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晖透不过垂落的蓝色窗帘,白色柔和的灯光照满了整个体育馆。
球鞋擦过木地板响起的声音清脆且连绵不绝。
“天童,拖地不要发出奇怪的声音。”
二年级的行方悠一抬着木质跳箱路过,责备了一句。
被制裁了。濑见英太望向拿着大拖把,瞬间停止急冲,稍微安分下来的天童觉。
教练已经宣布今日的训练结束,部员们完成最后的整洁工作陆续离开。
灯光熄灭,体育馆陷入寂静。
濑见英太拿着衣服和书包,跟上了脚步匆匆往食堂方向赶的天童觉。
“急着吃晚饭?”他问。
天童觉转头,“不啊,去超市。”
那得到校外去了。濑见皱了皱眉,又问:“你不打算吃饭了吗?”
天童觉挑眉,像发现了什么秘密,调侃道:“英太果然是好孩子呢。”居然还惦记别人吃不吃饭。
濑见英太的神情一言难尽,不由分说地拖着天童觉去了食堂。
“你是不是忘了中午说过什么离谱的话了?给我去食堂先吃饭!而且就算食堂关门了,超市也会一直开!”
“诶——?”天童觉疑惑地回想,笑出声。
“英太同学,你还真打算请我吃小蛋糕啊?”
要不然他跟上来干什么?闲得慌跟人讲冷笑话吗?濑见英太怒气飚升,恶声恶气地说:“天童,受死前记得多吃点,做个饱死鬼。”
好孩子也会在被人发现内心柔软时,武装自己,让人觉得他不好欺负。察言观色的天童觉,善于洞察人心。
“我打算提前回去逮人来着。”端着餐盘在食堂坐下,他说。
濑见英太咽下米饭,“逮千山吗?”
天童觉欢快地点头,“对啊,他宿舍跟我一层楼。我今晚就能逮住他。”
濑见英太不太了解他们的过往,也不知道千山为什么看见天童就跑。但很明显,天童觉是个不需要别人替他多担心的人。
他有些好奇地问:“天童,千山打球真的很好吗?”
天童拿起勺子,拨弄沙拉酱,含笑说:“应该吧~”
什么叫应该……不是你之前说他很会扣球的嘛?濑见英太语塞,提道:“他还没申请棒球部,所以我有邀请他加入部门来着。”
天童觉忽然抬头,用眼睛盯着他。
濑见英太微妙地一顿,“他说不加。”
“是吗?他不加啊。”
天童觉撩下眼皮,低哼道:“干嘛不加。”
……说不定是为了躲你呢?他后桌不会欠了天童钱没还吧?濑见英太想着,听见天童觉说要和棒球部抢人才行,顺嘴鼓励。
“加油?”
“英太会看新出的电影吗?”天童觉弯起眼眸,转移了话题,又叭叭地给他说话。
天童是个很神奇的人,点蛋糕的时候还问他喜欢吃什么口味的作参考。濑见英太瞅着站在橱窗前犹豫不决的天童觉,说:“我不喜欢吃太甜的。”也不会坚定认为晚上才能吃蛋糕。
“那也有好多可以选呢。”天童觉抱住书包碎碎念,“只能用排除法了吗?现在是春季,草莓肯定是甜的。植物奶油的也可能很甜……这个樱花蛋糕会不会太粉了一点……英太,你怎么不说话了?”
顶着店员似是催促目光的濑见英太:“……天要黑了。”
天童觉瞥了一眼不见耐烦之色的濑见,冲店员道:“麻烦给我来个今天余量最少的吧。”
濑见:“……”
敢情你认真挑了半天,挑了个寂寞啊!!!
怒气升起,只需要半秒;平息怒气,却不止一个小时。
濑见气呼呼地上楼回宿舍,天童看着他消失在眼前,感觉有点好笑。
“为什么会来白鸟泽啊?”他小声嘟囔,抱着一大袋食品拧开了房间门。
……好像忘锁门了。天童觉回头看一眼,不在意地想,方便!
逮人,简单。
逮幽灵一样的千山,天童觉其实没什么信心。直觉告诉他,以不变应万变。
乍起的夜风清凉,住宿生有门禁时间。
从楼梯拐弯,千山木一眼就看见了安静的走廊里,坐在小凳子上,咬着吸管喝酸奶的人。
忽有所觉的天童也瞧见了四米外、身上还穿着制服晚归的学生,恨恨地咬瘪了塑料吸管,默不作声地盯。
……这是在蹲他?千山木踟蹰不前。
这已经是第二瓶奶了,前头还有不计数的零食,好撑。天童觉拿起膝盖上放着的纸笔,笑眯眯地发问:“千山,你怎么在白鸟泽啊?”
我也想问呢,印象中的天童似乎和白鸟泽搭不上边。成绩?天童虽然聪明,但他不怎么爱学习。体育特招生?直至初二,他都没什么上场表现的机会,总不能是有人慧眼识珠,硬是把他捞出来了吧?千山木审视着没回答。
天童觉又笑,“怎么不说话?”
“跟你的SIM卡一样没话费了吗?”
“可是电话打不通,都好歹有个自动回复给我呢。”
千山木:……嘶。
“千山。”天童觉站直了身,影子顺着光源斜斜地向四周蔓延出去,站在中心点的人,似笑非笑地歪头。
“你怎么见了我就想跑哇?”
脚尖挪向楼梯口的千山木:……
(ˊ-ι_-`)他好像闪着金光的如来佛,张开五指山不让孙悟空走掉。
千山木不想被镇压几百年,首先气势不能输。他缓步上前,冷声:“你都在这,我怎么不能在?”
天童一愣,千山掏出钥匙,又回:“那是你的SIM卡,早丢了。”丢了他又补不回来。
千山开了隔壁的房门,一边迅速合上,一边阴郁地说:“没事别烦,我很忙。”
眼看人溜回宿舍的天童眨眼,拍门大呼:“有事——”
“千山山,你别以为能轻易揭过去!!”
不开门,他兴许能嚎得整层楼都能听见。不想开学第二天就出名的千山木有点想敲开天童觉的脑袋看看到底是什么构造。就正常人类而言,已读不回,就该懂得什么叫社交距离了。
“您有啥事啊?”千山木开了半侧门,浑身散发冷气。
天童觉卡壳,抿唇说了句:“你等等。”
隔壁房间刷拉刷拉地响起声音,一分钟后,天童觉提着满袋子溢出的零食过来,给千山说:“买多了,吃不完,你要不要吃点?”
……收买,妥妥的收买。千山木低头想着。
天童觉小声叭叭:“当宵夜?”
“不饿,你自己吃吧。”千山木说。
天童觉一时手足无措,挥之不去的陌生感扰乱了他的神经。想不通近乎人间蒸发的千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白鸟泽,也想不通他怎么哪里怪怪的。好像怕人,又好像不怕的千山实在有点陌生。
他只好瞎猜,“我妈妈说最近有人搬到隔壁房子住了。”
天童觉望着没什么反应的人,谨慎道:“你知道这件事吗?”
那是千山的房子,现在已经换了一个门牌。
千山木点头说:“卖了。”
他知道。天童觉更想不通了,试探着问:“你不是在水户吗?”
“搬家了。”
“什么时候搬回来的?”
“前年。”
天童觉语气幽幽:“为什么不告诉我?”
“……忙,忘了。”千山木游开视线。
天童觉大怒,震声:“什么事能忙一年半?!!”
“你换了新卡就想不起来给我发条信息吗?”
“千山山你记忆力是喂狗了吗?啊??!”
楼层里,声音传出,回荡。
千山木赶忙伸手一提一拉,关上了门,阻隔掉不少声音。
“小点声骂。”
他松开抓着人的手腕,扔下零食,走了几步坐在书桌边。
“嘎嘎——”
乌漆麻黑的大鸟跳过来,头一点一点地望向另一个人类。
天童觉咽下未尽的话语,“哪来的乌鸦?”
“外面飞进来的。”
千山木敛眸,抓住乖巧的大鸟,往大开的窗户一扔。乌鸦拍打起翅膀,毫无留恋地飞走。
天童觉怀疑地收回目光,扫了两眼房间。
书桌上就一叠抽纸和一个书包,制服挂在旁边,除此之外,干净到像没人在住。
理了理混乱的思绪,一屁股坐在床边。天童觉瞥着若无其事的千山木,忽地闭上了嘴。
他不说话,千山也基本不会主动开口。但要问了,千山通常都会给出回应。
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了。
合理怀疑,千山换了新号码后,因为没人给他发信息打电话,所以他就想不起来天童觉!
天童觉快郁闷死了。他本来也不是个喜欢较真的人,所以千山一开始没回信息他也就当千山在训练,没看见。又发了一些信息后,打电话也没接,还怀疑过是不是嫌他烦被拉黑了。结果人闷声不响地跑了回来,前年!还不告诉他?!唉哟,好气啊。气得胃疼。看见这死人脸就忍不住火冒三丈。
“我回去了。”
他说完,拉开门大跨步就走了出去。
千山木望了眼没合拢的门,打开柜子拿上换洗衣服。
天童生气了,也不知道能气多久。可以的话,尽管当不认识他吧。
可是现实往往骨感,踢踏声接连入耳。
“砰!”无辜的门承受重击。
天童觉气势汹汹地走近,打开手机说:“新号码哪个?”
他看起来不像是在跟人要号码,倒像是准备兴师问罪。千山木不想给。
“快点!”天童催促,眼神难掩凶光。
千山木犹豫地说了一串数字,裤兜的手机顿时响起铃声。
“接啊!”天童觉生气地说。
千山:“……”不是,有必要吗?
见他掏出手机接通,天童觉目光定住。
“卡弄丢了,手机没丢?”他大为纳闷。
千山回道:“卡是拔出来丢的。”
天童一怔,“你拔的?”
“……嗯。”千山木小声地应。
天童:!!!
他掐断电话,冷哼:“行。”
“千山山,我今晚要是气得睡不着,你也别睡了。哈!”
天童觉咬紧牙关,气笑了。
可惜他睡眠质量一向很好,沾床就睡,基本不存在睡不着的问题,然后大清早醒了给千山打电话。
才刚六点,太阳都躲在云层后面还没正式上班,他就得应付人类了。接通电话的千山木,很想叹气。
天童觉还惦记着昨晚说的话,硬是找补了句:“别睡了,我睡不着了。”
都醒了,还睡什么呀。千山木沉重闭眼。
“千山山你梦游呢?咋不说话?”隔了一道墙的人语气不满。
“你是打算上课再补觉吗?”千山声音闷闷。
找茬的天童觉拿开手机看了一眼,惊疑道:“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昨天他在教室都能听见隔壁老师扬高的骂声。
千山木忽然和他商量:“天童,你能不能就当不认识我啊?”
“想得真美。”天童觉说,“我还气着呢。”
千山木抬手捶了两下脑袋,烦恼丝毫不减。出现问题就得想办法解决啊。
“别生气了,我给你道歉?”
天童觉瞬间精神抖擞,笑说:“可以哇,千山山来加排球部吧?”
“抱歉,山里信号好像不太好。”千山木叹着气,径直挂断了电话。
白鸟泽虽然重视社团活动,但也不强制要求每个人都必须参加。只要学生学分过得去,根本不管。
他就不加,烦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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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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