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是不是晚了一步?”

一人飞掠在林间,口中的喃喃声很低,身形快得叫人看不真切,若有修习者修为足够,便能看到女子一头及膝的黑白马尾,黑白道袍,以及看过来时一只重瞳眼,诡异,神秘。

娵訾重瞳转动,手指掐诀。

“万物一俯,生死同状。”她叹了口气,又提了点速度,“或许还是晚了一步。”

……

马换了一匹又一匹,翊世夷已经好几日没闭眼,眼中布满血丝,豆绿和赵粉仍然在昏迷中,翊世夷抓了药,即便在逃亡中,每日仍会花上一点时间将药震成粉末,喂二人服下。

除了买马,她几乎未入城,不知危险会突然从何处冒出,不想连累无辜之人,行如此状,城卫定也会盘问一番,更浪费时间。

不眠不休,再有七日,翊世夷就能抵达牡丹城,她几乎力竭,却紧紧抓着缰绳,她要回到牡丹城,叫人来救三位公公,她再早到一点,他们就能再早获救一点。

突然,身后出现了什么声响,翊世夷下意识向后看去,瞳孔猛地放大,一把红色的剑从远处飞来,眨眼间就到了她眼前,随后直直斩断了马脚。

鲜血喷涌而出,翊世夷勉强稳住身形,放下了赵粉和豆绿,她咬牙盯着来人,却在下一瞬张开了嘴,眼睛瞪大,她“嗬嗬”地发出气音。

仡攸君的手中提着三个头颅,成功看到了翊世夷的反应,面上带着残忍又享受的笑容。

“活阎王阎无、冷冰霜徐净、兮凤枪孙漠漠,皆,为你而死。”仡攸君摊手一个一个介绍。

翊世夷视线一一凝视过三位公公,檀香和檀暮睁着眼睛,面上并无惧色,檀净闭眼,唇角微扬,仍然是翊世夷记忆中,那副慈爱的模样。

两条血泪从翊世夷眼眶中流下,她无知无觉,唇瓣张了张,喑哑着声音。

“我要杀了你。”

百卉剑出鞘落在翊世夷身侧,安静地等待她的指示。

“死!”

随着翊世夷出声,百卉剑直指仡攸君,这一招她注入了所有的内力,百卉剑震荡出一道剑气荡平了周遭,随后剑气内敛,决绝地,冲向仡攸君。

仡攸君震碎手上的头颅,双指挥动指挥着红剑去拦百卉剑的攻击,两剑剑锋相对,不断卸去对方的剑气。

“这一招挺强。”仡攸君又挥动了一下手指,叹息,“不过也只能到这种地步了。”红剑蓦地破开百卉剑,百卉剑飞出砸在地上,仡攸君身形一动,下一瞬出现在翊世夷身前,他一掌推出,直取翊世夷性命。

翊世夷先是感觉经脉寸寸断裂,随后是剧痛,血泪干涸在她的脸庞,她略过仡攸君,视线看向三位公公消散的地方,眼中悲哀,绝望,最后归于灰败。

仡攸君嘴角露出笑意,然而下一刻他笑意僵住了,一道磅礴的真气从翊世夷身上爆发,那道真气竟然让他感受到了威胁,他唤剑抵挡却已来不及,身形被真气击得倒飞出去,勉强稳住身形后,他呕出一口血。

“真气护体,这道真气?”他震惊地看着这道真气在翊世夷身上消散,随后向远处飞去。

翊世夷瘫坐在地上,垂头,七窍流血。

一人从空中落下,停在翊世夷身前,娵訾抬指轻点,一道真气输入翊世夷体内,护住她的心脉。

“娵訾?”仡攸君抹去嘴上的血迹,十分意外,“你逃了许久,如今竟也为此人出现在我面前。”

“今日你想走也走不掉了。”仡攸君看着那只重瞳眼,“听说你这一生会有三个重大预言,第一个预言给了温玉宁,第二个给了翊世夷,这最后一个,我要你算我。”

娵訾摇头,找出一瓶丹药,震碎后用真气带着流入翊世夷口中:“你并非我命定之人。”

“今日这卦,你算也得算,不算也得算。”仡攸君势在必得,说完他手中红剑变为蓝色,飞向娵訾。

娵訾的实力多年滞留在半步羽化,此时并不是仡攸君的对手,但她只要眼瞳一动,便能看穿仡攸君剑之生路。

仡攸君攻击的动作停下,饶有兴趣地盯着娵訾的眼睛,他收回剑,并在他手中一点点变成了蓝色,他笑得弯了唇弯了一双眸,却冷冷出口:“接下来,你无处可逃。”

话落蓝色的剑攻出,娵訾只觉得一股窒息感瞬间包裹住自己,剑好似从四面八方来,她骤然间看不到一点逃脱的缝隙,于是用所有真气护住身体,随着攻击落下,娵訾的左肩被染红,血液浸透了衣裳。

刚刚一击,娵訾还是勉强躲过了,她脸色有些凝重。

仡攸君步下一踏到了她面前,诚恳地再一次问她:“给我一个预言。”

娵訾正要说什么,身后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

“你—”

“将会死在—”

“我的手中。”

娵訾回头望去,翊世夷低着的头缓缓抬起,面上全是干涸的血迹,她眼白已经全变为红色,黑色瞳孔紧紧盯着仡攸君,她咧嘴扯出一个笑,说道。

“这是你唯一的未来。”

仡攸君心里不以为意,视线又从翊世夷身上转回到娵訾身上,娵訾却没有回头,仡攸君皱眉,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

在仡攸君看不到的地方,娵訾的双眼睁大,眼瞳紧缩,指尖微微颤抖,她从未如此失控过。

在那一瞬间,她看到了—

奕徳真正的王!

真正的,第三个预言。

“不想活,我就成全你。”仡攸君御剑飞出,直指翊世夷。

铮鸣声响,一把蓝色的剑挡住了仡攸君的剑之去路,那剑篆刻着朵朵秀气的花纹,上面提名——蓝星。

“紫罗兰,去。”

“天堂鸟,绿萼,翡翠葛,铃兰……”

陆皓不知何时出现,他靠在长春花上,抬指一唤就有一把剑从剑匣飞出。

“处理长嵇那几座城耽误了点时间。”陆皓看向娵訾,解释了一句,又摆手,“这里交给我,你带她回牡丹城。”

陆皓的出现让仡攸君完全收起了散漫的态度,他的剑飞回到手中,随着他注入真气,剑身开始变幻,不知怎么变成了一把伞剑,伞骨散发着不同的颜色,伞剑飞出,拦住了陆皓的剑。

“服了。”陆皓挠头,“我最讨厌的就是和你打,这剑恶心得不行。”

娵訾没有管二人的战斗,她走近翊世夷,眼中神色复杂,蹲下身子,轻点翊世夷的额头,正如她所见,那道禁忌已经消散。

“你们母女二人啊,为什么?总是不信命?”

……

“少侠且慢,看你与我有缘,我有一卦算予你。”

一个穿着黑白道袍的道士拦住了个牵着白马的少女,少女头戴幂篱,一身干练贴身的白袍,手中握着一把白色的剑,那剑柄处镶嵌了一块成色极好的玉石。

“什么卦?”少女停住脚步,有些好奇。

“温氏宝玉,玉先为石,需打磨雕琢,姑娘不平凡,却注定受尽磨难,害人害己,不得善终。”

“不过若姑娘扭转心意,则可扭转此命。”

道士说完,少女掀开了幂篱,在看到道士的绿色重瞳眼时她有一瞬间讶异,不过下一瞬她只是微微一笑道:“我命由我不由天,若天定,便逆天。”

少女长得很美,眉间一颗朱砂痣无端晃眼,直到她离开,道士才回神,怔怔不知想什么,她方才其实是想问问少女的名字,毕竟这是她下山的第一卦。

……

道士第二次见到少女时,已经过了两年,她御剑而行,无人可挡,无人敢拦,救走了她的朋友。

……

“我记得你,小道士。”少女笑容依旧,她诚恳道,“或许你是对的。”

“你后悔吗?”道士问她。

少女摇头,笑容不变。

……

道士没想到,她的第二个有缘人那么难等待,终于她遇到的时候,才发现竟是故人之子。

“娘娘,我与公主有缘,我有一卦。”道士说着看向抱着孩子的她,当年的少侠,如今的皇后,如果她拒绝,那么她什么都不会说。

皇后把孩子抱给道士,朝她行了一个江湖礼,一切尽在不言中。

“天生有缺,命运坎坷,十五之前夭殇。”道士一字一句陈述。

皇后沉默不语,半晌,她才问道:“当年我的回答的是什么?道长可还记得。”

道士顿了顿,开口:“我命由我不由天,若天定,便逆天。”这句话她记得很清楚,每每想起总能回忆起少女自信张扬的模样。

“道长觉得,我拼去这一身能力,是否可以为她改命?”皇后说完,伸手放在孩子头上,源源不断的真气涌进她小小的经脉里,然后盘踞在心脉中。

道士看着孩子,直至眼中孩子的命数变得模糊不清,她才惊觉皇后干了些什么。

“原来这孩子是天生帝星,堪为大任。”皇后自言自语说完,对道士眨了眨眼睛,“还望道长替我保密,以及,不要拆穿我的谎言。”

“你耗尽灵力和生机,为她下了禁忌?”道士不敢置信。

“我不信命。”皇后叹息,转身离开。

……

原来第三个有缘人,在此刻遇见,仍然是——故人之子。

真正的,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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