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秦风正在蒸毛线。奶奶把她的旧毛衣拆掉，打算给他和白路一人织一件毛衣。

旧毛衣是白色的，男女皆宜的颜色。弯弯曲曲的白色毛线，被开水蒸烫后变得挺直。

他已经长大，可以帮爷爷奶奶做很多事情。

“秦风秦风，快出来!”屋后传来一阵嘟嘟嘟的声响隐隐夹杂着少年人兴奋的喊声。

不一会儿，白路兴冲冲跑进来，跟秦奶奶打了声招呼，拉起秦风的手，来到门外。

**岁正是爱玩闹的年龄，早慧如白路也不能避免。

一辆崭新的三轮车进入秦风的视野。

“秦风，白路，今天我带你俩到市区逛大商场！”白父坐在三轮车上，笑得见牙不见眼。

刚提新车的白父今天打算带着儿子和秦风去市里见见世面。

柴油三轮车噪音很大，一扭油门，嘟嘟嘟的声音更是大得能冲破人的耳膜。

两个少年披着棉大衣，戴着雷锋帽，站在白父后面，心情激荡。在他们的想象中，雷锋帽是头盔，棉大衣是铠甲。

“秦风，你看我像不像领兵打仗的将军？”白路抖了抖身上的棉服，摆出戏曲里武将的架势。

“像极了！那我是什么？”秦风期待的问。

“你是我的亲卫！”

“我也想当大将军！”

“好，咱们轮流当！”

“那咱们一起征战沙场！冲啊！”秦风幻想自己在战场挥斥方遒。

旁边地车辆弯道超车，扬了他们一脸沙土。

两人捂着嘴随手驱散眼前的灰尘：“哈哈哈哈，这下咱们是同生共死的沙场兄弟了！”

一路无书，他们来到繁华的市区，直奔最大的服装市场。

里面播放着时下流行的音乐。门口有人拿着麦克风揽客：“衣品世界大促销，全场五折，买一送一！”

三人进入其中，简直像刘姥姥进大观园，眼都挑花了。

有一款宝蓝色的羽绒服搞特价。

白路穿上后，在秦风面前转了一圈，“秦风，你觉得这件衣服好看吗？”

秦风的星星眼已经告诉他答案。

“爸，我要这件！”

中午，他们三人在县城吃了一碗馄饨就打道回府。

下车后，白路扔给秦风一个购物袋：“接着！”

白色的购物袋轻巧的落在秦风怀里。

“路路，这是你的衣服，我不能要！”

“嘻嘻，这件衣服买一送一，你不能不要，这是给秦奶奶的回礼，她还要给我织毛衣呢。开学咱俩穿着这件衣服准能亮瞎同学们的眼睛！”

告别了秦风，白父笑着问：“你怎么知道秦风喜欢蓝色？”

“之前送了他一只蓝色铅笔，整天不舍得用，被别人偷走还哭一天！”

秦风的爷爷奶奶种菜为生一年到头只能赚个辛苦钱，没有余钱买衣服。秦风身上穿的都是用他爷爷的衣服改小的。

班里同学偷偷嘲笑他穿的像个老汉。

白路能怎么办呢？就算可以明面上禁止同学们攀比嘲讽，可私下里他也不能事事都管。

回礼是最好的借口！

秦风爷爷奶奶是要强的人，用你一根针，必须还你一根线。他们家这两年几乎没买过菜，都是他们送的。

正好给白路提供了灵感，白路也借口回礼送东西给秦风。

他们不知道，秦风曾经去而复返，站在门口听到了白路与父亲的话。

那晚他拥着新衣服，默默流眼泪，发誓以后加倍对爷奶和白路好。

至于白路提到的那只星星笔则一直被他珍藏在抽屉里。

之前有次考试白路和秦风打赌，如果能进步十个名次就送他一只铅笔。

整个学期秦风都非常认真，从原本的倒数一跃成为全班第二名，语文数学都考了99分。他的班主任都惊掉了下巴。

要知道秦风平日的成绩很差，她都打算让他留级，没想到期末考竟然突飞猛进，看来是终于开窍了。

白路当然是第一名，语文99，数学100，看到秦风的成绩桃花眼瞪成杏眼：“你平时是在偷偷藏拙，准备期末惊艳我吗？”

当然愿赌服输，白路最后送给他一只铅笔。笔身是蓝色的，画着白色小星星。

秦风有个习惯，喜欢的东西都留到最后，吃饭是这样，日用品也是这样。

结果悲剧了，有一天他的铅笔竟然不见踪影。

拿走东西的人肯定不会当着他的面用他的铅笔。

实在找不到，秦风只能偷偷抹眼泪，还好巧不巧被白路看到。

白路在班上人缘极好，很快就顺藤摸瓜，锁定小偷。

当白路和秦风去他家索要时，对方竟然把铅笔扔进炉子里。

秦风下意识就想伸手去拿被白路扯到一边，用火钳把铅笔掏出来。

“同学，你偷别人东西还打算当面毁尸灭迹，这样的行为太恶劣，快跟秦风道歉！”

最后两人走出同学家。当然为了同学以后不长歪，白路贴心的把事情告诉了同学父母。

每个孩子的童年都要整整齐齐，看他爸爸两眼冒火的样子，估计晚饭会做一盘竹笋炒肉犒劳这位同学。

“秦风，你觉得这只铅笔很重要吗？”

“重要到用自己的手指去换？”出了同学家，白路停住脚步，罕见地没了笑容。

看着秦风低头拿着烧黑的铅笔，白路握住他的肩膀：

“如果你以后继续这样，我再也不会送你任何东西！”

“你记住只要不犯法，世界上没有人，什么东西比你自己更重要！”

秦风无法形容此刻自己内心的震撼，因为别人一直告诉他要好好学习，要对得起爷爷奶奶。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般珍重其事的告诉他：你很重要！你比任何人，任何东西都重要！

那天明明乌云笼罩，可他觉得白路整个人都在发光。

他想和白路一起站在高处，并肩而行。

从此以后，上学不再是枯燥烦人的任务，而是他的动力与目标。

秦风含笑看着站在桥边欣赏海景的白路，眼眸深处却是深深的哀伤。

白路，你曾经说过，没有人比自己更重要，可你却没有做到。

幸好你还在，我还在。就像杨斐说的维持现状就好。

上前握住滑腻纤长的手指，秦风拉着白路走进古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