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鬼之受伤

半夜12点,鬼打墙准时消散。所有人都不见了,各家店铺也早已大门紧闭,月光把巷子里他独自一人的身影拉得老长,他拎起玫瑰,沉默地向墓地走去。

这几天他睡眠极差,每晚或多或少都要咽点安眠药才能休息那么一会,药物的副作用加上刚刚被困了几个小时、第一次错过了父母忌日的失落,控制不住的抑郁情绪开始把他往深水里拉,脚下的每一步,都无比沉重。

没有烈酒,没有冰块,没有刀片……任何让他能快速抑制怪物的东西,都没有。

不过好在,他要去的地方是暗夜中的墓地。

暗夜,墓地,都是他的舒适圈。

他无力地仰靠在冰冷的石碑上,玫瑰已经开始凋落,寒风一起,暗红色的花瓣飘扬开去,落在一身黑衣的季动身上,像迸溅而出的鲜血。

偌大墓园浸没在深山漆黑的夜色里,阴森森的寒风呼啸呜咽,季动半垂着眸望着矗立着的一块块方碑,凛冽的寒风不断撩着他的额发,背后是如刺骨寒冰的墓碑。

他冷到止不住微微发抖时,怪物终于安静了些。

在活人多的地方想死,在死人多的地方反而不那么想死了。

季动觉得,他本该属于暗夜。

第二天从床上起来,他的眼神依旧暗沉着,面无表情地给吕文南发信息。

季动:〔我要最厉害的法师,立刻。〕

季动:〔价钱不论。〕

三天后,吕文南口中非常非常难请、但看着吕家面子硬是空出半天的**师了观站在了季动家门前。

**师气场很强,不苟言笑,不像吕文南上次大包小包背了一堆,他只拄着一根金锡杖,挂着两串佛珠,胸前一串,手中一串。

据吕文南说,没有大师收服不了的“东西”。

“非池中物。”了观望着门。

“大师,可否能解?”季动问道。

“施主。”了观回头问询,“是要将内里之物彻底驱逐,永不得再归?”

“是。”

“可解。”了观一点头,“虽非凡物,法力甚微。”

季动上前为他打开门:“大师请。”

了观踏进去,转头对二人道:“施主们便在此等候吧。”

季动颔首,关上了门。

“动哥动哥。”吕文南拉拉他,“你后来都没怎么提这事儿,我以为你们和平共处了呢,怎么突然要……”她往自己脖子上一比划,“下狠手。”

季动目光一寒:“他坏我事。”

“你放心,大师很靠谱的。”吕文南满脸自信,“没有凶物能逃脱他的手掌心。”

“可你不是说……”季动瞥了一眼门,“这位身份不简单?”

“是,但是……”吕文南凑近门上看下看,“今天不一样,他像在又不像在,气息微弱,我能感受到的东西很有限,莫不是……”她猛然直起身,一副了然的表情,“被大师的气场震慑住了?”

“最好如此。”季动冷冷盯着门。

两个小时后,了观大师出来了,头上的汗还未擦净,呼吸也略急促。

“大师,怎么样了?”吕文南忙上前去问道。

“踪迹已无,法力已散。”大师舒了口气,“当是不敢再造次。”

季动双手合十行礼:“多谢大师。”

“我进去看看。”吕文南说着就要往里冲。

“小神巫。”季动一把拉住他,“你不是说大师赶时间么?你先送大师回去,我自己进去就行,有什么情况我告诉你。”

“哦对。”吕文南拍了下脑袋,“差点忘了。”她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大师,我们走吧。”

季动颔首:“有劳大师。”

了观行了个礼,就跟着吕文南朝电梯走去,他步子越走越迟疑,最终停下来,回头望向还在门口目送他们的季动。

他半身隐没在阴影里,看不清神情。窗口透进来的阳光只洒在他脚边,未触及他身上分毫,他仿佛与暗黑融为一体。

“施主亦非凡夫俗子。”了观轻轻摇了摇头,“老衲一时竟参不透。”

目送二人进了电梯,季动转身打开门,屋里很安静,也没有类似战斗过的痕迹,他扫了一圈,发现了不对。

家里多了一个房间。

之前那里是客厅的一部分,季动第一次进这房子的时候也疑惑过,为什么客厅这么大,而且并不是方正的,就像缺了一块,现在看这布局,才合情合理。

想来,是“那位”之前把这间房藏起来了。

房间门关着,季动抬脚走过去,拧开了把手。

是一间画室,里面放着一个画架和一些画框,以及随处散落的颜料,画具。有没有成品画季动不知道,因为所有的画框包括画架都被白布盖着。

但季动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些画上,而是从门口一直延伸到到房间北面衣柜、地面上断断续续的鲜红血迹,衣柜门紧闭,还有血流顺着下面的门缝滴落。

他小心避开血迹,走到衣柜前,伸手一拉。

“呃……”里面蜷缩着的人闷哼了一声,他吃力地抬眸瞟了一眼面前居高临下的人。

季动看着五官痛苦扭曲、脸色苍白的人面无表情道:“是人是鬼?”

“都、都不是……”里面的人咬着牙回道。

“都不是?”季动语气里满是嘲讽,“难不成是神?”

里面的人没说话,脑袋后面的扎着的小揪揪跟着他整个身体一起直颤。

“一个稍微厉害点的法师就能让你如此狼狈。”季动冷笑着,“不像啊。”

“他、他恰好……”里面的人想撑身起来,却手一软又滑了下去,“撞上了……我法力微弱的时……唔!”话未说完,一口血又从他口呕出,溅到了季动的裤腿上。

季动立马嫌弃地退开一步,满脸不耐烦:“你不是挺厉害的么?还能给我下鬼打墙。”

“今天……”那人大口喘着气,死死捂着自己的胸口,长睫毛无力地垂落着,“是,我的忌日。”

季动一愣,掏出手机摁亮屏幕,2月30日,与资料上的死亡日期一致。

季动把手机扔回兜里,沉默了片刻,烦躁地踢了下衣柜,别扭开口:“怎么帮你?”

“你房间的衣柜……”那人虚弱嗫嚅着,“把我,扔进去。”

季动:“???”

“你……”季动刚想说话,却见那人捂着自己胸口的手一松,无力地搭落在衣柜边缘,双目紧闭,呼吸微弱,看样子是彻底昏迷过去了。

季动抿了下唇,这人让自己错过了父母的忌日,他确实很生气。但找了法师来,也只是想把他赶出去,弄出个什么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之类的,倒也不必。

只是不想惹麻烦。

季动抱起他的时候跟自己说。

他把人抱到自己房间的衣柜前,抬脚勾开柜门,里面一水的黑色衣服,没有第二种颜色。可尽管如此,此刻季动也发现了不对劲,衣柜抵着墙的那一面黑得不正常,它不是平时肉眼见到的那种实实在在的黑色墙面,更像是无底黑洞,没有实体,只是无尽延伸的黑漩涡。

他低头瞥了一眼怀里的人,扔进去的意思是……

他用力一抛,把人直接扔向那面黑洞,而后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大一个人穿过墙去,也没听见有物体落地的声音,像被黑洞吞没了一般。

季动:“……”

这踏马也行???

就在他一脚踏进衣柜想看看自己是不是也能穿墙时,手机响了。

“说。”他冷淡接了电话。

“小动啊……”杨沛贞小心翼翼地声音透过电话传来,“那个……就是……今晚……”

“十秒钟。”季动极其不耐烦地皱起眉,“说清楚。”

“今晚临时有个游轮聚会很重要但要在船上过一晚我怕你不同意所以……”

“知道了。”季动打断他,“时间地点发来。”话音未落他已挂断。

杨沛贞抱着手机长长地舒了口气。

季动握着手机看了一眼被“那位”蹭了满身血的自己,决定放弃探索黑洞,去洗澡换衣服。

把自己全部收拾好后,他看了眼表,时间还早。画室门开着,里面的血迹还没弄干净,从衣柜一路滴落到门口,跟杀人现场似的。

杀人现场……忌日……

几个小时后,季动站在了写着“钟欲之墓”的石碑前,那里已经被花束包围了好几层,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应该是他朋友和家人来过。

他是有家人的。季动记得,资料显示,他父母双全,还有一个妹妹,今年十岁。

放下手中的一束白菊,他叹了口气,实在搞不懂,自己什么时候这么爱管闲事了,父母忌日错过了,如今竟来给这位罪魁祸首送花。

他又扫了里里外外的花束一眼,拍了拍墓碑的脑袋:“哥要是死了,可比你清净得多。”

夜幕下,站在游轮甲板上,端着红酒吹江风的时候,季动还忍不住琢磨,“那位”应该不至于灰飞烟灭身形俱散那么惨吧……

***

“小弟弟。”一戴着超大黑超的女人一手搭着车门一手向吕文朝热情地挥着。

“是你。”他认出了这位女人,是上次在酒吧拒绝的那个。

“是姐姐。”女人摘下墨镜,走过来媚笑道,“弟弟居然还记得我。”

“呃……”吕文朝不自在地看了看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有什么事吗?”

“弟弟别怕。”女人走近他,“姐姐只是想找你玩玩儿,你上次拒绝我,我有点伤心呢,难得碰见这么喜欢的类型,找你可不容易,我打听了好久呢。”她抬手勾了勾下他的下巴,“小奶狗。”

吕文朝本能地“啪”一声打开了她的手,她愣了一下,然后又笑了:“弟弟不要这样,我这人比较直白,我真的挺喜欢你的,姐姐带你去吃饭。”

想起季动跟他说不喜欢就要拒绝,他深吸了口气,严厉拒绝:“我不吃!”

女人一怔,神色已经有些不悦,但还是扯了笑脸:“那留个联系方式总可以吧?”

“不可以。”吕文朝头一转就跑了,女人盯着看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转身上了车。

吕文朝怕她跟着自己,想着她开车也只能走大路,便窜进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巷道,借此摆脱她。

就在他快出巷口的时候,一群人堵了过来,为首的正是那女人。

“你、你想做什么?”吕文朝看了看她身后五六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畏缩地退了两步。

“说了只是想找你玩玩。”女人逼近他,先前的笑意已荡然无存,“可没想到你这么不给面子,害我在弟兄们面前丢面儿,小弟弟。”她用墨镜点着吕文朝的肩头,“姐姐今天就来教教你社会上的道理,没有底气的骨气,毫无意义。”

“你跟我一段时间,我什么都不会缺你的,我再礼貌问你一次。”女人尽力让自己面色缓和,但依旧压不住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强势,“跟不跟姐姐走?”

吕文朝没见过这场面,一众人的气势压得他冷汗直冒,脚像被箍住似的抬不动,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口。

女人的不耐烦已经不再掩饰,她把墨镜一戴:“那就别怪……”

“他不跟。”

一道漫不经心却盛满寒气的声音从吕文朝背后传来,他心头一震,激动回头。

“动哥!”

作者有话要说: 阅文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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