糕点铺里，温和琬叉着小腰指点江山。

出了店铺，培林左手一提右手一打，背上还背着两大包。忍不住斜眼抱怨道：“臭小子，你就这么爱吃糕点吗，快把人店都搬空了。”

温和琬端着小木盒子，小勺子挖着糕点继续往鼓囊嘴里一塞。轻轻扫了培林一眼不做回答。

培林打算走出集市再御剑飞行带温和琬回去，走在前面，远远地便见一群人围在一起嘀嘀咕咕。

培林好奇心起，凑上前去。只见几颗树前拴着条粗铁链，铁链重重垂下，分别系在五个人的脖子上。

不，那五个人的模样已经不能说是“人”了。

他们浑身脏污地伏在地上，大腿和胳膊被砍成狗腿的长度，后背脊骨诡异地高高隆起，以致无法如常人般坐直身，四根光秃秃的关节支撑上身，如同大狗般匍匐在地上。

培林飞快偷瞄一眼，那几人脸上沟壑纵横，狰狞地往外翻着烂肉，彻底划花了，完全辨不出原样。

喉咙下方不约而同有条缝合的红细线，跪在地上连声音都发不出，声带显然已被摘掉了。

铜碗里盛着剩菜剩饭，扔在远处的残肢断脚引来苍蝇嗡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腐烂腥臭。

一群人捂着口鼻指指点点，培林心中也不免泛起一阵恶寒，究竟是谁，做事竟如此狠心，不怕报应吗！

培林收回目光，回头一看温和琬迈着小腿落在后面，正慢悠悠吃着糕点，培林转身便去牵着温和琬。

一见温和琬走过来，那些“人”刹那间如见了猛虎野兽般，目眦欲裂，浑身止不住颤抖，扯着锁链呜咽嚎啕不清。

温和琬低头挖着糕点，眼也没抬。走近时，他们霎时乱作一团，光秃秃的手脚并用，争先恐后地躲回草篷“狗窝”，铁链随着逃跑的动作震得铛铛作响。

“什么东西哦。”温和琬听着声响正想斜眼一看，却被培林侧身一挡挡住视线。

培林不忍他见识人心之恶，一直侧身走在温和琬身边，“没事别乱看，好好吃你的。”

温和琬抬起头，鼻上蹭了点糕渣，他冲培林笑了笑，笑容纯真又可爱。

出了集市走了一阵，温和琬走的有些累了，掏出水壶大喝一口。培林坐在一旁，温和琬掏出箱子里的小甜酒递给培林。

培林道：“欸，这哪来的？你小子胆敢喝酒？”

温和琬嘻嘻道：“特意给你留的，你不是喜欢喝酒么。”

“你怎么知道的？”目光恋恋不舍地从酒瓶身上移开，培林小声嘟囔着，“这不好吧。”

“有啥不好的，培林哥这几日你没功劳也有苦劳啊，你都多久没喝酒了，回去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喝着，现在多喝一点又怎么啦。放心放心我绝不告诉阑吟哥哥。”

“嘿，还是你小子懂事，没白疼，那我就喝口哈。”培林抿了一口，醇香美酒的美妙滋味瞬时擦过四肢百骸，爽得他打了个激灵。

“培林哥再多喝一点儿吧，你好不容易来一趟，不趁兴多喝点多可惜啊。”

培林点点头，“有理有理。”说着又咚咚灌了几口，他一喝完温和琬又拿出一瓶递给他。

培林脸色微红接过酒瓶，目光赞许，“你小子还真懂事。”

温和琬嘻嘻一笑，插诨打科嬉笑过去了。两人休息够了又开始上路，温和琬忽然凑到培林身边，胳膊肘捣捣培林的大腿，仰头问道：“那个肃风是什么人啊。”

“噢，他啊，月侍。”

温和琬故作惊讶，“哦？是比你还厉害的月侍吗。”

培林脸颊醉红，忍不住笑，“我是很厉害啦，他也不错，只比我厉害一点。”

“怎么说呢，肃风哥是什么样的人啊，他看着好严肃。”

“严肃？诶，他现在这都算好的了，当年他做事那叫个一板一眼，事事皆求最好。你敢信，有回比赛他得了第二名，直接拿钉子扎自己。”

“哦，这样啊。那清月派里，比培林哥你厉害的有多少啊。”

“咳咳，”培林挺直胸脯，自豪道：“有一些，但也没有很多吧。我还是不错的，算是万里挑一的好苗子吧。”

“没很多是多少呢？几十个？”

培林忽然警觉起来，“你问这干啥，小屁孩别啥都打听。不过吧，清月派里有些人实在深藏不露，我不敢打包票，嘿嘿，我占个前三十还是有的。不过要我说谁都没掌门厉害，掌门那可真是天选之子啊，几百年才出一个的修灵奇才。算了你小屁孩说了也不懂。”

“诶呀我不懂你告诉我我不就懂了吗。快说说吧，我回去也算半个清月派的人了，得多做点功课。”

培林一听也是，趁着阳光明媚，从古至今滔滔不绝大讲一番。温和琬一边走着一边套他的话，培林兴头上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问啥答啥不亦乐乎。

温和琬满意地点点头，快到客栈时连忙拉住培林，“快把你身上酒气消消吧，我怕阑吟哥哥知道会不高兴。”

培林站立原地，“嗯行，听你的。”两手一压开始运作灵法，酒气纷纷排出体外。培林一张方脸上红晕退散，意识也跟着清明许多。

回到客栈之时天色渐晚，晚霞涂在天边，马车停在林外，一摸高挑白影正站在马车前。温和琬箭步冲刺一下子扑进沈阑吟怀里，低声软糯，“阑吟哥哥我好想你。”

马车边肃风身子一僵，培林见怪不怪径直走过，卸下东西放进马车。

温和琬囔囔不休诉说着思念之情，沈阑吟拍着温和琬的背，道：“分别不过半日。”

“那又怎样，不见你就是会想你的。”

“从前也未见你这般。”温和琬这幅模样倒让沈阑吟想起幼年时养过的一条小小狗，只是喂了它些吃食，小狗见着他便飞扑上来，小尾巴摇得飞快。

记忆中小狗的眼睛总是黑溜溜闪亮亮的，像极了温和琬此时的样子。

沈阑吟并不喜欢拥抱，也并没有拒绝。他想，爱黏人应该是小孩子的天性，长大就好了。

温和琬吐吐舌头，“每次都很想的，下回我就不装乖了。”

沈阑吟又说了些什么，牵着温和琬进了马车。马车开始行驶，温和琬趴在沈阑吟膝上，两只眼睛如星星般闪烁，手舞足蹈地说着今天赶集遇到的趣事。

沈阑吟安静听着，不时点点头。

临海边，无论温和琬如何撒娇还是被封了五感。沈阑吟抱着他，同肃风培林走进缈云山。

半路温和琬幽幽转醒，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坚硬的肩膀上。

他从培林身上跳下来，上下扑腾，走到沈阑吟沈阑吟面前，惊慌道：“阑吟哥哥我怎么浑身没力气啊。”

沈阑吟道：“意识初解封，四肢无力为常事，不必怕。”

“哦。”温和琬停在沈阑吟面前大大伸开胳膊，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肃风道：“掌门，我来吧。”

温和琬脸色一沉，紧紧抓住沈阑吟月白衣衫。

培林嘻嘻一笑，拍了拍肃风道：“这小家伙，年纪不大脾气大着呢，肃风啊，就别招他烦了。”

沈阑吟一把抱起了他，温和琬伏在沈阑吟背上，脑袋斜探到培林耳边，眉开眼笑嘻嘻道：“培林哥，你真是越来越懂事了。”

沈阑吟沉声一唤：“琬儿。”

温和琬缩回头，大眼睛看着沈阑吟，“我没把培林哥当外人嘛，他不会介意的。”

培林确实没介意，相处几月他越来越喜欢这小孩儿。

山阶走至尽头，肃风抬手一礼，“掌门，我先去应月台报到了。”

沈阑吟微微点头，温和琬趴在沈阑吟肩上，目光深长地瞧了眼肃风笔挺的背影，三人往浮云宫走去。

远远的，便瞧着浮云宫门外站着一个人，那人身形羸弱瘦若竹竿，不是择云又是哪个。

“你、你怎么……”择云指着沈阑吟怀中的温和琬，惊得说不出话。

培林摆摆手解释道：“凡间不适合小鬼头，就把他带回来了。”

择云气结肺腑，“可、可应月台都拒绝他了，怎么还……”择云皱着眉，十分不理解沈阑吟所作所为。

培林解释道：“应月台有时也会不准啊。掌门的意思是让他先修炼修炼清月派法术，过了一阵再看。若是……若是还不行的话，小鬼头，那也没法了。”

温和琬重重点头，“我会努力的！”

择云冷笑，“呵，你们都商量好了，何必问我。”择云不好说什么，只是瞪着温和琬。

温和琬抬着无辜的眼睛，望向择云道：“择云哥，看来你真的很讨厌我，一点儿也不想我留在这儿啊。可为什么……明明我娘也是这儿的人啊……”

黑葡萄大眼渐渐涌上委屈的泪水，温和琬躲在沈阑吟身后，“我也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惹得择云哥不开心，可能我就是生来讨人厌吧。”

手背用力擦了把眼睛，温和琬咬着牙关，眼眶红红的，脸上却是一副懂事又坚强的神情。

沈阑吟语气柔了下来，摸着温和琬的脑袋道：“乖，没有的。”

择云咬着嘴唇指节泛白，死死瞪着温和琬，小东西就会装可怜，就会装可怜，一天天装给谁看啊。

培林见温和琬这副神情心中不免一软，“诶呀，好了好了，”他上前拉拉择云，“择云，有些话还是不要在孩子面前说，小孩子也要自尊的嘛。”

择云皱眉不悦，“我说什么了？”

培林拍拍温和琬的头，“小鬼头，你天天跟我置气的劲那去了，怎么他说了一两句你就难受了。没人不要你，掌门对你可上心着呢。”

沈阑吟对择云道：“你在此等我，是有事相告么。”

手往背后一藏，择云剜了眼温和琬又看回沈阑吟，“掌门，我发现了不得了的事，要私自和您说。”

温和琬低着眸，一眼瞥见择云手里拿是他下山前养的红眼蛛。

微微啊，你择云哥又来了[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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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弄花香满衣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