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脸小吏讨好地对着灰衣人说完,见刘婆婆与李氏二人走出,方又问道:“这位婆婆,该村管事之人住于何处呀?”
“哪有什么管事的人,村里都没剩几个人了,这时候都在地里忙活着呢。”刘婆婆说着指了指几个方向的农田。
圆脸小吏不由看向李氏与屋内默默捣着药的姑娘。
李氏婶子热情地向小吏解释:“我就住后头那村子,官爷有什么事直接与我说罢,我待会通知村里去,还不用劳烦您特地跑一趟呢。”
刘婆婆八卦地单手捂嘴,声音都变得小了些:“是不是,城里那刺客的事情?”
圆脸小吏收回视线,说道:“你们消息还来的挺快了。”
这可是在大人物跟前表现的好机会,他想着便努力用字正腔圆的调子对着二人通知。
“那些刺客逃走前曾身中巫毒,劳烦你们通知村里人,这几日凡见高烧咳嗽不停者,皆有中毒之嫌疑,若大伙见到,请及时向官府报案。”
“还请街坊乡亲们相互注意着,过路外乡人也别接触。当然大伙儿最近也要照顾好自己,莫染上那些风寒咳嗽了,这一不小心病了咱们又得加派人手过来排查。”
圆脸小吏眯眼笑:“耽误双方时间是小,可咱们得让那些个贼人早日归案才是呀。”
李氏婶子让他放心,“不会的不会的,咱们农家身体都厚实得很,不怎么轻易生病的。”
她说完后又问道:“咱们村子还没通知到呢吧?”
“刺客往这边逃跑的可能不大,所以放到最后了,事情总要分个轻重缓急嘛。”那圆脸小吏又转头笑着对李婶子说着。
巫毒?
刘婆婆注意放在这词上,这巫毒很厉害?
圆脸小吏回她:“巫毒不厉害,刺客才厉害咧,这几地搜罗完,至少也要再等大半月了。”
哎哟,还要封这么久呢!
刘婆婆有些着急。
这几日刚把地里的活忙完,说去城里找老姐妹的。出了这事,那清姑娘的婚事可又得往后稍一稍了。
就不该先弄这个破地哟!
刘婆婆一副懊恼的样子让圆脸小吏见了,以为是她惊慌那刺客,随又安抚她道:“我们官府这些日子也会时常派人在各大乡里巡视,不会有危险的。”
他安抚完又转回头继续对李氏告诫着:“这位婶子也快回去罢。虽说城外安全,但非常时间,也请各位减少外出串门。”
“好咧好咧,官爷您放心,绝不给您添乱。”李氏婶子连忙点头答应。
感受到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清姑娘好奇地抬起眼,正好对上外面马上那个灰衣男子的眼睛。
他在观察自己?
难不成认识她?
这身熟悉又陌生的灰衣让她心中微动。
玄羽营的人这是跟来做什么了……
圆脸小吏正从扎绑的脚桶内抽取出一则官文卷递给刘婆婆。
“料你们村里人也看不懂这,不过我刚都说的挺清楚了,这官报婆婆你看着贴与某显眼处罢。”
小吏交代完,正要招呼着身旁的人离开,却见灰衣郎君的视线还朝着竹屋门内。
……
他说了这么久,原来大人根本没在注意自己吗!
小吏快要晕厥,真是白表现了。
“太史大人?”他唤了一声灰衣郎君:“咱们可以去下一个村子了。”
圆脸小吏的声音有些闷闷不乐的,少了点刚才对着村民的激情。
灰衣郎君嗯了声,拉起缰绳转身。
圆脸小吏也隔着门框看了看,刚那里面坐着的姑娘早不见了。
也不知是在看什么。
当差的真辛苦,一路上就他在说,口干舌燥的,这爷光监督自己来的吧。
“太史大人您慢些。”咋一晃眼大人就跑那么远了,小吏忙挥鞭打马跟着朝下一个村子奔去。
官差刚一走,李婶子也急匆匆地道了个别走了。
刘婆婆突然想到什么猛地一跺脚,慌里忙乱地自己在那叫着:“糟了糟了!”
那公子当初不就是咳嗽得厉害吗,别不就是……
刘婆婆紧张兮兮地拿着榜文跑进来问清姑娘,她们该不是坏了事放跑了刺客吧!
清姑娘噗地一声笑了:“不是,刘婆婆您老糊涂了?”
“那位公子可是往窑都方向去的,刺客是中了毒又不是伤了脑子,他会想不开反着跑呀。再说了,他是不是中毒我还看不出来吗,连您都不相信我的医术了吗。”
清姑娘后面的话中带着一点委屈。
是的哟,是生病还是中毒,难道清姑娘看不出来哦!自己还真是老糊涂了。
刘婆婆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她想到手上还拿着的榜文,直接递给了又在药架旁找配材的清姑娘,她看着那文字就头大。
“你看看,这写的啥呀,还真一个字都看不懂。”刘婆婆说。
清姑娘停下手中扒弄的活计,单手接去缓缓朗读道:“通缉榜文,明揭赏典,募人纠告……”
怎么文绉绉的……
刘婆婆摇头:“听不太懂,你念出来我都听不太懂。”
清姑娘放下榜文笑:“就是给你赏金,帮忙抓刺客咧。”
**
白日还天朗无云,当晚便乌云蔽月,毫不见光。
窑城一处房檐下,站了一吊眼尾的青年男子,正对着围墙边那方旮瘩角小声叨叨。
“怎就突然现了刺客……你们安排的人还没有进城吗?”
要细眼瞧去,才能发现那黑暗处有个身形佝偻的黑衣蒙面人。他隐在墙角的榕树下,面色晦暗不清。
“何少爷这话是在怪我了?”
角落里的黑衣人传出了嘶哑的男性声音,一股阴沉之气袭来,青年男子不由打了个寒颤。
奇怪,怎的还怕起他来了。
青年男子无心再与他扯这些有的没的,低声问他:“你们的人呢,不是一直跟着那支商队的吗?”
黑衣人拘着腰一动不动。
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他们的人如今进不来,更出不去。上次着人送来的消息已是五日前的了,最后那条消息,是告知那引子已经死亡。
那商队的管事粗心大意,有人害病必然也不会多想。但就算成功散播到整个商队,待官府抓完刺客,那些人早就死在外面了!
青年男子不安的来回在廊下踱步。
说是刺客逃跑时受了伤,全城封锁着大行搜捕,这段时日病了的人,都要被抓起来。而官府说的那些刺客中的巫毒,与要运进来的引子及其相似。
怕不是……怕不是……
看着同伙惊慌失措的模样,黑衣蒙面人心中默默嗤笑,极是瞧不起。
世井中人,经不起一点风浪。
“慌什么!”他低斥一声。
青年男子被喝到止步,又不甘心地跺了跺脚:“这什么刺客也是来的蹊跷,偏生在引子运进窑城来的时候……”
他狠狠地说:“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就进来了!”
待城里已全部搜罗了数遍,官府的人没像之前那样密切巡视后,黑衣人这才找到机会来与男子见面。
果真就像个无头苍蝇,困在自家四处乱窜。
“事已至此……目前这情形也是咱们无法预料的,待我回去禀告了仙尊,应是不会治你重罪的。”
黑衣人话中给的信息重要,倒是使青衣男子稍微平静了一些。
青年男子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那个蠢女人确定处理好了?”
“你放心,我办事一向妥当。”
青衣男子舒了一口气。
那就好,不过……即使被人发现了,也察觉不了什么。
那小女子笑颜如花,尤其是一双眸子明艳动人,倒也是个尤物。可惜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人,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东西,再漂亮的眼睛也得挖去。
青年男子甩甩头,将她的面容从脑海中挥去。
他对黑衣人说:“总之,你先好好躲起来,别再来见我了。”
“自是当然。”黑衣蒙面人冷哼一声:“还请何少爷管好自己,莫要自露了马脚才是。”
他说完轻身越墙而去,黑影随即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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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
一夜间,城中各大官告牌上,泛黄的封城公告被撕下,全部换上了崭新的幅面。
刘婆婆左盼右盼终于盼到城门开了。
她今日像往常进城那样,拖着老瞎子与货物赶早市。但不同的是刘婆婆换下了常年穿着的灰布短褐,穿上了干净的新衣。
因为她这次可不是纯去早市卖东西的,是要去替清姑娘办要紧的事。
待在集市人散前卖完菜,刘婆婆拉着老瞎子不让走,硬是拽去了她老姐妹的家里。
刘婆婆的老姐妹是娘家的同村人,长大后刘婆婆嫁去了几首村,而她嫁进了城里一位姓陈的商户人家。
都说嫁人是女子的一次改命机会,老姐妹便是改命成功。仗着生的儿子有出息,做了城里有名裁衣铺子的大掌柜,她也连带着腰杆子阔气了起来。
夫人娘子最爱到那女人的销金窟定制衣裳,一来二去,老姐妹便与富商官户家的太太们都搭上了话,有了门路。
这么多年下来,老姐妹被街坊邻里公认成了窑城最资深的媒婆子。
但这位陈大媒婆此刻有些头疼。
近来不知道撞了什么邪,之前保的几个亲事接二连三的出了问题。
不是这家的娘子嫁过去一年还怀不上娃来,就是那家的少爷早前就在外养了外室。大婚之日那美艳外室抱着路都会走的大胖儿子跪在红花轿前,哭的那叫一个凄惨。
更恼人的,前些时候保媒的何富商家里也传出了闲言碎语。
才刚上门纳了礼,还未到出嫁之日呢,昨日有小贩往女方宅子后厨送菜去,不小心听到家里丫鬟婆子议论着姑娘跟家奴私奔了,家中长辈正急得到处寻人。
男方那边听到传言后,今儿一大早就找上门来,而女方家里却一推二拖三搪塞,反倒做实了姑娘私奔的传闻。
窑城被封了一月,这姑娘指不定就是在那之前就跑了!男方哪受得了这红杏出墙之气,当场就要退婚,闹得那是不可开交,急了眼连带着媒婆也一同骂。
这不,陈媒婆子从女方家回来,着实被刺说的红了又白了老脸。
这几家的子嗣缘怎么不换一换呢……
她正苦恼着,便听见了刘婆婆熟悉的大嗓门。
老姐妹这是知道自己心情不好,陪着解闷来了?
“哎!”陈媒婆子忙答应着,出去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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窑城陈家内院那不大的堂屋里,两老姐妹正磕着瓜子唠嗑。
对面枣木椅上还有一位瞎老头,铁青着脸默不作声,活像个瞎哑人。
“就你那村后头住着的那会医术的小姑娘?”
陈媒婆一边问她,一边拿起桌边铜壶给刘婆婆倒茶水。
那小姑娘她印象倒是挺深的,前头过去村里玩,看见她的那时候还被愣住了神。
毕竟那样的漂亮脸蛋在穷地方待着,确实是可惜了。
壶内水还没倒满杯便空了,陈媒婆操着一口尖嗓子唤了大媳妇过来,让她去后厨端些热茶。
刘婆婆抓了一手瓜子,正手舞足蹈地给老姐妹描述着,说之前家里曾来了个模样好性子又好的公子借宿。
“我那时还感叹呢,哪位姑娘能嫁给这样的少爷享福去?后来才反应到自己那儿不也藏了个模样好,性子又好的姑娘吗!”
“我其实早就动了这番心思了,前两年和清姑娘提过,她说自己年轻,不忙考虑,我就把这事给忘了。”
“那姑娘无父无母,孤身一人住着,凄凉的很。虽无祖辈教养着长大,但也是普通农户出身的正经姑娘,怎么好意思自己出去说亲?那我这邻居婆子不得给她张罗着吗。”
刘婆婆说着说着,也替着清姑娘心酸了起来。
“也对,也只能你们这些邻居家的长辈帮帮忙了。”
陈媒婆附和着,另起了想法。
“哎?照你这么说,这孤村深夜巧遇,妙女施以援手,好一段良缘佳话啊!指不定这公子能看上,你当时怎么不直接撮合眼前人呀!”
陈媒婆不愧是做大红喜事的,这八卦起来,倒是一把写话本子的好手。
“巧什么巧。”一旁的老瞎子在心里嘀咕着。
巧也是刘老婆子自己硬给牵上的头,就同硬拉自己来的那股力气拉拢来的。
“那公子你瞧着,可像是嫡出的?”
陈媒婆让她仔细过过眼,这世族的公子嫡庶区别也大了去了。
刘婆婆十分肯定地点头:“当然了。”那身姿那气度,是小娘绝对养不出来的。
那可真是遇上宝了!
陈媒婆恨铁不成钢,连声骂她蠢。
“这就在眼前的好亲事,你居然还跑来我这叨叨,当时怎么不快些抓住哟!”
多嘴哔哔:陈媒婆的婚事有诡异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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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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