劲。

马车上跳下两个人，厚重的城门打开，马车驶出，减慢了速度。

就在离开城门的一瞬间，雾气溢散了，更或者说已经离开了阵法，众人这才看清那两辆马车，前方的马车很大，整体为蓝色，褐色的线绣着暗纹，赶马之人浑身裹着黑色，看不出什么，后面的马车较小，被黑布罩着，倒像是运送货物的那种马车，赶马之人是同样的装扮。

再怎么看这两辆马车的人都不会太多，翊世夷压下心中不适的感觉，打了个手势。

赵粉和豆绿抽剑掠出，直奔前面那辆马车，她们动作很快，又是在夜里，但是那些人都早已做好了被袭的准备，马车里出来一人，提着一把漆色的刀，一声碰撞后，那人身子倒飞了出去，她一蹬树干，挥刀向离马车更近赵粉劈去。

豆绿越过赵粉重剑一挡，不让那人靠近，赵粉这边和驾马之人打了起来，缰绳一拉，两辆马车都急停下来。

两个驾马人和一个从马车内出来的人与赵粉豆绿跳下马车打在一起，温暮月指使十七，十七提剑掠出，一剑破开窗牖，那里面还坐着两个人。

坐在侧位的人和他对视上，指尖甩出两颗黑丹，那丹飞出，在靠近十七的时候爆开，十七后退躲开，是毒丹。

温暮月护着翊世夷躲在树干上，对十七那边的情况看得并不真切。

十七不再留手，挥剑削掉了马车顶，侧面那人也提着一把漆刀跳出，和他打了起来。

唯独就坐在主位那人不动，他的衣袍很宽大，帽兜遮住了整张脸。

十七打得并不困难，几个来回就把人一脚踹飞了出去，他知道，这坐在主位的人才是重头戏，严肃了几分，不作试探，对那人一出手就是杀招。

那人动也不动，甚至拿起茶壶，就要为自己斟一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