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大象怕老鼠

两个行走的ATM(划掉),正朝着茶楼方向晃悠过来。

华丽又考究的马车在南山茶楼门前稳稳停下,从上面下来两个主人家,身后还跟着一串小尾巴。

白昭阳的出场堪称视觉盛宴——云峰白的锦缎衣袍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腰间玉佩随着步伐发出清越的声响,连发梢都仿佛自带“很贵”的特效光。

仪表堂堂,面如冠玉,活脱脱一个人形自走聚光灯。

相比之下,钱耀祖就……嗯……长得也挺像个人的。

冬骊原本也不知道这俩活宝今天会来,不过掐指一算也就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儿,除非对方失了兴致,不然是没有找不到她的可能性的。

毕竟,白昭阳是京城人士,究竟何等显贵出身还不得而知,但钱耀祖却是实打实的余杭县令家的傻儿子。

昨日街坊邻里虽为冬骊打掩护,也就是遛着钱少爷满余杭转悠,都有分寸,到底谁也不敢真得罪这位小祖宗。

其实昨日钱耀祖没有为难王婆等人,冬骊对他多少有些刮目相看。

虽然是纨绔,倒是和裴明远那厮不同。

冬骊早预备着,要是钱耀祖恼羞成怒,她便亲手结果了他,就像当时刺杀裴明远一样。

毕竟前世在末世,冬骊见多了人面兽心的,她杀人,从不考虑对方的势力、钱财、相貌,甚至不在乎其性别和年龄,只要她觉得对方该死就够了,最多考虑一下杀人的风险。

冬骊对钱耀祖和白昭阳不知根底,若要杀人,风险一定是有的。

但要是这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个威胁,那风险也可忽略不计。

此时完全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的钱耀祖正嘚瑟地捋着发冠上的绯色飘带,动作浮夸得活像只开屏的孔雀。

偏生那飘带还打了个死结,随着他的动作一抽一抽地拍打着脸颊。

(系统:工伤!这演技看得我工伤!)

冬骊本来都懒得给他眼神,结果被这滑稽场面逗得没忍住多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

“师父你看!”钱耀祖激动得直蹦跶,“那美人儿看过来了!”

你不要过来啊!.jpg

冬骊果断转头,切换成乖巧邻家小妹模式:“王婆小心台阶~”

这热情把握得恰到好处,既有对待亲切的邻里长辈的尊敬乖巧,又不像是因为对方来做“托儿”的那种谄媚和讳莫如深。

她坦然的态度反倒让人觉得这不是一场配合的局,而是世易先生的故事当真是好,将四周的邻居都吸引了来。

转身时裙摆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刚好把白昭阳扇过来的熏香挥散开来。

止山抱着一筐茶进来:“阿骊,陈掌柜说这批碧螺春过了夏若是没卖完,可退回去,你看……”

冬骊的指尖悄悄揪住止山后腰带:“这茶是要喝鲜嫩的才好,陈了的陈掌柜会低价售给茶点铺子做成点心,倒也无妨。不过也不用全退回去,取三成分给街坊们就是了。至于剩下的七成,只叫陈掌柜退一半的银钱。对了,兄长去的时候带着账册,陈掌柜平日对茶楼多有照拂,莫占了陈掌柜的便宜。”

白昭阳认出止山,折扇“唰”地展开:“这位兄台……”

“咳咳咳!”冬骊突然扶额,“只是眼下这些事可以放一放。我昨夜心中难安,久久不眠,怕是着凉了……”

止山的注意力只被白昭阳吸引了一瞬,就又因为冬骊的话从他身上移开。

想起昨夜自己夜探裴府,于是果断就地放下茶筐,扶冬骊坐下:“可是我让阿骊忧心了?阿骊不如上楼歇着去?”

“是啊,东老板若是身子不适就快些去歇着吧。楼下有我们呢!”小豆子等人一迭声地劝。

冬骊掀了掀眼皮,暗戳戳看向一旁的白昭阳。

止山立刻进入守护模式:“二位公子,我家表妹体弱。若二位要买茶,请明日再来。”

闻言,钱耀祖还有点不乐意,白昭阳倒是很有风度:“既如此,我们便明日再来叨扰。”

他话音刚落,就收获钱耀祖崇拜的眼神。

(钱耀祖OS:真不愧是我师父!看看,这胸襟,这气度!)

(无所谓了。)打发了两人离开,冬骊也上了楼,没办法,止山当真了。

……

刚进卧房,止山便进入紧急状态。

“阿骊莫动。”他旋风般搬来软枕垫在她腰后,又小心翼翼捧来茶盏,“新焙的紫笋,最是温养……”

冬骊挑眉:(紫笋茶?能搞到贡品,那就喝吧。)

见她抿了口茶,止山眉头反而锁得更紧:“面颊泛红,额间盗汗……”他单膝点地凑近,“当真不用请郎中?”

(要命!刚怕穿帮运功逼出的热气还没散……)冬骊指尖揪紧帕子,“哪那么娇贵呀~”

“不可大意!”止山霍然起身。

冬骊连忙去拉他袖子:“真不用!”

见止山满眼忧色,心虚感混着懊恼涌上来:(早知这呆子较真至此,就不该找这个借口。)

“阿骊既然不愿请郎中,我再想想别的法子。”撂下这句话,止山转身下了楼,半晌才回来,手中捏着一本《外台秘要》。

只见他看似随意地翻开一页,指尖精准点在某行小字上:“此处有云:‘风寒客于皮毛,当以轻宣为要。’不若特制薄荷苏叶饮,可做缓解?”

来不及惊讶他似乎能背出典籍卷数页码,冬骊连忙道:“方才刚饮了紫笋茶,这会怕是喝不下了。”

“也对。”止山思索了下,决定,“那我便先备了,等晚些时候阿骊再喝。”

就这样,他又无声下了楼,回来时郑重取来晒干的苏叶。

接下来的场面堪称“天然呆の关爱暴击”:

止山一会儿看了日晷校准,端着青瓷碗上来:“阿骊,胃经当令,最宜服粥……”

不过半个时辰后,止山又捧着熏香炉进来:“《陈氏香谱》载此香方可醒神……”

茶楼打烊之后,止山又不知从哪里寻来等身高的穴位图,展开时铺满了卧房地面:“阿骊,我方才研习了《黄帝明堂灸经》,只需在足三里施灸……”

说着抽出明晃晃的银针。

(系统:宿主!不能再放任了!)

目光一扫房内新添的各种骇人玩意儿,几乎无处下脚,冬骊终于诈尸般弹起:“我大好了!”

她一边做操一边强调:“真的!头不晕眼不花!”

止山呆住,忽然拊掌赞叹:“阿骊这动作颇有《五禽戏》神韵!”

“时辰也不早了,兄长是不是该……准备一下查案的事了?”冬骊试探着提醒。

“阿骊说得不错,此事也不能耽搁。那我先去了,阿骊好生休息。”止山放弃了针灸的念头,转身离开。

(系统:我突然发现,田忌赛马,田忌派出了自己的下等马,对阵齐威王的上等马,也不一定会输……)

冬骊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系统:宿主听过斗兽棋吗?)

冬骊歪在床上:(大象狮子那个?)

(系统:正是。宿主你看啊,象、狮、虎、豹、狼、狗、猫、鼠从大到小,还说得过去,但大象为什么会反过来怕老鼠呢?)

冬骊翻了个白眼:(因为老鼠会钻大象鼻孔啊。)

(系统:所以说,最弱的可能会天然克制最强的。就像宿主一身八百个心眼,偏偏被大山这个实心儿的天然呆克制得死死的。)

冬骊第一时间想出言反驳,却忽然顿住,半晌才迟疑道:(可能吗……)

(系统:宿主,他真的能从舞姬那处查到东西吗?)

这个冬骊知道:(一时半会是不大可能。毕竟,有些秘密,不说就是底牌,说了就是催命符。想来他们之前能忍饥挨饿也不说出实情,这会就更不会了。)

(系统:即使是对救命恩人?)

(当然!谁知道他是不是有意为之?毕竟现实是,辜负真心不必吞针,轻付真心,暴雨焚身化骨砧。)冬骊面无表情,冷漠得好像回到了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那时,她明明还只是个面容皱巴巴红猴子似的婴儿,却因为在颅内对话时她发出的冷漠到让电子音的系统都产生恐怖谷效应的声音,让系统不寒而栗,瞬间失了先机。

往事不堪回首,知道宿主是又想起了前世,系统难得懂事,自发禁言。

冬骊缓了口气,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弄一口正经的吃的。

她这一天,除了早餐那一碗肉粥,都吃了些啥……

五味杂陈——字面意义上的。

……

当夜,冬骊正偷啃酱肘子补充能量,窗外突然传来止山惊喜的声音:

“阿骊!《食疗本草》说枇杷膏需用晨露调制……”

只见他架着竹梯悬在檐下,正用玉盏接瓦当滴下的水珠,脚下竹梯吱呀作响。

四目相对。

这一整天的委屈涌上心头:(毁灭吧赶紧的!)

冬骊嘴角还挂着油光,破罐破摔地咬了一大口,嚼嚼嚼……

止山双眼放光:“原来进食可助正气!明日我便请教王婆炖鸡给阿骊补身子。”

“嗯嗯嗯……嚼嚼嚼……是正经吃食就行……嚼嚼嚼……不要汤汤水水……嚼嚼嚼……不要怪味……嚼嚼嚼……还有……嚼嚼嚼……去问张婶吧……”冬骊想起王婆那盘西湖醋鱼,肩膀抖了抖。

“行!”止山一口应下。

“说说吧,今天查到了什么?”冬骊咽下最后一口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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