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花花与云染一路沉默地前往山林。

到达平日里她练功的地方，她终于说出她的疑惑，“仙君，您居然知道花花平日里是在哪里修炼的，好神奇呀。”

“来凡尘界的路上，我便是在此处感受到你们的气息的。”

白花花伸出手，凑近鼻子使劲儿嗅，也没嗅出身上有什么气息，喟叹，“好神奇，那花花是不是去过哪些地方，仙君都能知晓？”

“气息会对着你的移动消散，只不过此处你们经常来，停留的时间久，便留下了线索。”

“原来是这样啊。仙君，你也是像君实哥哥一样，靠鼻子感受我们的气息的吗？”

云染一愣，无奈笑，“自然不是，魔族嗅觉灵敏，而我区区凡人之躯，只不过是依仗一些雕虫小技来感受罢了。”

“如果仙君的术法都算雕虫小技，那花花就是个小虾米了呢，哈哈哈。”白花花祭出赤镰，“那么，仙君，吃小虾米一招吧。”

比白花花高了半个头的巨大镰刀在她背后转了一圈，她一旋身，镰刀朝云染劈头划过去，没有任何收敛，仙君这么厉害，不需要她收敛。

果然只一眨眼的功夫，在刀尖距离云染的眉心一指距离时，镰刀被寒冰冻结，蜿蜒而下，把白花花的双手都一并冻了。

“哇，太、太厉害了吧。”白花花惊呼，一双手怎么拔也拔不出来，她浑身冷得一哆嗦。

又一瞬息的时间，寒冰直接蒸腾为汽，白花花重获自由。

在此期间，云染站在原地，一步都没挪动过，一点都没有练功的样子，就像在和一个小屁孩玩过家家。

白花花收回赤镰，往手上吹了一口热气，搓了搓，她的手被冻得红彤彤的，“仙君真的好厉害，跟仙君比起来，花花就譬如蝼蚁一样渺小无力。”

“你气馁了？可是你指名要跟我修炼的。”云染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就像刚泡开的茶，清新暖人。

白花花摇头，“不，即便是蝼蚁，也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手逐渐恢复了一点知觉，她右手在空气中一划，赤镰现。

铮——

受主人情绪感染，赤镰躁动不安地颤抖着。

白花花娇声一喝，再次袭向云染。

日落黄昏，白花花整套衣服早已便汗洗过无数遍，汗流浃背，把衣服浸湿，又被风干，再浸湿，再风干，如此数遍。

她全靠意念在撑着，双手把赤镰攥得死紧，如果一松懈，她铁定会瘫倒在地，站也站不起来。

她这么累了，可是一整个下午，连仙君的衣服边都没碰到过。

“你累了。”

这句话云染问过她好几遍，但这一次，是陈述句。

“不累。”她连说话都气若游丝，可还是倔强着。

云染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再与她争辩，“我累了，今日就到这里吧，还走的动吗？”

白花花将赤镰杵在地上，当做拐棍，走了几步，仰头笑了，“花花可以。仙君累了，那我们就回去歇息吧。”

云染敛了神色，背过身，没有去扶她，“走吧。”

树梢上挂着一弯明月，回去的路上，两人跟来时一样沉默。

快到太子府时，云染打破了沉默，“你不问我，为何要行走，而不用御风之术吗？”

“仙君想让我问吗？此前，花花也是靠徒步走到山上的，阿茶姐姐说，沿途风景甚好，还说，在凡尘界，就要遵守凡尘界的规矩。花花以为，仙君也是这么想的。”

云染笑了，“是了，我的确是如此想的。”

白花花永远也不会知道，时刻和善温柔的仙君大人，光是这一个下午，就动过无数次杀了她的念头。

回到太子府，白花花向她院落走去，“明天见，仙君。”

云染原本还想把这小妖怪放在身边监视着，但看这小妖怪分毫没有被监视的自觉，也就随她去了，反正一时半会的，他也下不去手杀她。

上古卷轴的预言，不能当儿戏，天下苍生的性命，跟一个小妖怪的命比起来，孰轻孰重，根本不需要掂量，就知道答案。

但是这个答案是以世人的角度考虑得出的，如果从这个小妖怪角度出发，又会有不一样的答案。

究竟这个答案是对，是错，云染尚未理清楚。

汀兰小筑旁边的院落中没有任何动静，感受不到妖物的气息。那个魔族青年对他防范甚严，上次的偷袭，他显然是故意被抓，不知意欲何为。

回到房中，桌上搁置了十瓶固本培元丹。

“秋水，把丹药给那个小茶妖送去。”

秋水就住在偏房，原本等着师尊的夸奖，没想到师尊回来第一句话竟是让他送药。那个小茶妖，抢了他的师尊不说，竟然还让他变成了一个免费的炼丹小童，真是太令人生气了。

心里虽说不乐意当送药小童子，但师尊的话还是要听的，他的身体如水一样，穿过了跟云染相隔着的那面墙，“是。”

送药的路上，遇到白渺拦路，“站住。”

秋水此前在玉清山，被白渺耍弄过，因而来到太子府之后，总是故意躲着她，这次狭路相逢，躲不过去了。

秋水害臊，脸上有红晕，低着头，并不知道说些什么。

“多日不见，没想到你这小孩，转眼就翻脸不认人啦，弄得仙女姐姐我，好生心寒呐。”

“你你才不是仙女姐姐，你是妖孽!”

“唉，小孩长大咯，不可爱了。”白渺无病呻吟。

秋水气鼓鼓的，撇过头，决心不跟白渺说话。

“你去哪儿，小孩。”白渺阴魂不散地跟在他身后。

秋水终究道行太浅，抵不过白渺脸皮厚，“不要叫我小孩了！我已经五十多岁了！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白渺脸上笑嘻嘻，“哇，你已经五十多岁了呀，姐姐我今年正好二百五十岁了，想来，做你的姐姐正合适！”

秋水愣了愣，他引以为傲的岁数竟然被一个妖孽小瞧了，无力反驳，垂死挣扎，“那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我没有跟着啊，我们只是恰巧走的是一条路罢了，这里就这么一条路，你难道还不让我走了吗？”

“你也要去找那个小茶妖？”

白渺颔首，“你找我妹妹干嘛？难怪你不认我这个仙女姐姐，原来是移情别恋了呀，我真是太难过了。”

“秋水没有！”

白渺慈爱地摸了摸秋水的脑袋，“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认我这个仙女姐姐的。”

秋水被白渺气得头昏脑涨，话都说不利索了，“秋水没有认你！你这个妖孽，休要来蛊惑人心！”

白渺被秋水的反应逗得笑得合不拢嘴。

“不准笑！”秋水被彻底激怒了。

“对、对不起，我、我忍不住，哈哈哈哈哈……”

秋水撇过头，决定不理白渺，加快脚步，决定甩掉白渺。

……然，白渺的笑声仍旧阴魂不散。

白茶茶听到敲门声，打开门时，秋水的整张脸都是黑的，他一言不发地把丹药搁到她桌上，撂下一句，“师傅让我送的。”然后，迫不及待地遁走了。

“阿茶姐姐。”白花花还没从秋水的一系列举动中反应过来，就看到白渺远远向她走来。

白渺脸上挂着笑，向她招手。

“你觉得云染怎么样？”白渺眼神十分八卦。

白花花先是诧异为何阿茶姐姐会对仙君直呼其名，继而回答道，“仙君没有为难我，仙君说，当初绑我，是为了验证我在姐姐心目中的地位。”

白渺摆摆手，“害，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你对云染这个人，怎么看？”

“花花觉得，仙君是个大好人！”

“除此之外呢？没有什么别的要说了吗？”

白花花迷茫地眨眨眼，“没有了呀。”

白渺感到非常失落，她还以为，男女主的感情戏能更进一步的呢……

莫非，是少了助攻？

“对了，仙君说，今后会每日陪我修炼，姐姐，仙君真的好厉害的，花花连他的衣服都碰不到呢！”

白渺拊掌，“那可真是太棒了！”

“是啊是啊，仙君完全跟画本里描述的仙人不一样，对我们妖怪没有偏见，一视同仁呢！”

白渺欣慰地点头，感情这事，急不来，既然他们每日都会有机会接触，那么总有一天会水到渠成的，确实是她太心急了，一见钟情这种事，总归还是没有日久生情来得牢靠。

更何况，男女主的暧昧戏码，可是非常吸引人的。

“花花，我能去观战吗？姐姐今天一个人在家，好生无聊啊。”

“花花自然是不介意的！花花现在去帮你问一下仙君！”

白渺扬起眉梢，“好！”深夜会客，孤男寡女，喜闻乐见。

想了想，又道，“我找君果有事，正好顺路，我与你一起过去。”

靠近君家兄弟院落，凉凉的一物砸到白渺脑袋上，她一抹，指尖一片紫红，细细端详，是烂了的桑葚果肉，白渺怒极，仰头，君实这厮，带着君果，二人在檐上睥睨着她们。

白渺捂着头，“你这人，怎么尽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君实用鼻孔看着她，“哼，总比你们姐妹二人，深夜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好些，怎么？迫不及待去云染那送死了吗？”

白渺气愤地撸起袖子，“花花，你先过去吧。”

白花花不放心地看了他们二人一眼，朝汀兰小筑去了，“阿茶姐姐，你们别打架哦，我很快就回来。”

二人对视着，一个咬牙切齿，一个面带讥讽，忽略了白花花的话。

君果右手里捧了满满的桑葚，左手捻着着一小串，身体一激灵，顿时，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