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茉茉配合地开始打工,净化术熟练地运作起来,萤绿光点将逃逸的魔气尽数捕获,一道绿光直击屋内身体痛苦到扭曲的女子,时而尖叫时而喘息,似乎有两股力量在撕扯她,一身红黑相间的罗衣很是飒气,身后九条尾巴狂乱地飞舞着,击打摔落屋里的陈设。
她已然失去了理智,感受到身后那阵令人解脱般舒爽的清新旋涡,飞扑而来。披落的黑发扬起,她的容貌,猝不及防撞进了仓茉茉的眼里。
虽为女子,却没有柔弱之感,五官端秀,眉眼疏朗英气,见之忘俗。她扑向仓茉茉,犹如浑身焚火之人遇到甘冽清泉,纵身一跃,想将所有遭受的煎熬和盘托出。
她有如溺水之人,抓住了仓茉茉的施术的手,将自己奉上。
指尖触及她的肉身,这一霎那,探魂术也自发运作了起来。仓茉茉被迫进入了她的神识。
此女名唤倾尘,是伏尘仙君同母异父的妹妹。仓茉茉想起狐后那微隆的小腹,她来取狐王内丹的时候已经怀上了这个孩子。
女孩刚出生是人间最尊贵的公主,享受万千宠爱于一身,父皇后宫只母后一人,琴瑟和谐。在她总角之年,宫中传出一些不和谐的声音,说母后是妖后,父皇的皇位是母后用不正当的手段帮他得来的,朝中大臣群起而攻之,拿出了许多母后是妖怪的证据,让父皇处决她,父皇一力压下。却在母后再次怀孕临盆之际,红着眼睛说:“朕受掣肘已久,对不住,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他趁母后最虚弱的时候下了毒手,帝王心思深沉冰冷,母后死前眼含血泪面向着东方忏悔,最后拼尽全力夺回了父皇身体里的内丹,与之玉石俱焚。
顷刻间,庇护她的宫墙便塌,母后死了,隐藏她身份的灵力没有了,她身上的妖性暴露了出来,尖翘的狐耳,毛绒的尾巴,彼时她还不具备控制自己身体状态的能力。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她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被关在笼子里,身上缚着捆仙锁,那些贵族官宦变着花样折磨逗弄她。却也激发出了她求生的本能,那些怨恨激发了身体暗黑的能量,她魔化了,强大的怨气将那些折磨过她的人一一屠戮殆尽,生挖其心,生啖其肉。旧日皇宫变成令人闻风丧胆的暗黑之地……
幸而,后来她遇到了她的光,将她从暗无天日之中解救出来,消融了她的怨恨,使她重新成为心智清明之人。最后回归狐族,被培养成了狐王接班人。
……
狐族的年迈的长老,惊奇地看见仙君的这个小徒弟,娇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能量,多日以来笼罩在青丘的阴云被她驱散。不久之后,整间屋子像被山涧清风涤荡过一般清新纯净,缠绕女子身体的魔气终于被压制,她发红的目光逐渐平静,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她身后的尾巴也尽数收敛了起来。
本是面容旖丽身姿飒爽的女子,此刻低垂着头,看似有一些丧气,被刘海挡住的目光闪烁着隐隐的亮泽,忽而朝着他们的方向跪了下来。仓茉茉赶紧避开,看她要向她哥哥忏悔什么。但倾尘却追随仓茉茉的方向,再次将对准了她,俯首帖耳跪拜下来:“尊主,一别经年,倾尘好想您。”
仓茉茉:……
被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将那美得让人心浮的女子扶了起来:“你,会不会认错了人?”
倾尘就着仓茉茉扶着她的距离,愈发向前凑了凑,馨香软玉搁在身前,白嫩的脸蛋贴在她的颈项与锁骨处,可以看到那细腻可爱的绒毛,倾尘贴着她的皮肤与之摩挲,嗅了嗅她的气息,然后猛地抱紧了她:“不会错,尊主虽然容貌有些许变化,但那种使人心旷神怡的气息定然不会错,当年就是你将我从无边黑暗中解救出来,净化了我身上的魔气。”
仓茉茉被高挑的大美女抱了个满怀,一时间幸福得晕晕乎乎。
此时一柄收拢的折扇从中间伸了进来,生生将她们隔开:“妹妹,你压坏我的徒弟了。”
倾尘拨开伏尘仙君的扇子,不服道:“她是你徒弟?哥哥,你赚尊主便宜!”
“什么尊主,那都是旧黄历了,我这会儿收她为徒其实是在保护她。”伏尘仙君轻轻一拉,把仓茉茉收了回去,“好了,现在开始不许再对我的徒弟动手动脚,别把她弄坏了。”
倾尘看着仓茉茉一副势弱,随他哥哥拿捏的样子,叹道:“当年就有很多不轨之徒对尊主的力量虎视眈眈,都怪我回了青丘没有一直陪在您身边,没想到我离开之后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那夺权的小人着实可恶。尊主,您何时东山再起,我一定竭力相助!”
“呵。”忽听伏尘仙君冷笑了一声,“话说的太满了,你这次是因何入的魔障,代价又是什么。”
倾尘明媚的目光瞬间阴沉了下来,幽怨道:“我被一个臭男人给骗走了内丹。”
“因为一个男人而复生魔障,还被骗取了的内丹。”伏尘仙君一副颇看不上眼的样子,“早知道狐族多生痴情种,于是我们两个都中上了绝情光锥,你怎么还是着了道?”
倾尘面露不甘道:“我本就誓将男人玩弄于鼓掌,将情爱践踏于脚底。可是没人告诉我,这绝情光锥于黑暗之中便失效了,那个臭男人就喜欢每次都在黑灯瞎火的时候来找我谈心。”
“是吗?在黑暗之中便失效了吗?”伏尘仙君嘴角一抽,心中似有所感,然后看向了一旁年迈的狐族长老,“奚长老,确有此事?”
长老回道:“回仙君,绝情光锥,顾名思义需要以光为引嘛,老生以为你们都知道就没有强调此事,并且光照不到的地方少之又少。”
“可此番,还是让倾尘给着了道。”伏尘仙君索眉,也没有怪罪谁,“事已至此,你且说说,你是怎么被骗的?”
倾尘此时目光黯淡,口气却颇冷静:“是我去往幽夜城押送狐媚香,遇到的香料商人。初时他对我甜言蜜语,百般吹捧,我根本懒得理会。他就一直找我谈心,事事以我为中心,令我倾吐了经年的艰辛与不易,他将疼惜挂在嘴上,举止照顾有加,却并不逾矩,送我各种有趣的玩意儿,帮我解决难题。久了,和他在一起的感觉轻飘飘的,我却从来不知那种感觉就是动心。”
仓茉茉一听,学到了!不是。“狐王,你这是遇到了情场老手呀。”
“说说看,他是怎么骗了你的内丹的?”伏尘仙君问。
“狐族一旦动心之后,便愿意为爱人剖心掏肺。他说他非我不可,将传家之宝也给了我,要我证明对他的心意,便在那时骗了我的内丹,结果次日便不告而别,从此销声匿迹,连他那香料商人的身份都是假的。得知此事,我心中有如被万千虫蚁啃咬,随后魔障渐生。”
“你没了内丹之事,暂且无须让其他人知道,兄长必定为你取回。”伏尘仙君说完,看了一眼旁边的奚长老。
奚长老点了点头:“老生晓得。不过狐王的绝情光锥已然失效,是否需要重新中上?”
众人将目光放到了倾尘身上,只见她摇了摇头,若有所思:“经此一事,我已不再相信情爱,有些事情经历过了便懂了,不值得。绝情光锥也只是一层蒙蔽无知的保护壳,与其畏畏缩缩,不如大彻大悟。”见仓茉茉赞许地点了点头,倾尘却突然道,“尊主,你怎么看呢?”
“啊?”仓茉茉像被老师突然点名答题的学渣,对于只是想玩个恋爱游戏的她而言,从来都只是享受过程,没有想过修成正果,对于这个充满哲思的问题,她只认真思考了一秒,当然是劝伏尘仙君下了这个debuff了:“以我所见,感情之事与这魔气一般,宜疏不宜堵,是劫是缘皆为造化,身陷其中是甜蜜,跨过去了便是成长。”
“尊主,你说的真好,但是你看着我哥做啥?”
仓茉茉赶紧把视线收回:“据我所知,师父也是种了这绝情光锥的。”
倾尘点了点头:“哥,劝你不要自欺欺人,赶紧也把这绝情光锥给拔除了吧,连自己的情感都不敢直面,你在害怕什么呢?”
“小倾尘,你要明白两件事,其一,现在失去内丹没了法力的人是你,我还得帮你去讨回公道。其二,既然已经种下了这绝情光锥,就没有必要去刻意拔除,顺其自然便是。”
对此,已然阴沟翻船的倾尘确实无话可说,只得哄着她的哥哥:“帮你打理了青丘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人生在世谁无过,我也就大意了这么一回。”
“有些事情发生一回,便可使你万劫不复。”伏尘仙君扫了她一眼,语气冷淡,“内丹的线索我已经托人追查了,你在谷内好生休养生息,切忌再生出魔心。”
仓茉茉看出,伏尘仙君对他的妹妹还是挺严苛的,相反对她这样温言软语的就好像把她当外人似的,又或者是在哄骗到手的肥肉,总之,心里产生了一些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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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谷内好酒美食以相庆。狐王清除了魔障,空谷中的神树焕发新生般枝繁叶茂,金灿灿与晚霞相互辉映。笼罩在青丘上空多日的阴霾终于一扫而空。
倾尘以狐王之身面众之时,褪尽少女娇憨之气,只余英气与沉稳,举杯感恩众长老在数度沉浮之中的扶持。
宴席之间,清贵绝艳的女狐王对仙君身边的小徒弟鞍前马后,照顾有加,众人投向仓茉茉的眼光也与之前的警觉与审视不同,变得格外的敬重与好奇。
期间不少长老上前敬酒,一律被伏尘仙君挡住了探询:“我徒弟害羞,不喜与生人交流。”众人也只好作罢。
宴毕,倾尘想拉着仓茉茉一同起居,她喝得有点醉醺醺的,整个人挂在仓茉茉身上:“臭男人有什么好的,我以后只喜欢女孩子了,像尊主这样的女孩子多香啊。”香唇在她的肩头蹭来蹭去。
伏尘仙君面无表情地指出:“你睡相不好,还打呼噜。”于是在倾尘凄怨的目光中将仓茉茉带回了自己在青丘的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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