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个响指,一道灵幻屏障从沈阑吟脚下升起。曲临危回头温柔浅笑,“沈哥哥,等我一会儿。”
话音刚落,包围的黑衣人忽化成马蜂烟沙,龙卷风般呼啸而来。
曲临危实力强大,对付遗留下来的精锐修士自然不成问题,他身姿潇洒变化莫测,抵挡杀退从容自在,宛若画中剑客。
沈阑吟站在屏障之中,漠然瞧着曲临危操纵诡术,细细回忆着潜蛟村黑衣人交手的场景。
“咚!咚!咚!”马蜂见斗不过曲临危,转而拼了命地撞击着沈阑吟面前的墨色屏障。
屏障乍然欲碎,小魔童惊得后退一步,小肉手握住沈阑吟的三根手指摇了摇,皱着小眉头,“你快解开屏障,他们都是歹人,我要帮教主杀了他们!”
碰触那一刻,沈阑吟指间灵法飞快窜入小魔童体内感知功法运转。
小魔童体内也无灵根,只盘旋着与所有鬼士都相同的阴凉诡气。
小魔童睁着圆眼,见沈阑吟神情冷漠并无反应,哼了一声转身锤开屏障。
屏障自外难以摧毁,从内却能轻易打开。
霎时间数万马蜂黑云密集,沈阑吟一把拉回小魔童揽在怀中。
马蜂将二人围成球的刹那,轰的一声,硕大黑球猛地炸开。
小魔童环抱着沈阑吟的脖颈,眼中满是敬佩,“哇,你也好厉害。”
地上堆着厚厚的死去马蜂,曲临危处理完潜伏修士便跑了过来,满脸担忧,“你们没事儿吧。”
马蜂变回修士模样,躺在地上捂着胸口奄奄一息,狠狠瞪着曲临危,“灭了封烟派,你早晚有遭报应的那天。”
“嘁,”小魔童跑上前,叉腰嚷嚷道:“你们欺负别人时怎么不说遭报应呐?现在又——”
话未说完,修士眸光一闪,嘴里吐出毒针直直刺向小魔童面门。
小魔童反应不及愣在原地,即将刺中额头时,一道红眼黑蛇飞冲出来咬断毒刺。
曲临危收回蛇戒,将众人绑成粽子踩在脚下,看了小魔童一眼,命小魔童将人押回地牢。
小魔童情绪激动,握紧小拳头,“教主,为何不杀了他们?你总是心软,这些年你吃的亏还少吗!”
曲临危眼一横,小魔童霎时噤了声,牵过绳子,老老实实走去地牢。
刚走到沈阑吟身前,双腿忽然一软紧接着扑通倒地。
沈阑吟眼疾手快上前接住,只见方才断裂的毒刺擦过小魔童耳垂,毒素生效,怀中身躯忍不住痉挛发抖。
沈阑吟正欲相救,只听“砰”的一声,手上只剩下小魔童的轻薄衣物。
曲临危念了个诀,将封烟派修士隔空送进大牢。见沈阑吟眼中疑惑,蹲下身自然地凑近了些。
“这话我只同你说,魔教里除了我是人,其余的鬼士也好魔童也好,都是蟒蚺蛇蝎变的。”
一条小黑蛇钻出衣领,缠上沈阑吟的手腕,看着曲临危,“呜呜,教主教主,你快把我变回人形嘛~”
曲临危捏起小黑蛇,“你今个玩忽职守值班闲逛,罚你半个月,好好思过吧。”
吹了口气,掌心里的小蛇便不见了。
闹剧过后,静谧小巷里只剩下沈曲二人。
曲临危站在沈阑吟面前,教主架子荡然无存,语气泛着自责:“沈哥哥,我知你不喜外人亲近,刚刚冒犯了你,还望你别介意……”
说的是方才情急之下抱住沈阑吟挡毒针的事。
就算不出手相护,那些毒针也决计扎不到沈阑吟身上。
沈阑吟不信旁人的话,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的防备冷漠。曲临危总若有若无碰触靠近,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沈阑吟迈步前走,语气是一贯的淡漠,“曲教主反应机敏,救了在下,何谈介意。”
话虽如此,曲临危仍旧苦恼,他猛地跑到沈阑吟面前拦住去路。
“沈哥哥,你是不是讨厌我。我都感觉出来了,你好像很排斥我……你一定生气了对不对?能不能原谅我,我没有恶意的,只是很想很想与你交朋友。”
曲临危越说声音越低,长长睫毛低垂,一副极为心伤的样子。
沈阑吟很少与外人打交道,淡淡目光聚在曲临危身上,看不出这人在想什么。
“不是,没有。”
曲临危眸光一亮,“那你就是喜欢我了?哈哈我也很喜欢你!”他欢喜一扑,一把将沈阑吟抱了满怀。
沈阑吟下意识反掌回击,又反应过身前人是谁,及时收住力道,手掌就这么不轻不重在曲临危腰背拍了一下。
曲临危受到鼓舞,精神一振,脸埋在沈阑吟肩窝里,小狗般蹭了蹭。
被沈阑吟推开前一秒,曲临危见好就收,撒开手臂一旁站好。
脸庞发柳轻轻别到耳后,曲临危低着头语气扭捏,“我也不知为何,我一见着你便想到哥哥,十分想亲近。小时候和哥哥闹惯了,我这般毛手毛脚的该惹沈哥哥不高心了,沈哥哥你千万不要介意。”
沈阑吟心中无语,这人嘴上总说着请别介意的话,总干着让人介意的事。
罢了,随他去了,离开魔教便分道扬镳,沈阑吟还需要魔教灵石,至少得维持表面功夫。
曲临危低着头嘴唇紧抿,指甲紧张扣着衣袖,像雨中淋湿等着挨骂的小狗。
沈阑吟终究不忍心说出冷硬的话,或许他只是思念哥哥。
“无妨,曲教主赤子心性,倒也不失为几分可爱。”
曲临危耳朵一下子红了,声音低到他自己都快听不清了,“你才是最可爱的……”
“……”
曲临危一蹦凑上前,与沈阑吟鼻尖相距不过三寸,“沈哥哥,我带你去个最好玩的地儿如何?离这儿不远,很近的。”
除了温和琬,沈阑吟从未见过比曲临危更明亮纯澈的双眸。
忽闪忽闪的又泛着丝丝哀求,好像一直在说求求你答应我答应我答应我答应我答应我答应我答应我。
拒绝他,成了件极不道德极其残忍的事。
从前只有温和琬撒娇央求时,沈阑吟才不忍这种光芒陨灭,心软片刻。
心知今日通音之事再无着落,虽不喜游玩,此刻竟鬼使神差点点头。
曲临危展齿一笑,像冬日融化的暖阳。手指自然地滑进沈阑吟细腻掌心,十指相扣,拉着沈阑吟轻快跑远。
许久过后,这片小巷才缓缓扭曲破碎。
大街上广阔热闹,一路上开满了店铺。
曲临危一会儿蒙着条西域丝巾,一会儿贴上腮络胡子,一会儿又戴顶插满羽毛的帽子,眸光闪闪地问沈阑吟,“好看吗?”
沈阑吟手上拎着大大小小的包裹,点点头,又拿出颗月明珠准备付账。
曲临危赶紧摁住沈阑吟的手,“别别拿这个,方才换的不是有零钱么。”
“没事,都一样。”
怎么可能都一样。沈阑吟出手实在太阔错了些,买什么东西都是直接一颗月明珠,曲临危看着都心疼。
他捂紧沈阑吟的钱袋子,拿出块银子交给老板,揽着沈阑吟走出店门。
街巷里人声喧嚣,买什么都有,曲临危一路上嘴巴没闲着,一会是蜂蜜糖糕,一会儿是冰雪绿豆圆。
大街上人挤人,总是一不小心撞到沈阑吟身上。
跨过明黄墙门,眼前豁然开朗,寺庙院中,一棵参天古树高高耸立。
绿叶间红绳飘飘,系着各类各样的心愿木牌。
曲临危是个爱凑热闹的主儿,拉着沈阑吟便想求个心愿牌挂上去。
沈阑吟并不喜欢这些,逛街于他而言也毫无乐趣。“我并无心愿可许,不必为我劳心。”
曲临危身形一滞,转过身,眉眼黯淡,“可心愿牌都是成双成对卖的……我从前、从前没有朋友,路过这儿扫一眼就离开。一个人折腾这些好孤单,总是不敢凑热闹,沈哥哥你陪我玩一次,就一次好不好。”
曲临危很快拿回来一块红绳木牌,沈阑吟问这是求什么的牌子,曲临危说是求长命千岁的,让沈阑吟把两人的名字都写上去。
沈阑吟只写了曲临危三个字便停笔了,木牌交给曲临危。
曲临危鼓了鼓嘴,指头敲着牌面右侧的空格,“怎么不写你的?”
“我不想寿命太长。”
曲临危眨眨眼睛,“这…这其实也能求平安健康,还是快把你的名字也写上去吧,两个人的空格,我一个人在上面多孤单呀。”
沈阑吟神色疏离不置可否,显然不在意这种幼稚的许愿幻想。
曲临危悻悻抱着牌子走远了,走到拐弯处,趁沈阑吟看不见拿起毛笔飞快填上了沈阑吟三个字,又拿出印章重重盖在两人名字上,一番缠绕装饰才挂上古树。
心满意足拍拍手,跨出门槛,沈阑吟正在墙门外等候。
沈阑吟左手拎着大大小小包裹,右手拿着曲临危没喝完的茶饮薄杯。即便换了身素衣,还是仙姿佚貌清逸凌尘,一个侧影便引人来回注目。
曲临危走到沈阑吟身前,接过杯子,忽而亲密地凑近,甜甜一笑,“多谢沈哥哥。”
晚水湖边,波光潋滟。
霞光穿过槐木,柔柔拢着两人交叠的黑白衣衫。
曲临危坐在湖边窄窄的石椅上,仰着脖子咬紧牙关。
不知什么时候,锁骨里扎进了细细透明马蜂毒刺,走到半路才发觉左肩针扎的疼痛。
曲临危一路隐忍不说,直到两人来到湖边,解开领衫,肩颈处已然大片乌紫。
沈阑吟正低头为他挑着毒刺,温热气息透过面纱挠着曲临危脖颈。曲临危下颌不时擦过沈阑吟的额头,鼻尖满是竹木清香。
沈阑吟专心挑毒刺,忽觉这人心跳越来越快,抬目一看,曲临危正嘴角偷笑,视线一遇,立马收敛转为严肃。
沈阑吟偏了偏头,“笑什么?不疼?”
“十倍也不疼。”
“哦。”指间力度微微加重,曲临危立刻嘶声求饶。
沈阑吟换了个雪白手帕,目光似柔了几分,“忍着点,马上就好。”
曲临危嘻嘻一笑,“我才不怕呢。”
包扎完,曲临危舒臂一展,一溜烟跑上湖水石桥。
夕阳晚垂柔霞普照,湖面水色波光粼粼,世界缱绻而温柔。
曲临危拿出块碗口大的桃粉色糖酥,解了糖衣,握着小木棒举到沈阑吟面前,甜甜一笑,“尝尝嘛,很好吃的!”
沈阑吟摇头婉拒,他向来对口腹之欲毫无兴趣。
再三撒娇也劝不动,曲临危只好塞进嘴里自己吃了。
糖酥外表挂着层冰糖薄脆,里面是蜜桃酸乳混合的糖糕,咬一口,蜜桃清甜纷纷融于唇齿流入心间。
曲临危满足地吐了口气,踩上石桥空阶,一下子比沈阑吟高了截儿。
晚风温柔吹动长发,许是落日余晖太过明媚艳红,纯稚脸颊上也染了层绯色。
曲临危倚着石桥捧脸浅笑,“我一个人时就常爱来这儿,只消呆上一阵,心便静了。”
沈阑吟隔着桥栏笔直站定,“曲教主这几日忙里忙外,想来不轻松。”
曲临危望着广袤湖水,心里头似藏着什么高兴事,弯眼傻傻一笑,“值得就行。”说着咬了口糖酥。
杯酒相撞胭脂俗粉不再,只剩莺鸟歌啼清风送香;忘却歌舞升平华灯辉煌,唯有纸鸢高飞山青水长。
桥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人来人往说着晚上做什么饭,明日赶集买几斤盐几两酒,哪家店铺做衣裳最好,小孩有多淘气不省心。
褪去冰凉珠饰华丽冠服,两人粗布简衣素面朝天,走在人群中,并无任何不同。
曲临危似忽然想到了什么,身子一停。沈阑吟看他神情严肃,以为他要说什么重要的事。
却见曲临危踮起脚尖,附在耳边轻声低语:“和你在一起我好开心。”
曲临危仿佛是天生的自来熟,拉着沈阑吟,噼里啪啦聊了一下午的天,即便是沈阑吟这种毫不关心外界的人,听他绘声绘色的描述也忍不住问了几句。
回到无渊宫天已经黑了,沈阑吟仍旧心事重重。
再过十日,便是召剑之时,此行若不取得魔教灵石,一切便前功尽弃。
手绢上沾着挑毒刺时落下的血,沈阑吟之前正忧愁,不料到这血来得轻易又顺畅,难免心生怀疑。
当下无暇顾及太多,沈阑吟运作灵力,不会儿便将手绢练成寻找灵石的血滴子。
一个时辰后晚宴便开始了,现下宫人松懈人声嘈杂,虽然不妥,却是最佳寻觅灵石的良机。
沈阑吟交代好弟子,换了身黑衣,行至宫殿后门,无人之际轻巧逃出。
掌心血滴子幽幽指引方向,他轻功灵巧,穿梭山木间如同鸟雀般轻盈。一炷香的功夫,回首一望,无渊宫已成拇指大小的黑点。
愈往前,景色愈发昏暗,黑靴落地,眼前正是浓雾深锁的喋血林。
幽林入口覆着张包天裹地的参天灵网,破旧立牌写满了血红警告。
喋血林乃世间阴暗潮湿之最,当年众派合力重伤诡谷子,又布下层层阵法将其在此处压制,就是为了一朝灭绝永绝后患。
传言喋血林中藏着无尽灵石法器,精妙法术。一旦得手功力大升不说,若能继承诡谷子遗留功法,飞黄腾达睥睨众生更不成问题。
虽这么说,自诡谷子死后,喋血林更平添几分阴郁死寂。常常诡事横生,婴孩痛哭莺鹂惨叫,血红化雨滴,骨白作雪飘。
数百年来,各门各派虽派出弟子加固灵网,总有心怀鬼胎之人擅自闯入,无论灵法高低,掌门还是弟子,无一不消失不见再无踪影。
灵网忽明忽灭,自魔教冲出喋血林横行出世,亦不复当年威力。
手中血滴子直指不动,魔教灵石正在这喋血林之中。
沈阑吟抬腿一迈,全身穿入灵网之中。
幽林路窄,两边陈积着腐肉骸骨,有些带着皮肉,有些已化作污泥。
走了两步,见一男修士正倒在路边青眼凸起,看上去已死了两三日。可他的肚子却高高隆起,左右蠕动仿若胎儿欲出。
“砰”的一声,肚子猛然炸开,空荡胸腔里爬出只血红蜘蛛。蜘蛛壮硕若婴孩,八爪毛糙又尖利,嘴里还叼着没嚼完的肠子。
蜘蛛爬至修士脸前,兀自摩擦着口器,“噗呲”一声张口咬下,修士半个脑袋已然空空。
沈阑吟此刻敛息屏气隐去身形,是故林中灵兽众多,并未觉知沈阑吟的存在。
山谷血雾弥漫,林木高大幽深,血滴子指着死寂深处。
沈阑吟穿梭血林间,走了许久血滴子仍未显示灵石所在。再过不久宫中宴会便将开始,沈阑吟不免加快脚步。
越往血林深处走去,四周便越发安静诡异。似察觉外人进入,高高林木间幽幽亮起一片竖瞳。
林间血雾浓锁不见天日,天地昏幽草木皆兵。沈阑吟反手握剑,提起十二分的心轻步慢走。
手中血滴子骤然猛亮,魔教灵石就在身边。
掌心擦过眼睛,沈阑吟开启目光夜视,只见周围暗沉一片,哪有发亮的魔教灵石。
正凝神寻找,脚下土地忽然移动,沈阑吟当即跳上一旁石块,没过多久“石块”也缓慢抬起,带着草木坍塌。
半空中,一只硕大的血红尖瞳眨了眨眼。
沈阑吟跳上林木,借月明珠视线全开。只见方圆十里,一头硕大黑蛇盘曲缠绕。
巨蛇吐着嘶嘶红信,赤色蛇瞳闪着血滴子的光。
沈阑吟要的正是这蛇的眼睛——血曈珠。
眼前黑蛇比昨日宴会上吃人的紫蛇还大上许多。
沈阑吟不知其灵法有多深厚,他身在魔教,能明显感受到四成灵法深受压制。
是走,是留?此行若未取血曈珠,清月派来日能免于屠刀吗?
月剑寒光出鞘,黑夜中莹莹生辉。黑蛇瞳仁一狭,慢慢缩紧蛇身,血口一张便扑向沈阑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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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金杯共汝饮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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