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手

寒假的最后,祎卉他们和一帮在上海上学的同学一起返校了。打开寝室的门,出乎祎卉的意料,那盆放假前一天搬回来的水仙花,盛开得格外灿烂。也许是因为那盆花正好放在了阳光最充足的桌角,也许是因为没有人来打扰它的生长吧。

扔下包,祎卉直扑那盆水仙,半个多月了,它居然完全盛开了等她回来,这让她激动。她要快点去帮它换点新鲜的水。等换好了水进屋,这才注意到寝室里靠窗的墙边地上还有一个包,是……宋燕萍的吧。

听到门外脸盆和钥匙碰撞发出的清脆的声音,祎卉偷偷藏到了门背后,在宋燕萍端着盆推开门的一瞬间,她跳了出来,大喊着:“大姐!新年好呀。”

“死丫头,这正月还没过呢,你就打算吓死我,是不是?还好我眼尖,先看见你这个霸道的呆在路中间的包,要不我现在已经横在地下了。洗澡堂人不多,你不去吗?”

“去的去的,我把花伺候好就去。”

“嗬,你这包够重啊。无法想象你怎么弄回来的。”宋燕萍双手并用的把祎卉的包朝边上挪了挪。

“嗯,”祎卉歪歪头,“我同学帮我拎过来的。我只负责弄上四楼。”

“你同学?沈翔吗?”宋燕萍继续抬起脚把祎卉的包朝边上推过去。

“是啊。”

“不错嘛。马阳嘴里的白马王子,到你那里成唐僧的白马了,帮你驼包。”宋燕萍拧着毛巾。

“什么话呀。同学呀,要互相帮助的。”

“呦,你给这花换过水了?我还想着洗澡回来给它换换水呢。谁养的啊?刘蓓?倩倩?”

“为什么就没想到我呀?上学期放假回家前一天,我无聊的看人家卖花,捡便宜货买来的。那时候,只有半开了一朵花,没想到没有人理,能开得这么好。”祎卉满足极了,那群买花的人,挑来挑去的,都没看中这头,谁也没想到这头这么貌不出众却……兰心蕙质。

“是啊。每年春节,我妈妈都要在院子里屋檐下放一排的水仙花,把它们当自己孩子的照看。不过,很少见能开得这么好的呢。花朵大,朵又密。真漂亮,”宋燕萍围着那盆花仔细的瞧着,“我妈说,水仙花有毒的。吃东西时候离远点。”

祎卉瞧着花,思忖着:因为寂寞而来的这盆水仙,如今开得这样灿烂。是它不再寂寞?还是寂寞本身也会变成美丽?

拉开寝室,祎卉一边端了盆出门,一边朝宋燕萍叫着:“你不要动它啊。我回来要画它。”

“才回来,你不在寝室里睡觉,来找我,有事啊?”祎卉疑惑的看着面前的沈翔,他已经换了套干净的衣服,头发带点潮湿的、整洁的贴在额头上。

“呃……,”被祎卉直爽的一问,沈翔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其实也没什么特别要说的话,他只是想看见她而已,“没什么事。你为什么老问人家找你有什么事啊?”他突然又抬起了杠。

“……那要不,要说什么?”祎卉被沈翔的反问问懵了。

沈翔含笑看着她,一如他所熟悉的,带着点傻乎乎的表情,他接着说:“刚从家里回来,不能适应食堂里的饭。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吃啊?”

“你请客的话,就要。”祎卉反应很快。

“好啊。就你那点实力,也吃不穷我。”沈翔很爽快地答应了。

祎卉抬手看看自己手上的墨汁:“那你等等。我上去洗个手就下来。”

沈翔找了个可以晒到夕阳的树干靠了下来,这种等人的气氛很温馨,等她的感觉也很棒。

她的速度很快,一会儿功夫,她已经换了件白色的棉袄,头上顶了一个白色有红色细条纹的毛线织的帽子,手里还握了个白色的纸卷。

“给你的。”祎卉朝他伸出了那只握着纸卷的右手。

“这是什么?”沈翔疑惑的接过来打开。

“……这个是你画的?临摹谁的?”沈翔面前的是一张怒放的水仙花,虽然只是黑色墨汁的颜色,但祎卉对黑色深浅的交替运用,让这株水仙一下子生动了起来,立体而有层次感。她的画功见长嘛。

“什么临摹的呀,自己画的,对着我们屋桌上的那盆花画的,”祎卉很不满意的噘起嘴,“不要因为你达不到这水准,就贬低人家。”

“呵,你怎么知道我到不了这水准,”沈翔成心逗她,他心情相当的好,“不过,你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肯把你的大作送人了。”他还记得,以前毕业前,有几个同学曾问她要过画,都被她拒绝了的。

“谢谢你啊,昨天在火车上帮我泡面,今天帮我拎包,等下还请我吃饭。”祎卉回答得到很快。

沈翔继续笑,连他自己也搞不清自己今天怎么这么爱笑,他停了一下,接道:“这么多要感谢的事情,就只送一张画啊?”

“你还够贪啊。本大小姐很少送人自己画的画呢。那你说啊,你想要什么?”祎卉又习惯性的撇撇嘴,抬脚朝前走去。

“把你画画的手指头送给我好了。”沈翔话中有话的说。

祎卉的脚步明显的停顿了一下,他说他要什么?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她转过身,面对沈翔,抬起右手,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很快的摆出了一个八字型手枪的样子,然后闭起一只眼睛瞄准沈翔,再用中指作势扣动扳机,嘴里喊着:“你还想切我的手指啊?就是这三根,在你切下来以前,先用这三根手指毙掉你。看你还切?”

顽皮!沈翔摇摇头,没有任何考虑的,跨上去一步,捏住了那伸向自己的三根手指,顺便握住了祎卉的右手:“我可没说要切,只是说要你送。记着啊,这三根手指归我了,现在存在你那儿。”

祎卉一下子就感觉有潮热从耳根边上迅速的涌上来。她尝试把手从沈翔的手中抽出来。但沈翔的手握得很紧……也许不是很紧,只是很温暖,温暖到祎卉根本无力挣脱。

沈翔看看身边的祎卉,不落痕迹的转了话题:“你的手,真凉。很冷吗?”

“没有。我的手,一直都很凉,只有大夏天才会是热的。”祎卉低低的说,为着沈翔的温柔。

小饭店是四川人开的。沈翔抬手叫来了老板娘,告诉老板娘说:“给我们两碗担担面。有一碗面里不要放葱,多点辣。再给我们一份糖醋里脊和一份香菇菜心。”

祎卉看着沈翔流畅的点菜,关照。她刚刚一直停滞的思维开始活动了。沈翔他,也不吃葱吗?看着沈翔叮嘱完,看着他重新把眼睛和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祎卉那种从耳根开始燥热的感觉又来了,思维又停止了。

可能是还没正式开学上课的关系,F大旁边的这家饭店人并不多。这环境就格外的安静了起来,祎卉这时候宁愿人多一点的,哪怕有人在大声喧哗也应该好过这种被他盯着看,尴尬到极点的气氛。

小饭店的是没什么上菜讲究的,几分钟以后,菜和面都来了。祎卉惊讶的看着沈翔把那碗没有放葱花的面调整到她面前,再惊讶的看着沈翔把面里所有的肉糜都用汤勺舀起来放进了自己的碗里。看看眼前的他,再想起回家前他说到的语文课的事,她的话终于从嘴里溜了出来:“你,怎么知道我不吃葱?你又怎么知道我不吃肉糜?”

沈翔头也没抬的继续在祎卉的碗里审视,寻找着漏网的肉糜:“真麻烦,这肉糜还真是货真价实,这么多。我怎么就忘了担担面里是有肉糜的。光说了不要放葱,应该再说一下,把你的肉糜放我碗里来。”

“哎,”祎卉忍无可忍,这家伙所答非所问,“问你话呢。”

“哦,”沈翔的肉糜总算处理的差不多了,他稍微抬起头来,并没有看她,而是忙着把两盘菜靠近祎卉,“我又不是今天才认识你。我们一起吃过多少顿饭了?我还不知道你不吃生葱吗?还有,这类的肉糜和肉丝,你不是一贯都剩下来,留在碗里的?所以,跟你一起吃饭,点蔬菜炒肉丝是最划算的,反正你不吃肉丝,最后都会留下的。”

祎卉奇特的看着他,要说葱花,被看见是很容易的,因为她都会把它挑出来放在桌上。但是,这肉丝和肉糜,大家一起吃菜,他怎么可能看得出我从来不吃?

“快点吃菜,吃面。发什么呆啊?我脸上沾东西了?”沈翔被盯着他的祎卉搞得很不自在。

“你既然知道我不吃肉丝,还点里脊?”祎卉开始开玩笑。

“你啊,大块的肉好像吃的吧?肉骨头也啃的吧?我应该没记错。”沈翔不以为然的开始吃他的面条了,心里暗暗笑着,看把你给惊奇的,三年多了,我所知道的还远不止这些。

“间谍,你绝对是当间谍的材料。”祎卉夹起一大块糖醋里脊塞进嘴里,嗯,很好吃,老板娘的手艺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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