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老丈所言与段玹所说大致不差,但其中尚有诸多细节。有一点,冷灵猜得没错。第一场冲突,当时被石碑砸伤的确有两人,一位是段家仆从,还有一位,正是村里人老周。
听到这里时,段玹走近,道:“阿雪,你真细心聪慧,被你说中了。”
“什么?说中什么?”裴自恕挤开段玹,他当时正晕死在床上,自然也就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急道:“段玹,你是不是趁我不省人事时……”
话未说完,人被冷灵点了哑穴。段玹欲嘲笑,然后便轮到了他。他更惨。用在凡人身上的哑穴对付不了有一定修为的他,冷灵直接赏了他一道噤符。强行破符,只会落得个烂嘴下场。
两人眼珠子急急转动,无声抗议。
冷灵只当看不见,微微一笑,总算安静了。
沉寂的夜里,只剩下盲老丈粗重的唉叹声。
人在经历大悲大痛后,似乎总会老上几岁。盲哑夫妇本就苍老的容颜显得更老皱了,头发也白了许多,连喘息声都沉沉重重。
哑婆婆搀着盲老丈走到听风身边,二人一左一右扶起听风。哑婆婆将听风抱在怀里,抚摸着他的白发,满眼怜爱,好像不管听风做了什么事,变成什么样,她都不会丢弃它。
银白月光落在他们周身,风声轻轻,叹息沉沉。
听风朝哑婆婆笑了笑,露出尖锐却不含一丝恶意的犬齿。若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一个百年大妖竟也会有如此柔情的一面。哑婆婆也朝他笑了笑,不过几息,泪水却一滴一滴地落在他猩红的眼里。
“……”
听风瞳孔缩了一瞬,想伸手拂去哑婆婆眼角泪水,却一点力气也没有,抬不起手,只道:“我不过是个畜生,不值得你们为我……”
哑婆婆摆摆手,让他不要说这种话。盲老丈哎了一声,叹道:“小听风,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把你从山上带下来的那一刻,你就是我们的家人了。就算天塌下来,我们也不会弃你不顾……”
看着这一幕,冷灵心中微微刺痛。
倒不是多怜惜他们,只是叫她想起了前世。
狗对人,人对狗,尚且如此。可有些人,对人呢?
前世三百年,她为南褚呕心沥血,到头来,却没有一人坚定站在她身后。褚寰虽敬她重她,但他年纪尚小,不过是个孩童,又懂什么。
那种被世间所有人背叛抛弃的滋味,真不好受啊。
红尘浮世几百遭,神没成,社稷未保,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连师门都不敢回一趟。心中再不甘,死后却也只是缩在昼阴庭馆做了五百年游魂。
真是可耻,又可笑。
……
段玹说不了话,眼睛却时刻关注着她。见她眉眼低垂,眸光水润,心也跟着紧了,她这是……
“你难过了?”
听到这话,冷灵倏地朝他看去。
段玹不是被她施了噤符么?怎么会?
“不要难过,”段玹看着她,神色十分认真,用灵音道:“我会陪在你身边。不管发生什么,只要你需要,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
他这番话说得倒是情真意切,只不过冷灵想的却是:段玹竟能使用灵音?
此等道法,没有数百年修为根本做不到!
他究竟是什么人?还是师从哪位隐世大能?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段玹也知他用灵音传话定会叫她更加生疑,可看见她方才眼中那股痛色,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想让她别再难受。
现已说开,也不差一句两句,微微笑,用灵音道:“若是不开心,就打我一顿出气吧。总归你是舍不得打裴自恕的,那就打我吧。别看我细皮嫩肉,肤白貌美,其实很抗打!真的,砸墙上,摔土里,刀剑砍,捆起来用鞭子抽……总之,随你怎么打,我都可以。”
“……”
说的都是什么话!?
属实没想到段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冷灵愣了一瞬后,竟也忍不住笑了,用灵音道:“我看起来是……不分青红皂白只知道用暴力解决问题之人?”
段玹摇了摇头,依旧灵音回复:“不,我并非此意。只是一想到你在观月台上大战听风英姿飒爽的模样,我就血脉偾张,情不自禁,想着若是能被你打……”
冷灵:“停!”停停停!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难道被她打,会让他很兴奋?
段玹停下来了,笑着看她,灵音道:“是不是没那么难受了?”
是,确实没那么难受了。
等等。
原来他方才那么说,是为了逗她开心?
想及此,她看向他,只见月光下那张俊美容颜含着浅浅笑意,晶亮的眼眸里,毫不掩饰地……映着她的脸。
冷灵微微一怔。
这一刻,她确实相信,段玹喜欢上了……冷欺雪。
好在喜欢的不是她,冷灵松了口气。不过,既然噤符于段玹来说没用,那便解开吧。也不能厚此薄彼,免得闹起来没完没了,遂也解了师弟的哑穴。
裴自恕身形一松,方才他也注意到师姐神色不虞,想关怀,却开不了口说不了话,只能干着急。现在倒是能说话了,却因为看见师姐和段玹眼神交流了几个来回,顿时什么也不想说了。
他不想说没关系,盲老丈却得说。
暮夜下,只听盲老丈继续道:“那场冲突中,段家的一个仆从被石碑砸了脚,同他一起来的另外两人见小听风凶悍,便不管同伴死活,逃回稷山连。”
那到底是一条人命,脚伤得那么重,也走不了多远,兴许还会因为失血过多丢了命,村里人不忍见此,便商量着留下他。加之老周也受了伤。治一个是治,治两个也是治,就当给村子里的人积德了。
段家那仆从,本性不坏,只是为了讨生活才效命段家。村子里的人救了他,他心中感恩。又一想,命虽捡回来了,腿却瘸了。一个腿脚不便的人回了稷山连,段家也不会再用他。他能听能说,留在村子说不定能帮到这里的人,于是便留了下来。一来二去,与村里人一笑泯恩仇了。
只是一夜月圆,一觉睡醒后,他却消失不见了。
村里人以为他忘恩负义,回了稷山连,还骂他是个白眼狼。只有盲哑夫妇知道他为什么消失了。
原来那夜月圆,听风妖性大发,加之右脚伤痛发作,疼痛难耐。妖对人血人肉又极为敏感,段家那人刚好也住在盲哑夫妇家。听风终是按捺不住心中饿欲,吃了那人。
而听风吃人的这一幕恰好也被哑婆婆看见了。夫妇两人这才知道,原来他们养了五年的小狗,并非天上神犬,而是一只修炼了数百年的大妖!
两人跌坐在地,抱头痛哭,盲老丈更是连声求饶,不要吃我们,不要吃我们……
看着收养它的人吓得魂飞魄散,听风难受亦失望,留了一句,二位大可放心,我便是死,也不会吃你们。
听风跑回了山里,并发誓再不出山。只要不出山,它就不会再吃凡人,它比谁都清楚若想得道成仙绝不能残害凡人。
它要像以前那样在山里修炼。它就不信,凭着自己修炼,还治不好右脚上的伤,不能成仙?五百年若不行,那就再来五百年!
可不知怎么,自那次破了戒吃了人肉后,洞府四周似乎都充斥着人肉香味。它的饿欲愈来愈强,甚至有一天,才出洞门便闻到一阵极强的肉香味。
那不是它的错觉,是真的有受伤的人躺在洞口附近。
“?!”怎么这么巧?蓄意为之?冷灵眯了下眼,却没有打断,继续听来。
听风最终还是放了那人一马,只是它后面的日子愈发难熬了。
而听风离开不过一日,盲哑夫妇便后悔了,满心都是小狗这些年对他们和对村里人的照顾。二人想它想得厉害,猜想它一定跑回山里,于是也去了山里。二人找了几个时辰,一直找,也一直喊:小听风,跟我们回家吧。
听风听见了,却没有出现。那日二人害怕它的样子刺痛了它,它再不想和凡人有纠葛。
人就是人,妖就是妖。人是不可能不害怕妖的,也不会真的相信妖、容纳妖。只要它露出獠牙,不管有无恶意,他们都会背刺它!
它早就不应该相信人!
到底为什么相信呢?兴许是几百年的修行太苦,也太孤独了,才会在他们抱起它之后,贪图那份柔情和温暖。但是,再也不会了,一次就够了!
它任由两个老人家在山里跌跌撞撞地找寻,终是不出现。只是第二日,他们又来了。还是那句,跟我们回家吧。一连三日,他们都来了山里,也不多说别的,始终那句:跟我们回家吧。
它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是它错了么?误会他们了?乍看到它吃人,他们当然会害怕,换作谁都会害怕。像是说服了自己,第四日,他们来的时候,它在幽深山林里问:我是妖啊,是五百年大妖,你们……不怕我么?
他们听到它的声音,大喜又大哭。盲老丈说:什么妖不妖,我们不懂。我只知道,你是我们养的小狗。小听风,回来吧,你永远是我们的家人。
它听了这话,犹豫片刻,终是同他们下了山,回到村子。
村里人见听风回来也很开心。可惜好景不长。
稷山段氏的人又来村子立石碑了。
而它本就难控妖力,失口咬伤了稷山连的十八支护卫队的首领。
咬完后,它便知道,完了,它再也回不去了……稷山段氏一定不会放过它。在深山修炼数百年,它对当今玄门也有些了解。段鹤琼极重面子,睚眦必报,留在村子只会连累村民。于是那日之后,它逃了。走之前,恶狠狠地将村口稷山段的石碑倒着斜插在土里。
段鹤琼下的击杀令让它东躲西藏。去年中秋夜,它回到村子,来到观月台,吸食月之精华,妖力大增,也大开杀戒。吃一次人肉,受了伤的右脚就会好一些,如此方便,如此有效,何必苦苦修行?凡人都想走捷径大富大贵一步登天,遑论妖呢?所以,它何错之有?!况且,这世间痛苦活着的人数不数胜,它吃几个又能如何,于他们来说不也是解脱么?它有什么错,它到底有什么错?
错的从来不是它,是强抢地盘的稷山段家。试问,谁想看到自己的家乡被别人占领?一次不行,还来二次?被打伤被咬死就恼羞成怒,联合其他门派围追堵截?凭什么啊?
凭什么段家人的命是命,他们这些百姓的命就草芥不如?说到这里,盲老丈忽地站了起来,指着段玹大吼:“你告诉我,凭什么?”
“……”段玹怔了一瞬,握着扇柄的手背青筋凸显。他,无话可说。
不仅如此,冷灵还在他的眼里看到了认同。这倒挺出乎她的意料,她还以为段玹又会像先前那般伶牙俐齿地反驳,非把盲老丈气死不可。
裴自恕想劝一句,却又不知说什么,将心比心,当初河东裴氏被段家占领,他亦同样愤懑,也恨不得段家那一群祸害全都死了算了。想是这么想,但让他联合妖魔鬼怪抗衡段家,也绝无可能。
盲老丈气血上涌,继续破口大骂:“如果不是你爹,小听风会走到这一步?你该死,你爹该死,你们段家人全都该死!最该死的就是你们!冷姑娘,你是应恒掌座的弟子,小裴公子,你祖先还是裴勋大将军,幽州齐氏和河东裴氏的土地如今陆续被段家抢占,你们为什么要维护段家?
那日若不是听风,被打死的就是我们村子里的人。听风帮了我们啊。我们老弱病残,妖都愿意帮我们,你们玄门正宗的人却欺侮我们,是何道理啊?听风从没有害过村子里的人,求你们放过它。求你们了!”他说着,又跪了下来咚咚磕头。
裴自恕心肠软,眼窝也浅,眼眶湿润,偏开头,不忍心看。冷灵瞧了他一眼,心道师弟这副优柔心肠,将来如何接管齐天门?不过这一眼,却也让她记起另一件事。
只是这里人多口杂,明着问恐生事端。况且,若她想得没错,这件事,暂时不让裴自恕知晓兴许更好一些。
沉吟片刻,她看向听风。
要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听风就会灰飞烟灭了。再不问,就来不及了。
不作犹豫,冷灵缓步走了过去。她每走一步,周身便升起一道水波灵光。
盲老丈夫妇以为她要下死手了,拦在听风身前,哭道:“小丫头,你若一定要杀死小听风,就先杀了老头子我吧!”
他说着要去拔插在听风胸口的踏雪剑,自裁威胁。冷灵微微眯眼,他便动弹不得了。
盲老丈气得眼红:“你你你……对我使妖法!”
冷灵纠正:“这是道法。”
“管你什么……”他也说不了话了。
冷灵微微偏头:“阿恕,你将他们二人带到一边,我有话问听风。”
啊?裴自恕顿了一顿,心里疑惑有什么话我不能听么?却也没有违背师姐吩咐,抹了把眼泪,走了过去。他扶起老丈,又看向段玹,换他说那句:“你发什么呆呢!”
段玹睨了他一眼:“?”
裴自恕喊:“帮忙啊!”
段玹当然不会伸手,他不喜碰别人,也不喜别人碰他,能扛裴自恕和背段十五都是看在某位姑娘的面子上了。现下只当听不见裴自恕那句话,抱着扇子绕到另一边。不言不语,只远远瞧着一个方向,不知在想什么。
裴自恕哼了一声,见叫不动他,撇着嘴,自己把两位老人家抱到一边去了。
……
冷灵走到听风面前时,灵光已制成一道四方屏障,外面人能看见里面人的行动,却听不见里面人说什么。
听风躺在地上,冷灵蹲在他身侧,目光看向他右脚,微蹙眉道:“你右脚上的伤……怎么回事?这道伤跟了你五百年,想来不是一般人伤的?”
听风冷笑:“你问这做什么?你不就是想要我的本命元丹么?赶紧拿走,不必多言!”
见他不愿多说,冷灵默了一息,沉着眉眼,还是问出了心中猜测:“你找上我师弟是为了……天眼?”
听风怔住。
仅这一瞬的表情,冷灵也看出来了。
果然如此,果真冲着天眼来的。
只是还不待她多问两句,听风却是又一笑,言语讽刺意味明显:“怎么?你也惦记你师弟的天眼?”
冷灵微扯唇角,哼笑一声:“你还是低估了我。天眼于我,用处不大。不过,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么?说清楚你右脚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作为交换,我会在你灰飞烟灭之前,告诉你,我是谁。”
听风一愣:“你……你果真不是齐天门的一个女徒这么简单!?”
冷灵颔首:“没错。”
她的承认,让听风又一次愣住。好一会儿,它笑了一声,道:“行,我说。反正我也不久于世,死之前知道杀死我的人是谁,也算少了一桩遗憾。只望你不要出尔反尔。”
冷灵道:“不会。”
……
冷灵静静听着,须臾,叹了一声。听风右脚上的伤竟和她有些关系??不,准确来说,是和南褚与北齐的大战有关系,和裴勋有关系。
五百年前,裴勋偶得天界渡劫战神的天眼,法力暴增,却难控天眼的神力。
三界大战,政权更迭,最苦的就是人间百姓和世间万灵。
与南褚大战时,裴勋施展天眼术,误伤诸多妖灵。不过他本人对此事并不在意,还引以为傲。既是妖灵,死了便死了,于人间来说还是好事。
殊不知这些妖灵诸多都单纯无害,根本不懂人和人之间的争斗纷扰。它们四处躲避,听风便是受害者之一。大战中,它慌乱奔跑,不幸被天眼的神力伤了右脚,一伤就伤了五百年……
说到这里,听风忽然激动起来:“所以我要裴自恕死有何错?吃了裴自恕,天眼归我,我被天眼伤了的右脚也能复原。这本就是他祖辈欠我的!你知道我这五百年怎么过来的么?你知道天眼术的厉害么?若不是天眼神力的压制,兴许……兴许我早就修炼成仙了!又何至于如此下场?”
“……”
她当然知道天眼的威力,她也正面迎击过天眼术,怎会不知?可她能说什么?你所遭遇的一切都是命!这样的话么?
冷灵顿生一股无力之感,她前世最不信命,明知南褚气数将近,却不甘心,非要逆天改命,到头来呢?她还是斗不过天命,一切都是妄想。
看着听风不甘心的脸,冷灵仿佛看到了前世的自己。半晌,道:“是非对错不是我来判断。但有一点,如果换作别人遭遇你这样的事,亦或是我……兴许,做法会和你一样吧。”
怎么可能不怨恨?五百年啊,一年都难熬,何况五百年?
她不规劝,也不替谁原谅,更不会在知晓前因后替姓裴的说话。
听风又是一怔,也冷静了下来:“我没想到你会这样说。我还以为你一定会说,‘即便如此也不该吃人’云云。”
冷灵失笑着摇头:“我不是你,无法感同你所有的苦痛。何况你都要消失了,我说那些话有何意义。不过,人也好,妖也罢,做了什么样的选择,就得承受什么样的后果。我还有一问。春朝,也是受你指使?”
听风:“春朝?村里那个小孩?指使什么?”
它这反应……
所以……指使春朝的,不是听风?那是谁?
听风又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去年中秋夜,村里人见我大开杀戒后却待我如初,我心中感动,便决定,绝不伤害村子任何一人,也不让他们掺和我与玄门的事,倒是……”
冷灵顺着它的目光看过去。
听风叹道:“他二人虽嘴上不说,却始终不能接受我成了一个吃人的妖怪。我便告诉他们,若是把齐天门的两位弟子引来,我兴许有救。所以……”
所以盲老丈夫妇便赶去哀命村,引她和师弟来盲哑村。
冷灵了然,道:“幻境呢?你从稷山连回来后,其实一直躲在村子里你打造的幻境里?”
听风:“是。村子里的观月台,每到月圆,于我修炼有益。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你们玄门正宗如何也想不到我居然还敢留在村子里。”
确实。至少段鹤琼想不到。
冷灵道:“期间你只见了收养你的盲哑夫妇,村子里其他人并不知道你还在这里?”
听风点点头。
这就对了,所以村长才说中秋夜后再没见过听风,他们也不知听风在何处。而盲哑夫妇身有妖气,是因为听风只见了他们二人。到此,除了春朝一事,一切都明了了。
冷灵轻吐口气,依守诺言,起身道:“听风,五百年前与裴勋大战的人,你可还记得是谁?”
为何提这事?不过一息,听风便反应过来,瞳孔陡然增大,将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不可置信道:“你……难道是你??”
暮色将明,冷灵长身玉立,月色下,秀美容颜更显卓绝仙姿,只是眉眼间却有一缕幽思。她微微颔首,道:“没错,是我。”
昔年仙门第一奇才,南褚三百年国师,数以万计游魂所停留的昼阴庭馆的主人——
冷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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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观月(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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