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树影婆娑,沈霁从外头走来。

云青上前,正准备向他禀报刺杀的事情,不料,忽然发现一丝异常。

公子方才忽然说要去寻松元,怎么松元不见抱回来,反倒还丢了一件衣裳。

他正欲开口,沈霁却淡淡将视线移了过来,目光沉沉:“何事?”

云青连忙收起了八卦心思,低声道:“公子,属下查清楚了,那些人都是附近山匪,行事没有章法,打家劫舍,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已经通知官府的人了。”

沈霁看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刺杀之事,虽是意外,却也不容忽视,眼下宋明砚虽离开了扬州,但他既然奉了太子的命令去寻孙元,便可见得,朝中有人对当年之事起了想法。

他垂眸,长长的睫毛覆盖住眼中的情绪,半晌后,忽然道:“传信给暗使,务必赶在宋明砚前,寻到孙元。

“是。”云青抱了抱拳,低声道。

院中的湖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深夜的风吹的人格外冷,沈霁交代完后,看向身旁立着不动的人,出声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云青一怔,方才歇下的心思又冒头出来,他眨了眨眼,试探般询问:“公子,您的披风……”

“扔了。”沈霁头也没回,淡淡扔下两个字。

云青摸了摸鼻子,公子是最怕冷的,平常夏日都穿着斗篷,怎么出去了一回,将披风给扔了,他断断不会信。

谁料三日后,他站在清晖堂门外,看着面前娇俏的女郎手中捧着一件熟悉的衣服,眨了眨眼,这怎么和公子扔掉的那件一模一样!

“劳烦通报一声,三日前表兄借给我的外袍,我已洗净,特来还给表兄。”

“五小姐您请回吧,公子送出去的东西是不会收回的。”云青垂眸,心中犹如惊涛骇浪般惊讶,更何况是这贴身穿的衣物,更不可能收回。

不过他满腹疑惑,公子怎么转了性子,竟将自己的披风送出去,还有前几日命他去抓的那几副药,怎么想都不对劲。

“我还有事见表兄。”姜眠低下头,声音轻柔。

云青见她执着,抱着试试的心态进去通传了一句,谁料公子竟放下了手中的书卷,点了点头!

同意了!

云青发誓,他真的没想到,公子竟然让外人踏入清晖堂。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姜眠倒是不知道他心中想这么多,得到允许时,她只是短暂的惊讶一番而后便松了一口气,今日若是再被沈霁拒之门外,她怕是要重新思索一番,接近他是否是个正确决定。

然而,他竟然允许她踏入这里,这可真是一个大的进步。

清晖堂比她想象中还要大,却也比她想象中还要冷清。

整座屋子,除却几个小厮外,竟是连一个丫鬟婆子都寻不到,清清寥寥,好不孤寂。

姜眠忽然生出些莫名的念头,她打探过,舅母虽然掌管着府上中馈,但却不知为何,对大表兄非常敬重,就连放肆浪荡的三表兄,在大表兄面前都会收敛。

先前不懂,如今踏进了这座院子,才知外祖母有多偏爱他。

听说大表兄的父母在他年少时便亡了,这些年一直都是外祖母照拂,但他自己也上进,只是有一事她困惑不解,依大表兄的才情与名声,若是参加科考,必定前途无限,可他却安居在这小小的扬州城,到底是为了什么。

姜眠收起心中乱糟糟的思绪,跟着云青一路穿过游廊,最后停在书房门前。

“公子,五小姐来了。”云青作揖。姜眠也福身了福身,轻唤了一声:“表兄。”

沈霁“嗯”了一声,目光落在书卷上未曾抬起,姜眠想到今日来的目的,又上前一步,垂眸道:“表兄,这件斗篷我已经洗干净了。”

沈霁这才抬起眸来,他看向姜眠怀中抱着的斗篷,虽然没有说什么,但那沉而暗的视线,莫名让她产生了一丝退缩之感。

旋即,她暗暗为自己打气,只要不把刀架在她脖子上,一切都是浮云。

“放下罢。”出乎意料的,他说了这三个字。

一旁的云青目瞪口呆,公子何曾有过这样的反应,往常别说主动送东西,就是外面的人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袍子,他都会立马褪下不再穿。

今日这举动,让他一惊再惊。

“还有事吗?”

姜眠愣了一下,她方才只是为见到他急切寻的借口,眼下来到他身前,她脑海中快速思索,看到他案桌上摆放着一摞书,脱口而出:“我近日读……读书,有几处不懂的地方,想请教表兄。”

话音落下,姜眠垂眸,忽然有些后悔,这话柄寻的实在突然,最近莫说读过书了,就是桌案上连一本书的影子都不曾见过,倒是枕侧摆放着四姐姐给她寻来的话本子,偶尔翻阅过几页。

但显然,那话本子上的内容断断不能让他知晓。

“什么不懂的地方?”

姜眠快速思索,这些日子她心情烦乱,哪还有心思看书,脑海中搜刮了片刻,上前一步,先是抬眸看了他一眼,而后将他面前的书翻开:“这处不懂。”

沈霁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后从容将那本书接过去,语气淡淡:“你何时对治理水患感兴趣了?”

啊?

姜眠一愣,连忙去看书的封面,只见那上面明晃晃写着:水害管理手册。

天爷啊,丢脸丢到家了。

如此情形,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反正是艰涩的古文,她也是真的不明白。

“表兄,这个字是什么意思呀?”

窗外出了晴阳,一缕淡淡的光影落在案桌上,云青不可置信瞪大眼眸,只见一向不爱多说话的公子,竟耐心的同五小姐解释起来。

姜眠虽然听着,心思却飘到了另一边。

他的声音很好听,有种山间清泉的感觉,姜眠一时走神,竟连他何时停下都没察觉,等到反应过来,便是沈霁问她:“懂了吗?”

“懂、懂了。”

“那你复述一遍。”

姜眠怔住,有些没反应过来。

一旁的云青险些笑出声来,五小姐懂没懂他不知道,但他看五小姐这呆愣呆愣的模样,怕是没有料到,公子会忽然来这一茬。

给人讲学还让人重复一遍,何其残忍。

但下一刻,姜眠就清楚的说了出来。

她理解力浅薄,但胜在记忆好,听过的话不说刻在脑中,但好歹有个印象。

“表兄,我答的可对?”

“勉强尚可。”

“哦。”姜眠低下头,像是有些失望。

云青却是惊讶万分,要知道,公子从不轻易夸人。

沈霁看她垂着脑袋,以为她便要就此作罢,谁知姜眠忽然抬起头,小心翼翼又期待:“那我以后遇到不懂的,还可以来请教表兄吗?”

“我保证,不会打扰表兄!”

沈霁望向她,看她说的认真,那双杏眸里满是期待,倒让他脑海中无端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姜眠有点像几日前他在山间遇到的那只兔子。

“……可以。”

“太好了,表兄。”得了准许,姜眠一时没收住,惹得沈霁又看过来一眼。

出来清晖堂,云青没忍住,多问了一句:“公子的披风怎么会去了五小姐那里?”

姜眠一脸如常:“前天夜里我遇到了他,他主动送给我的,只是我不好意思要,这才洗干净送还于他。”

她说的轻松,云青却听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公子何时这般……孟浪轻浮了,竟将随身穿着的衣物给不熟悉的女子,这可真是惊世骇俗。

不对,这简直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公子了。

姜眠没注意到他的想法,自顾自欢喜着。

接近沈霁第一步,便是要降低他的防备心,看来,四姐姐送给她的话本也并非全无用处。

只是令姜眠没想到的是,夜里云青忽然出现,语气怪异却急切:“五小姐,您在那披风上动了什么手脚,为何公子脖颈处泛红了一大片。”

姜眠垂眸,她在清洗那件披风时特地加了花瓣,浸泡了三个时辰,清香扑鼻,令人闻之欲醉。

“表兄他怎么样了?”姜眠“噌”的一下便站起身来,眼中露出一丝心虚。

“公子眼下昏迷不醒,脖颈,手臂上都出现了大片泛红的迹象。”云青也是急了,府中原本是有大夫的,只是偏偏不凑巧,今日陈大夫告假,他也是着急,才来问五小姐在披风上染了什么,为何闻着一阵刺鼻的味道。

“我去看看。”因为心虚,姜眠立刻便出去了,云青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妥。

公子还昏迷在床榻上呢。

且……

“五小姐,您不可……”然而,等他追出门去,早已不见了姜眠的身影。

从碧柔院到清晖堂这一路并不算近,但她心中急切,故而也没觉得远,等她迈进门去,才察觉到不对劲。

屏风后隐隐绰绰透露出一道影子来,光线昏暗,看不真切,但也不难看出,那人正是沈霁。

姜眠一时说不上来这感受,迈步朝前走了进去,这一看却是吓了一跳,只见塌上的男子紧闭双眸,那张容颜绝好的脸庞,此刻却密密麻麻红了一大片。

她心底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她该不会,要害的沈霁毁容了吧。

怎么会这样严重。

云青追了上来,欲言又止:“五小姐您怎么就这样闯进来了。”

“怎么不去请大夫?”姜眠没想到会这样严重,眸中露出一丝担忧。

云青眼眸闪躲,这些年来,为了稳妥起见,只有陈大夫一人给公子把过脉,公子身份是绝密,稳妥起见,还是少节外生枝为好,因此他才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去找了姜眠,询问病症的起源。

“已经派人去寻了,只是大夫来时还要些时间,五小姐,您可有什么办法?”

姜眠一怔,她幼时也对花尘气味敏感,那时候母亲给她熬了一碗汤药服下才见好,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但沈霁脸色如此红,她伸手一探,果真,有发热的迹象。

“五小姐……”

云青直愣愣看着她将手指落在公子脸颊处,接着便听她吩咐:“去准备几样药材,煎成汤药让他服下。”

“这……能管用吗?”云青半是怀疑问道。

“我母亲精通医术,我虽然不如她,但药理还是通晓的,这几样药材正好能克制此症状,待表兄服下后,定能药到病除。”

见她说的如此认真,云青着手便令人去准备了。

姜眠看到他离开了,握着的手不由松开,掌心已是出了冷汗。

她不知道,沈霁对花粉过敏。

她是想在他面前留下好印象,不成想弄巧成拙,若是沈霁醒来后怪罪她,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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