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曜琢还沉浸在刚刚的场景里没回过神,一时被拉住,也就下意识跟上了少女的步子。
这是个人少的林荫小道,路上偶尔经过几个人,好奇地投过来几眼。
等走远之后,温娆看见自己牵着他衣袖的手,蓦地松开了,有些嫌弃的意味。
周曜琢心里正生着闷气,突然发觉那股拉力消失了,而温娆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走在前面。
他这才感觉自己被戏耍了,只想和她好好理论理论。
耍完他就想溜走,怎么可能?
想到这儿,怒火涌上心头。
他身高腿长,只迈了几步就赶上了温娆。
周曜琢伸出手,刚好抓住她的后衣领,想把人拉过来质问。
“喂…你…?”
你怎么敢那样喊?
只是话还没说出口,意外就发生了。
说时迟那时快,温娆突然被拉住,由于惯性,一时没刹住车,打了个蹶趔,眼看着左脚绊右脚要摔倒。
周曜琢虽然不满倒也没想真伤着人或者让人摔了,只长臂一伸,下意识往自己这边一带。
只是他错误估计了女孩子的重量,伴随着沉闷地一声,肉和骨头相撞,温娆的腰撞上了周曜琢的手肘。
周曜琢此时右手刚把人拉回来,下意识抬起左手护住,却在不经意间扶助了她的腰。
周曜琢人高高大大的,手掌也比别人大一些,竟然正好盖住了温娆一半的腰。
细碎的阳光透过树叶脉络在空气里飞舞,如同金灰。
夏季正午时分,正是热的时候,温娆只穿了一个薄薄的短袖t恤衫。
周曜琢的手略有些粗糙,这手向来只抓过硬的实心棒球棍或者赛车方向盘。
此时这只手的手掌心处却传来一阵阵柔软的触感,格外清晰,周曜琢觉得手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灼热的气息就透过一层薄薄的布料传来,手掌的每处神经脉络似乎都感受到了,浸润了淡淡的茉莉香气,他下意识拢了一下手,愣了一下。
温娆靠在他身上的一瞬间,唯有痛感。感受到腰部传来的力度,她慌张地动作几下,弹射一般站直了。
只是被他胳膊肘撞了的地方红了一大块,站直了还是隐隐作痛,一时痛感上了脸,她微微蹙着眉,眼眶泛着红,流出了生理性泪水。
“嘶,痛……”温娆心想这人这么硬,难道是石头做的?
周曜琢看着避他如蛇蝎的温娆,惨白的小脸,微红的眼眶,质问的话一时也难以说出来,一口气闷在心里不上不下。
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好像他欺负了她一样,他明明还什么都没问。
真憋屈。
周曜琢瞪着眼拎着她的衣领让她转过来和自己对视,等她稳稳站住了,确保不会再出什么意外,又道:“哭什么?别装出这幅样子,我可不会可怜你。”
“刚刚是个意外。”
他下意识向下瞟了一眼她的腰,又挪开了视线。
温娆揉着被撞的地方,抬眼看向他,眸子里水汪汪蕴着泪,一副我很委屈我很无辜我什么都没干的模样,心里的白眼却翻到天上去了。
这人真没礼貌,她不就是报复一下,他竟然想谋害她,她迟早要给他大卸八块,暴揍他的狗头,看他痛哭流涕跪在自己面前求饶。
不过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人设不能崩,剧情不能崩,因此她也只能暗戳戳阴阳道:
“没事的哥哥,我知道哥哥不是故意的,是我自己没站稳。”
这声音软软的,几声哥哥让周曜琢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他连忙放松了她的衣领,像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
他只睁着一双眼睛瞪着她、面上有薄红,似是被气的。
“以后别说这么恶心的话,要不然我给你扔到海里去喂鱼。”
“你不如先给我解释解释,刚刚为什么叫我侄儿?”
温娆吸了吸鼻子,满眼通红,直愣愣看着他的眼睛,颇为真诚地说道: “迫不得已呢,哎那种状况下。”
“我喊侄儿只是怕他们误会我们是那种关系,也是为了你的名声和今后的爱情生活。”
她叹了口气,哀哀切切地说道:“对不起,我的问题,我下次一定会注意言辞。”
“毕竟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周曜琢一时语塞,感觉自己的台词被抢了。
他双手环胸不作一语,只余下一双漂亮的眼睛斜乜着她。
“你最好是真的觉得抱歉。”他冷着一张脸,又问道:“刚刚你…你没事吧。”
“没事呢。”温娆微微笑了笑,眼角还挂着两滴泪。
周曜琢一股气不上不下,只感觉天灵盖凉飕飕的,冒白烟。
他生平遇到过的人分两种,服和不服。
不服的人,他有的是手段让别人服气,容貌,家世,智商,哪样不是顶尖。
实在不行,就打一顿,他单挑还没输过谁。真遇上实力相当的,同归于尽了,也能出口恶气。
但是温娆不一样,平生罕见。
就好像她给了你一巴掌,接着可怜巴巴地解释是因为你脸上有蚊子,然后赔礼道歉,试探着问要不你打我一巴掌?
态度很端正,表情很委屈,但你确确实实挨打了。
他何时面对过这种人?太软了,服软道歉比谁都快,好像从头到脚都是棉花糖做的,软绵绵黏糊糊的,是一种浸透到灵魂里去的软。
软的,连身体也是软的,手指下意识动了一下,突然回忆起那温软的触感。
他面上一僵,把一些奇怪的念头从脑子中甩了出去。
中午的太阳煌煌地照着,天空是油画一般的蓝白色。
不知道是风吹着树,还是云影的漂移,铺满阳光的大道撒上了星星点点的光,玻璃糖纸般的闪烁着,一切都懒洋洋的。
温娆走在前面,周曜琢远远地缀在她后面,双手插兜,一双长腿不紧不慢地迈着,吊儿郎当的。
竟然也没计较什么了,两人之间蔓延着一阵可疑的沉默。
该不会是被气傻了?还是想着什么怪主意要报复她?
温娆回头看了几眼,每次都正好对上他的视线,一双黑沉沉的眸子幽幽地盯着,一动不动,却又在对视的一瞬间偏过了头,银色的耳钉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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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渐沉,月亮渐渐升了上来,高一点,高一点,小一点,像赤金圆。天空是森冷的,天底下的矮楼房密密麻麻挨着,抱团取暖。①
原书女主聂之双正散着步,脑海里不由自主想起了白天遇到的那个大少爷。
刚开学路上的人很多,食堂里更是挤。不知道谁从后面推了她一把,她无意中撞上了一个人,手里端着的饮料洒了一地。刚准备说对不起,就听见一个人冷冷地说:
“喂,这鞋…你赔得起吗?在故意做这种事情之前能不能先动动脑子?”
“你最好给我舔干净。”
她没反应过来,怔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句。
虽然撞人是自己不对,但是他这话什么意思?也太不懂礼貌了。
怒从心中起。
聂之双强压下想说对不起的条件反射,道德礼貌素质统统抛开,眼里燃烧起愤怒的小火焰,站了起来:“我承认撞到你是我的问题,对不起。但你也得为你说的话道歉,口出狂言。”
黄毛双手插兜毫无悔意:“你搞清楚情况。你以为你是谁,还想让我道歉?”
他奶奶个球,这真忍不了。
聂之双指着那黄毛破口大骂:“哟,我真是长见识了,都新世纪了,还有封建余孽呢?我是你家仆人啊还给你舔干净。”
“你真当自己是人民币了,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你冬天都不用护肤霜,出门带着里三层外三层脸皮就开始装!②”
那黄毛气得脸都绿了,但是骂不过她哈哈哈。
“呼”骂爽了,聂之双长嘘一口气,施施然说道:“赔就赔!”
区区一双鞋而已,家里也算的上是小康,哼,不管怎样面子比天大。在聂之双看见那丑鞋下面缀着的数不清的0之前,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然后……她年纪轻轻的就背上了巨额债务。
那黄毛还冷冷一笑,如白面恶鬼,讽刺道:“骂爽了,赔不起吗?有意思,不如做我家佣人一个学期吧,我就放过你。”
“至于做什么,我还没想好,随叫随到吧。”
那人似乎是笃定她会同意,轻笑了一声走了。聂之双气得牙齿咯咯作响,捏紧了拳头,最后……
还是同意了。
她现在非常郁闷!
这人狂妄自大,没有礼貌,她还要因为今天的事做他的仆人,保不齐要天天看见他。
想到这儿,聂之双踢了一脚石子泄愤。
砰地一声,石子滚到了一个小巷子里,聂之双的眼睛跟随着石子的踪迹望了过去,目光所及是一片狼藉,好像发生了一场乱斗一样,垃圾堆了遍地,地上稀稀拉拉地散落着一些棍子、玻璃碎片。
而血色浓郁之际,一位青年坐在墙边,戴着鸭舌帽,细碎的黑发挡住了眼,看不清,似是昏了过去。
“你好,你好,你还活着吗?”
无人应声,晕过去了?
聂之双先是上下左右观察了一下,发现他浑身没什么伤口,地上的血都不是他自己的。
而男人的胸脯微微喘息着,鸭舌帽在他脸上投下一层厚厚的阴影,聂之双探了探鼻息,嗯,很平稳。
好家伙,这男人就这么睡过去了?深更半夜的,心真大。
把人丢这儿好像不太好。
于是,她捡了个人回家。
①化用张爱玲《金锁记》“那扁扁的下弦月,低一点,低一点,大一点,像赤金的脸盆,沉了下去。天是森冷的蟹壳青,天底下黑魆魆的只有些矮楼房,因此一望望得很远。”
②出自网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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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你怎么敢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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