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秦世川的关心，时梓然却只是摇摇头，“没事。”
绝对有事。
秦世川早已摸清了时梓然的脾气，但他没直接开口，只是问，“你接下来想做什么？”
淡淡的愁绪被抛在脑后，时梓然瞬间来了精神，“我想回家玩游戏了。”他甚至有些小小的抱怨，“本来说好只耽误半天的。”
“好。”秦世川道，“你不讲发生了什么，我们就不回家了，直接耽误一整天。”
时梓然：“……”
可恶啊！秦大总裁你怎么全是套路！
时梓然没好气地掏出那张黑色vip卡，往他手里塞，“小孩哥家长把卡退回来了。”
秦世川没接，“对方说什么了吗？”
“没说什么。”时梓然勉强扯了扯嘴角，“可能是东西太贵重了，他们不想承担这份人情。”
秦世川看看表，“还有两个小时吃晚餐，你不老实讲，我们就在这儿吃饭吧。”
时梓然埋怨地看了他一眼，实话实说，“他们说玩物丧志，你这卡是带坏小孩的恶魔。”
“就这句吗？那你为什么这么不开心。”
“我没有……”时梓然刚想否认，却见秦世川又要看手表，他只能老实讲，“因为我……我弟弟以前被家里说过，玩游戏玩物丧志。那时候我和我弟弟刚刚从乡下来城里……”
父母其实和姐弟俩都不熟，一家四口在一起吃饭都更像是陌生人。当时他们还不知道父母的打算，是希望培养他们出来嫁豪门的。
姐姐渐渐显露出优异的成绩，父母就对姐姐多了几分和颜悦色。
弟弟却不是读书的料子，饭量又很大，在家多吃几口饭就会被调侃浪费粮食。父母虽说是玩笑，但小孩是敏感的，玩笑还是认真其实分得很清楚，渐渐的就不好意思多吃饭了，宁愿饿着。
他觉得自己是家中负担，样样不行，直到在同学的引导下开始接触游戏，他发现了自己的天份，很高兴地展示给父母看。
父母却将游戏机砸了，怒斥他，“玩物丧志！你除了吃干饭还会干什么？不学你姐姐好好学习就算了，怎么天天只知道打游戏，你知道你每天的衣食住行花我们多少钱吗？”
弟弟看着被砸碎的游戏机，呆呆地不说话。那是找同学借的游戏机，他只能悄悄去做童工，还暗地里攒钱，才赔上了款。
时梓然说着，见秦世川眉头紧锁，不由勉强笑了笑，“不过我弟弟上大学后就好了，自己兼职挣钱，既能吃饱，又能想玩什么游戏就玩什么。长大了，就觉得当初天都塌了的大事，其实都是小事。”
秦世川没说话。
时梓然脸色一变，“你不会要耍赖吧，我都老实回答你问题了，还不放我回家吗？”
“我不会耍赖的，走吧。”
时梓然又把手里的vip黑卡往他手里塞，“你的东西，自己拿好。”
秦世川伸手，大掌包住他的手，将黑卡握紧在他手心，“送你了，你随时想来玩都行，据说这里限量版游戏很多？”
时梓然怔住，“你……你不觉得玩游戏是玩物丧志、没出息吗？”
“我以前确实是这样觉得的。当时我还是个听话的书呆子，一心只知道闷头读书，什么都不管。别说游戏了，任何休闲娱乐在我看来都是浪费时间。”秦世川坦诚道。
果然。时梓然垂下了头，自己除了游戏什么都不会，果然就是容易被人瞧不起。
“在想什么？”秦世川强迫地把他脑袋抬起来，让两人目光接触，“但我现在不这么想了。”
时梓然狼狈地撤开眼光，耳朵发红道：“什么意思？”
“自从你带领我领略了游戏的奥妙后，我发现很多游戏都有奇特的锻炼功效。”
秦世川一本正经道：“要么锻炼手指的灵活度，要么锻炼潜在脑力的开发，要么锻炼空间思维、逻辑思维等高级思维方式。所以，我不觉得玩游戏是玩物丧志的事情。”
时梓然垂着头，低声道：“真的吗？你是不是故意寻我开心？”
“当然是真的。往近了说，玩游戏能开发大脑。”
秦世川盯着他垂下的白皙脖子，一遍遍以目光描摹那个优美曲线，“而且退一万步讲，人类早晚会毁灭，地球迟早会爆炸……”
时梓然：“……”不是，你这退得也太多了吧！
秦世川继续发表宏论，“往更远的维度看去，人类总要化为宇宙的尘埃。什么能留下来呢？什么都留不下来。如此渺小的人类，只对自己重要。
“所以，哭过、笑过、放肆地游玩过，在短短的人生旅途上留下瞬息而逝的愉悦华彩，才是我们能为渺小的自己留下的。”
时梓然听得耳朵通红，无尽的热意涌上了心头，“你、你简直太爱胡说八道了！”
秦世川盯住他白里透红的脸，“我这是认真的，小笨蛋。”
“你叫谁小笨蛋！”时梓然下意识反驳，怎么这个称呼比故意肉麻时还烫人？他抽出手来，“好了，别哄我开心了，我们回家吧。”
秦世川点头，“回家，但在那之前，你得陪我做件事。”
……
停车场外。
小孩的哥哥推了推眼镜，他的父母正在收拾东西，他带着弟弟在车道旁等着被接。
他刚刚一个人偷偷哭过，因为父母收缴了他手里的黑色vip卡。他不知道这卡有什么多大的价值，他只知道这是来自尊敬对手的礼物，一份高手对决的邀请函。拿到卡后，他原本想着回去好好磨练技术，等待早晚有一日打败对手。
不过父母也是为了他好。他怨言并不太大，总有一日他会长大，到时候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了吧？
一辆豪车慢慢滑了过来，在他面前停下，他拉着弟弟退开两步。
车窗降了下来，驾驶座上的人摘下墨镜，冷冰冰道：“这里永远等着你来挑战。来之前记得提前预约，并爆出我的代号，我会来应战的。期待你打败我的那一天——但目前看来，你还得再练十年。”
小孩的哥哥瞬间双眼发亮，然后狠狠应战，“我肯定能打败你的！”
秦世川冷酷道：“那我等着了。”
小孩哥哥点点头，“不过叔叔，你的代号是什么？”
叔叔……
秦世川瞬间想把车开走，到底还是想着不和小孩一般见识，冷冷道：“请叫我冷面杀手。”
“好的，冷面杀手叔叔。”小孩哥哥这才发现副驾驶上的时梓然，扬起头认真道，“大嫂，你叫什么代号呢？我弟弟也会和我一起锻炼搏斗类游戏，早晚有一天打败你！”
叫他大嫂，叫我叔叔？秦世川又被戳了一刀：“……”
时梓然笑得不行，“请叫我疯狂大胃王！”
“好的，疯狂大胃王姐姐！”
不远处，一辆车缓缓开出了停车场，正往此处开来。兄弟俩忙紧张道：“我爸妈来了。”
“那我们先走了。”
脱离了游戏的中二环境，两人瞬间恢复了乖巧本性，朝他们招招手，“大嫂、叔叔，拜拜了。”
时梓然热情回应，“ Bye bye！”
秦世川猛踩油门，头也不回地开走了。
车开到半路，秦世川突然道：“我其实很久没自己开车了。”
“啊？”时梓然紧张道，“你技术生疏了？要不换我来，我有驾照。”
秦世川：“……”
他酝酿好的煽情说辞瞬间破防，只能淡淡地叹口气。
时梓然知道惹祸了，乖顺道：“您继续开，我保证不说话了。”
“没事，不是你的问题。”秦世川瞥了他一眼，忍不住心里暗笑，怎么现在自己越来越好哄了？只要对方乖乖地说些可爱的话，自己就忍不住原谅。
秦世川重新接起刚才的话头，“自从我父母车祸过世后，我就没开过车了。”
时梓然眼睛瞪圆，手脚紧张地绷紧，连呼吸都轻轻浅浅的，脑海里转动着安慰的字句。
“我今天和你说的话，其实是曾经想对自己讲的。”秦世川越说，越控制不住地剖白，“我总会想，当我戴着眼镜当个一本正经的书呆子时，我的父母会不会更希望我向他们撒个娇？而非做一个规规矩矩的继承人。”
他说着，浅笑了一下，“你看，我说得对吧？宇宙总会爆炸的，在我们化为尘埃之前，留下来的，不过是一些毫不起眼的小小快乐。”
……
时梓然在一片震撼中回到了别墅。
秦世川当真是个厉害的人。能把很重的事情说得轻飘飘的，然后把很轻的事情说得沉甸甸的。
而他嘴拙，直到下车也没想出安慰对方的只言片语。
倒是秦世川摸了摸他的头，温声道：“先去洗洗，马上开饭了。出发前我就通知了张妈。”
时梓然便垂头丧气地回了卧室，洗澡时还在想着下次该如何表现。
但等他洗完澡，戴好假发下楼来，闻见扑面而来的肉香时，所有一切全都抛之脑后，他脑中只剩唯一的音律——肉肉肉肉肉！
“今天吃炖羊肉，夫人在外面肯定没吃好，今天好好补补。”张妈笑着端上一盆羊排。
时梓然口水流了一地，忍不住高兴地撒娇，“张妈，你最好了！”
“别谢我，是先生早早让我准备的。”张妈冲着旁边努努嘴。
秦世川已在餐桌旁正襟危坐，正等着时梓然的撒娇。这孩子，就爱用这一套诓人。
没想到对方突然变得小声，怯怯道：“秦总，谢谢你……”
秦世川没等来预想中的语气，也没怒，只是仔细咂摸了一下这个小语气，感觉怪怪的，挠得他心略有些酥酥麻麻的，不似撒娇，更胜撒娇。他顿了顿，终于大发慈悲地放过他，“坐下吧，吃饭。”
时梓然刚放心坐下，却听秦世川道：“头发怎么没吹干？”
他顺着秦世川视线一看，竟是假发的发尾沾了水，他刚才吹真发时顺手把假发放在台面上，一定是那时弄湿的，便解释道：“一点点水不要紧的。”
秦世川倒是突然伸手，撩起了他的发尾。
时梓然精神瞬间紧绷到极限。假发可是最容易露馅的地方，如果突然被秦世川拽下来，那他就完蛋了。
幸好秦世川没那么丧心病狂。
手指碾过潮湿的发尾后，他收回手，“确实不太湿，又是在发尾部分，不碍事。但你下次记得彻底吹干，不然会头痛的。”
“好的好的。”时梓然忙不迭地点头。
秦世川收敛好突然兴起的恶趣味，严肃道：“开饭吧，吃完我们说说明日的计划。”
啊？！
时梓然脸色一苦，忍不住脱口而出，“不是说好放假吗？”
“计划赶不上变化。”秦大总裁淡淡应答。
时梓然郁闷地坐下，全身心地警惕着。
可恶的秦大总裁，这回我绝不会再中你的圈套！
然而十分钟后，时梓然边啃着喷香的羊排，边热情洋溢道：“去，就按你计划的，我哪儿都可以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