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吴水乡最大的荷塘出现了异象,层层叠叠的荷叶布满水面,半边青翠,半边衰败。新生青荷的荣枯只在一夜之间。
“这是谁家的荷塘?”十五师姐拉住一位乡民问。
“看见前头那房子没,就是他家的。”
一行人来到挂着白幡的院门前,门口贴着封条,怀远三人面面相觑。
“这户没有别人了吗?”师姐问。
“就吴庭安和他夫人二人。老吴去得早,小吴也没孩子。可怜那家男人刚下葬没几天,妻子也不见了。邻里都传是被妖怪掳去了。”
“吴庭安去世了?”师姐挑眉。
“对啊,几个月前染上病,没挺过去。”
告别镇民后,众人又来到水塘边。
“师姐,这两个委托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啊。”怀远拿出两封信。
“一个是要查明荷塘的异象,一个是要接他妻子去白鹭门治病。”十五对比着两封信,“现在其中一个委托人还去世了,难办唉。”
“治病的话为什么要去白鹭门,两地隔着百八十里呢。这个委托人和咱们有什么来往吗?”何易问。
“只听说之前有同门在这里除过妖,可能是那时候知道咱们的吧。”师姐捻了捻碎荷叶,“不过,既然是为了治病,他自己生病的时候为什么找我们呢?”
“咱们要不先去找那位失踪的夫人吧?”何易道。
师姐摇摇头:“我们对这地方也不熟,贸然寻人恐怕也没有什么结果。”
“两个委托,就来咱们四个人,会不会有点难办啊?”怀远有些顾虑。
“怕什么小师弟,这样安排自有它的道理。再说十二师姐的任务地点离咱们也不远,遇到问题只管发求助信号。”十五自信道。她掏出一叠符纸,念咒掐诀,符纸悬于荷丛中,“能使乱季之法,却仅限这片区域,此妖想是木水双生。何师弟,取五行符同我设阵,试试能不能找到些妖气痕迹。”
怀远和林川被派去打探消息。
“他家的荷塘啊,听说是一晚上全开了,荷花到处都是,不过开的快,败的也快,现在早谢了。”住在附近的镇民说。
“我那晚看得真切,还有萤火呢,把整片塘都给照亮了。”
“吴庭安的病?他好像是染风寒走的。”
“哪能是风寒呢,给他看病的大夫都说治不了,整个人被折磨的瘦脱相,我上次去看他的时候就已经有进气没出气了。”
“他夫人给他请了一大堆郎中,那药味方圆几里都能闻见。”
“听说是在外面做工时染上的,那会子没几个人敢去看他,要是瘟疫那还的了。”
“他夫人失踪的也蹊跷,官府找了几天都没见着人影。”
“莫不是失足掉河里了?”
“那也没见人浮上来啊。”
两人听到这话都是一激灵。
“小怀远,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杀人方法,”林川神秘兮兮,直愣愣地盯着怀远道,“把人杀害之后,将尸体与重物捆绑再投河中,这样,尸体就会……”“别说了。”怀远听的头皮发麻,慌忙示意她住嘴。“哈哈,瞧你那样。以后要是真遇见鬼魂了,你可不得吓晕过去。”“说的好像你不害怕一样。”“喂,修士怎么能怕这些,你以后还想不想除魔卫道啦。”以后?怀远也不是没想过,只是常常感觉自己能力有限,修行那么多年却不明白如何才能有所作为。见他不说话,林川嘻嘻笑道:“小怀远真被吓到了?这有什么,对神秘诡异的事物有敬畏心本就是人之常情,更何况真的是索命的凶器呢。”“我当然明白,不知道小易那边怎么样了。”怀远心中不安,虽然他经常期待能和真正的妖魔较量较量,但当现实摆在面前时,自己还会有勇气吗?
传音器有了动静。
“小远,小川姐,你们快回来,这边感应到妖物气息了。”何易的声音传来。
两人紧赶慢赶,只见五行符阵中困住一缕微弱的妖气。
“这是从荷塘发现的吗?”怀远打量着那若有若无的妖气,仔细对比灵场后才发觉这气息竟有些熟悉。
“对,刚才我们用火行符震慑了一下,妖气就从水里外泄了,而且整片荷塘都是这种气息。”何易无奈道。
“什么?”怀远大惊,“那我怎么没感觉?”他看看这毫无攻击力的玩意,再看看荷塘,隐约明白了些,“它是个附生在荷叶上的家伙?”
“更准确的说,它们应该就是它的本体。”十五指着已经枯掉大半的荷丛道,“想是个已经化形的荷妖,只要不施法,气息和普通植物没什么区别,不过,”她面露难色,“这家伙的情况不太不妙啊,灵体枯萎的速度太快,刚才又被火行术吓到了。”
“要不要和它沟通一番,此妖似乎也没什么恶意。”何易道。
“我想想,总得先搞清楚它为何待在这里。”十五摊开一张符纸,隔空写上几句话,符纸折成鹤状,乖巧地飞向荷丛深处。
“好了,何师弟,咱们先把符阵撤下,等着它化形出来吧。”
眼见太阳西斜,眼前的荷丛毫无动静。十五正教林川怎么编草环。
“师姐,你和它说了什么啊?”怀远问。
“我就说咱们是白鹭门的修士,受人委托来查明荷塘的乱季异象,也给行火的事道了歉,希望它能和我们交流交流。先礼后兵,横竖咱们都占理。”
“真的会出来吗?”怀远打着哈欠。夕阳余晖照影在荷塘上,给原本还有生机的荷叶也笼上一层模糊的悲秋之色。他看着已经衰败大半的荷塘,又想起那对隔世夫妇。
“在想什么呢?”何易问。
“我在想,”他沉了沉眼眸,“人生总有那么多悲情之事,所爱之人说没就没了。”
何易安慰了几句,却也渐渐消沉下来。
“小师弟们啊,活在当下吧。”十五和林川不知何时凑了过来。
“当下?”怀远抬起头。
“修道之路漫漫,前途如何你我又怎样窥见的清呢,倒不如抓住些实的东西,想想还有那么多的任务要做,是不是充满干劲了。”想想望不到头的修习,怀远苦笑几声。
“想到死亡,还是不免有些惧怕。”何易笑道。
“生死相随正如阴阳相生,本就是分不开的。”十五顿了顿,“其实你师姐我也怕死哈哈。”
“人死之后会怎么样?”林川突然问。
“之后嘛,魂归天地,或留存执念,化为鬼魂游荡于人间;或忘却前尘,获得新生步入轮回。其实,我也不知道有没有轮回,”她笑笑,继续道:“说不定还有其他的选择呢,世间之广,何其不有。”
天色逐渐昏沉,刚点上篝火,四人周围便围上一圈萤火。
“这是……”怀远看着手中细碎的光亮,转头只见荷塘中萤火成群。还未枯萎的荷叶缓缓消失,水面上飘忽忽出现个人影向他们走来。那人着青绿纱裙,一头白发挽成垂髻,单由根木簪装饰,走进后才发觉她已形容枯槁。老妇人身旁围着萤光,眼角带着姑娘似的生怯。
“我一直生活在这里,从未有伤人之心。”她立在水边,不肯再上前一步。
“别害怕,我们不会无缘无故伤害你的。请问,您究竟是何身份?”师姐放柔了语气道。
“我?我丈夫给我取名为月,不过我一直觉得这个名字很俗气。”她的脸庞浮现出笑容,眼角的皱纹延伸入两鬓。
“丈夫?”四人皆是疑惑。
“婆婆你……”怀远还没说完便被俯冲过来的萤火打断,“真是的,别一口一个婆婆,我年纪也不大,妖不可貌相懂不懂。”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