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绵绵亮起,鸟声嘹嘹。手作坊的人们早起织染布匹,陶艺人家捏起了碗盘和娃娃,靠近着戏班传出吊嗓念白的声音。
有些个早起的小孩在这推搡听曲,四人与他们逗了会儿乐,起身往里头来,戏子们便瞧着他们问是何事造访,稀稀拉拉说明意图,县民实朴惯了,纷纷笑哈哈乐得很开怀。
“宾至如归,莫要见怪!”
“是喜欢我们的神吗?恩泽至微的神呀!今日有新的信者要来爱您啦!”
“很少有新面孔找来这里,辛苦你们跋涉了。”
……
“欢迎诸位来到怜草木戏班。”几个清蓝的姑娘领了位素色长袍的前辈过来,来人头发简单盘起,面容直叫人叹干净舒服,其声如暖玉,温和里夹着清晰透亮的质感。
他噙着笑:“叫我林酉就好,四位贵人如何称呼”
四人报上名,被领至亭内,小厮随后端了茶水、捧了不少书卷过来,林酉道:“我们偏僻小地方,相处中自来惯了,不怎么讲究礼数,要是冒犯几位还请海涵。”
何池摆摆手:“我们也是野人几个,你不觉得有惊扰就好。”
林酉听便吃吃笑了:“都不是事,你们此番响动是想来这听些什么话?”
何池眉飞色舞:“哎呀你是不知,我们好友几个途径海县歇脚,这的风土你也晓得,脚沾了地这片蓝吹得人太舒坦了,硬是叫咱流连几天。谁想昨个出海玩,整艘船的人就我们四人着了魔被魇上!……那番情景,全都坠入噩梦中,绝望崩溃,魂几近散!诡谲的是我们一阵昏厥后又迷瞪瞪醒来!我弟这个和尚神神叨叨,非说冲撞了土地神。也因着连日来东西南北听了几耳朵传说,大伙心里对神生了不少憧憬,就沿路找过来了。”言闭滴溜溜看那些书卷,“这些是你们平日唱的戏本吗?”
林酉听得心惊,这会说:“真是骇事,说轻不轻,说重不重,但从古至今,闻所未闻。不说我们历来信奉神明,遵从祖训,就是本县自记载以来也没有过这样遭遇的外来者。神明一向宽宏,教条也只是大家希望对神明有所回馈才立下。神对我们从无要求,却保千年风调雨顺,外界更迭,邪道**一概不会殃及。这事我听着切实意外至极,好在眼下大家还安好,既然疑惑是否是对神明的冒犯,我肯定为你们解答周全。”
他挑出几折戏本递给四人每人一份:“不少故事里有后来书者的改编二创,最早的几宗是这几本,只看所选即可。等下午唱戏,我们换作这几折唱。过几日正逢祭典,若是诸位还在这玩,可一同看戏欢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从痴与惘,走向情深意沉,转滑颤拖,节奏急缓,逐渐高亢。林酉倏地看向唱者,眼里亮闪闪的,盛着欣赏与惊喜,俩小子忆起了旧事,柳双思绪里有蝶扇翅,四人都转向刚阖嗓的董年。
董年笑逐颜开,心情因为读本而兴致盎然:“我喜欢这种怜我怜卿的故事,有感而发。”他想去和柳双勾勾搭搭,脑子不合时宜地想起昨晚的尴尬,陡然通了人性,知道不该再去乱拨人家的心弦,便遂了故习,改去招惹何池。
身体顺着华丽的唱腔自发动了,他虽是行家,但也不曾听过这样的功底,难以辨认究竟是天赋,还是怎样可怕的努力,或者奇迹,令之震颤不已。一抹白影追了来,林酉克制着心里的动荡,虔诚地看着董年,仿佛腿软得想要跪下:“前辈若是有意,可以扮上妆相,到戏台那玩味话本,我等也可一睹惊才绝艳。前辈……”一丝丝敬畏爬上了发间,他停顿片刻,继续说下去,“不知前辈可否指点技法一二,林酉实在为您方才的表演倾倒。”
董年乐不可支,满口答应,心里泛起涟漪,某人莫不会呷醋,是否去宽慰两声,闭目出神的功夫又是羽睫羽出的恼上来,想想还是作罢。
翻读书卷,时不时提笔作些钩圈、喝水、换本。他的手被人轻轻捏住,就像暗自设好陷阱的蛇,不知何时起铆劲要得手。董年知道这双温度略高的手不会是那俩带着凉意的人,熟悉的一道道纹路也不属于哪个陌生人,他卸了劲,单手握卷,放任自流。过了阵,柳双团团的焦躁被对方的摩挲安抚散去,但他没有撤回手。
人来人往,流淌过他们交错的指腹。
等到“神仙中人”真要回,他没有阻碍。绸锦拢过面颊,“仙人”要过他的耳朵:“羽出可会唱戏?做不做我娘子?”
“秋水”睫毛倒是没抖,但定得有些久,董年看着他缓慢地回神,望进自己沉静的眼睛。“秋水”讷讷地学他附耳:“是懂……懂点,你得教教我,不然得出洋相。”
柳双像是中邪,一股冲动叫他盯着人丰满绮丽的唇出神,堪堪压抑了吻下去的莽行,手不听使唤地贪婪抹了它数下。董年欲开口叫他,拇指就滑进了湿润的腔隙,压上,舌尖被燎得在指端挠了下。
“仙人”因是起身来弯腰找他,背将外人隔在后头,姿势有些不上不下。他的手被仙人抽出来,被那人拿腰间的衣服擦干,不安的人盯着他:“你怎么了?”
董年要被柳羽出吓死了,自打船上昏迷醒来,此人就非常不对劲,对他时不时一副萌动的作态,他稍一试探更是被压了气焰。原地抖落一身寒毛,不知是进是退。
握拳悄悄弥留触感,饮鸩止渴,平息更多的爆发,柳羽出摇摇头:“你信我,我很奇怪,我不是……我是我。”
何池和空祁犹豫着这边在闹什么,走近几步,董年只好转头示意无事,又给柳双说:“你被这里神的残念影响了,别怕,等我们解决完就好了。”
坐着的人想反驳,你有何根据?我为什么被影响了会追着你?如何解决神?神的残念所求何?甚至想问:“为什么信任你?”他脱口说出了最后这句问话。
一个吻落了下来,立刻抽去。身体突然被安抚,舒服得心神化成了水 ,这个人知道我的世界叫嚣着什么,陌生的拉扯感在体内拔河,凌乱难矜。
何池和空祁被派去查戏班其他问题,也去向林酉说他们想明日登台作戏。他俩开始一句句掰扯曲词,柳双投入感情后唱得顺畅很多,心越演越近,他也渐渐自如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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