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想自己说,只是先象征性问问我,”乔亦本来在收背包,听到这话转过头同他对视,然后问,“还是真的想让我猜一下?”
应时月本来想的是前者。但乔亦一问,他突然兴趣就起来了:“是真的想让你猜一下。”
乔亦听到这话,就露出了一种……似笑非笑的神色。
于是应时月瞬间就明白,这人大概率猜到了自己的临时变卦——但乔亦并没有戳穿,而是仍规规矩矩地给出了一个答案。
“我猜你在想,”他眨眨眼说,“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一声不吭地在这折返跑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应时月一听这个答案,就忍不住笑了出声。
他没有追问乔亦怎么猜到自己前一天就知道他要回来的消息,也没有对其猜测进行肯定或否定,只是一边笑一边说:“你在这玩套娃呢。”
毕竟事实上……问出这话的应时月本人,都无法确切形容当时的自己是什么心态了。
“但你没有反驳我,”倒是乔亦揪着这话中的未尽之言顺着接了下去,“说明你那时候确实知道我要回来、所以在想我对吧?”
应时月愣了愣。
他总觉得这话说出来有哪里不对。更没有歧义的说法当然是“进行和你要回来这件事相关的思考”,而不是……像如今这样的说辞。他眨了眨眼,刚想说点什么,又觉得并没有什么反驳的意义。
——兴许是戴着当前的滤镜回头看一年前的那一刻,他总觉得自己潜意识里大概真的在想乔亦;又或者只是此刻的他站在当前的立场之下,并不想否认这种……他也不知道是否存在过的心绪。
明明只是一年前,却又感觉发生了好多事。应时月想。
所以到最后,他依旧欲言又止。反倒是乔亦一边笑一边打了个补丁:“好像听上去怪怪的……不过没有那种意思哦,恨我也算是想着我嘛。”
应时月又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想说其实当时也没有恨你,最多只是潜意识中有点讨厌……自己没有真正发自内心放下你这件事。
但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却又变成了“当时的你会希望我恨你吗”这样不伦不类的提问。
“当然会的,”应时月刚想撤回这句发言,乔亦却偏了偏脑袋,好像没有经过太多犹豫般开口,“理性来说直到你不在意我、当我没存在过可能会更快乐,感性来说又觉得再怎么你都应该对我耿耿于怀然后恨我不辞而别的……这是最真的真话,所以人总是很矛盾的。”
“但你都不给我第三个选项,”应时月听完他说,低头避开这人的视线,只是很缓慢地回答道,“一定要让我一定要在恨与不在意之间二选一吗——说不定都不是呢。”
“真的吗?”乔亦眨眨眼,先是看着他笑,又在应时月想要进行下一句回答前阻止了他可能的发言,“那就不要选了——我怀疑你的记忆被自己美化了,你去年不是这么说的。”
“但加工记忆是人类的天性呀,”应时月用很无辜的语气辩解道,“你就一点点都不想听好听的话吗?”
“不想听。”乔亦摇头,“只想听确定的真话。”
“唉,理科生,”应时月头一回当着他的面发出这样的感慨,说完之后自己都笑了出声,又直直看着乔亦说,“确定的真话是现在最喜欢你——这个可以吗?”
乔亦先是愣了愣,然后才低头跟着一起笑,一边笑一边问:“你这又是在哪里学的招数呀?”
“我不能自己说出来这种话吗,”应时月被他一问,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么直接的发言确实不太像自己的风格,但也只偏过头假装小声抱怨,“什么意思啊。”
“……意思是,”乔亦于是继续回身收拾,慢悠悠地拉开背包内层拉链,才用带着笑的语气说,“我也最喜欢你。”
“你就不能安心收你的包别说话吗?”应时月深吸一口气。
*
很多将会出现在总选现场的东西都需要他们自带。
比如那套每个人款式都有差异的队服,比如粉丝送的能出现在感言发表环节的物件,又比如应时月用了很多年的相机、还有两人前不久才买的全新拍立得。
相机是为了拍vlog。
在链团这种人多的地方,总选vlog往往都是粉圈不得不品鉴的一环。应时月的相机款式并不算太新、但总归比手机效果好上一点。他不太爱用,所以常年放在宿舍积灰,只是今年比较特殊。
——虽说特殊也只在于乔亦在,但像是为了某种仪式感一般,应时月专门翻出旧相机调试了一番,并决定今年和乔亦一起录一个更好看的vlog。
至于买拍立得,则是前些日子又一次翻二万一旧账之后,乔亦终于忍不住提出的建议。
“那不如买一个拍立得相机自己拍好了,拍几十张总会有神图出现的,”乔亦如是说,“拍出来你给我签个名,这你不会再说我浪费钱了吧?”
“……本来就是浪费钱,”于是应时月先是抓住这个机会最后说一次,才在乔亦威胁的目光中点点头,“那你也要给我签几张。”
至于感言发表环节准备随身小物件这事,还起源于一选时期。一选前的那个夏天,时亦应援会出了一对金属挂件,给他们各自寄了一份。总选当天乔亦说橙色挂件有点泛红,感觉和制服很配,于是提议不如挂在衣服上。
后来,带小应援物上台就成了他们的习惯——即使是在乔亦消失、时亦应援会停转期间,应时月还是会带上他自己的应援物,像是一种莫名的惯性。
当然,这种小巧思也有其他人会跟风模仿,但无论怎么模仿,总归不像他们自己做那样充满仪式感。
不过,毕竟总选不是握手会现场,大家统一制服着装,也不会将身上装点得太花里胡哨。应时月今年准备在绶带上别一个自己应援会的小胸针,然后戴上时亦应援会夏天新出的很可爱的耳夹。
那个耳夹是两边不同款的。他们cp应援会喜欢动物塑的人设始终保持得很稳定,每年的应援物都会有几样与此沾边,这次也不例外,两边的小吊坠分别是超级小的银色小兔和小狗。
他们收到应援会邮寄过来的是两对,但最后只拆了一对,都只戴单边的耳夹,互相交换着戴对方的动物塑。
这一年的总选日,应时月很成功地实现了早起。
不过说是成功,本质上还是被乔亦叫醒的——但总之,他这回不用再骑电动车从早早到现场等候的粉丝面前飞驰而过,而是顺利赶上了团里给大家准备的大巴车。
虽说到最后还是去早到的粉丝面前晃了一圈,毕竟她们都这么早开始等候了,去打个招呼是理所应当的。
当然,正如其他链团的全团大型活动一样,总选前的这个白天,他们也拥有非常长的“废物时间”。
靠着一期生在队里会被“谦让”的传统,使用完化妆间之后,时间还尚早,于是应时月和乔亦这种彩排任务很轻的人,领到统一发放的午餐盒饭后,便开始在后台寻找能暂时坐着休息且比较安静人少的房间。
从二选到七选,五年过去,虽说场馆还是这个场馆,但后台的布置和装修确实年年发生一些改变、累积下来也算得上是面目全非。于是顺理成章地,应时月开始带路,走着走着就听见乔亦用一种怀疑的语气开口。
“……你不会是故意带我走这条路吧?”他问。
应时月先是感觉到片刻的疑惑,顿了顿才反应过来——他们如今走的这条路,恰恰好是他去年在后台遇上乔亦的路。只是化妆间换了个地方,所以它便不再是必经之路。
“你怎么记……”应时月刚笑着开口,就又被乔亦打断。
“等等,等一下,”乔亦伸出手物理意义上捂住他的嘴,然后才说,“不要说。”
“……哪有你这样的,这不是你主动提的吗?”应时月晃了晃脑袋,又伸手指了指自己,做了个“噤声”的示意,等到乔亦将手收回去,才重新开口,赶在被乔亦再次阻止之前用超快的语速说,“ 而且难道你去年在这里拦截我这种事有这么……”
“……不是,哎,”乔亦于是又有伸手的冲动,但是被应时月眼疾手快拦住了,于是他退后一步,又换了个非常温和的语气,“求你了小月哥哥,不要提这件事了可以吗?”
“那你给点诚意,”于是应时月笑,顺手又戳了戳他的额头,“求我的诚意。”
“嗯……我想想。”乔亦这么说着,倒是动作丝毫没有犹豫地上前了两步,又扯了扯应时月的衣领。
应时月的脑子里对这套动作已经有了惯性般的理解。他差点条件反射般闭上眼,等着乔亦亲过来,又突然像是大脑过电般反应过来——这是在后台,不是在宿舍。
“领子有点乱哦,帮你理一下,”下一刻,乔亦带着毫不掩饰的笑的声音传来,“先欠着,晚上回去再说,可以吗?”
“……你好烦啊。”应时月于是说,说完又控制不住表情,最终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有百分百的把握,这个人的行为完全就是故意的,但即使如此,他自己也不可能亲口承认。
于是应时月说完,还没等乔亦对这句“抱怨”做出下一步响应,就又干脆将话题拉回之前的事,并趁机将自己心中沉积了一段时间的结论问了出来:“其实你是不是根本不怕我翻旧账,只是觉得假装担心很好玩啊?”
乔亦一听这个问题,就偏过了头不看他。应时月眨了眨眼,下一刻,他看到这人的肩膀开始抖动了起来——
“真的很好玩。”乔亦在应时月“有这么好笑吗”的表情注视之下笑了十几秒,才总算承认,“且不论我所有丢脸的事你应该都知道……而且去年我也没有在这里说过什么很奇怪的话,所以确实只是很好玩。”
倒是听他这么一说,顺理成章且自然而然地,应时月就开始回忆他们去年在后台相见时的那一段简短的交流——而后表情逐渐凝固了起来。
他逐渐回想起来了一切,并不得不承认……真要说的话,比起乔亦,更应该为那段对话感到社死的好像是满口说着“我不关心”的自己。
应时月轻轻吸了一口气,余光环顾一圈周围,然后指着全新发现的其实没有也没关系的“救命稻草”,用尽量若无其事的语调说:“……这边这个休息室好像没人用诶。”
“那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吧。”乔亦眨眨眼,看着他笑。而应时月突然就明白了那种,“假装担心很好玩”的感觉。
——这种毫无必要的拉扯是真的很好玩,应时月又心想。可能这就是谈恋爱吧。
*
因为大多数先用完化妆间的都是去年top14,需要去进行一些额外的彩排活动,因而他们差不多独享了这个休息室一个小时。两人一边聊天看视频一边吃完饭,还休息了一小会。
直到明宸给应时月发消息,问他们在哪里,这段罪恶的双人休息室时间才总算画上句号。
“怎么跑这么远,”明宸的声音同他本人同时到达,而后他伸出手在身前划了一条斜线,“你们都从后台这个角跑到那个角了——难不成是想偷偷躲着过二人世界吗?”
“你知道还来啊?”乔亦顺着他的话随口就说了下去。倒是应时月坐在一边,听到这话突然产生了一瞬的不安和心虚。
他和乔亦谈恋爱这件事,他们尚且没有主动给任何人说过。
周围的朋友里,陆语心是百分百已经知道了——只是应时月也说不准这人是自己默默知道、还是已经讲给了唐言,贺景然和纪荇和大概率也都能猜到,不过应时月没有那么确定。
除此之外,其他人应该都并不知道。虽说队里队外嗑时亦的成员很多,但大多数人也只当是关系本身就好外加有意识卖cp。
团里以前众所周知的真情侣cp,每一对都比他们表现要露骨且直白得多,甚至在这个环境里,团里有些明牌直男都比他们卖得厉害。
况且,用应时月无意间听到的一个小后辈的说辞来说,他和乔亦在更多成员心中都是一种“要谈的话十几岁那会早该谈了、既然当时没谈过那现在更不可能”的状态。
乍一听还挺有说服力的——如果和他们两人没有那么熟、对双方的性格不够了解的话。再说,如果没有乔亦家里出事导致的四年空缺,说不定他们真有可能在十几岁谈上呢,应时月想。
“不是这样的,”但乔亦听他这么说,反倒是摇摇头反驳了一句,“如果是顺着那条if线走下去,所有人的处境和心境都是不一样的,说不定我一直都不敢说、最后就不了了之了,可能就一直只做朋友、也可能什么时候连朋友都不做了——我家破事那么多,说不定会牵连你的。”
会这样吗,应时月眨眨眼,然后默默问自己——这个问题当然不会有答案。如今的他第一反应当然是“即使那样我也不会和你疏远”,于是也这么说出口。但理性而论,在那些已经过去的转折点上,新引入的蝴蝶效应会将故事导向何方,永远无人能知晓、也并非都能由力量并不强大的他们的个人意志完全掌控。
不过纵然如此,无论是他还是乔亦,也不可能高高在上做出“现在这条故事线是最好的故事线”这样的评价——没有人会主动提出的幻想是,或许还有一条留给他们的线上,乔亦的妈妈和应时月的哥哥都不会出事,该死的人也都没有活着不会出来作乱,他们不会有空缺的四年,但同样能有更进一步的关系,一个大团圆式的结局。
但无法读档重来的人生进程里,想要打出最完美结局本身就是一步都不能错的地狱模式难度,如今这样已经够好了,应时月想。至少从自己的角度来说,这已经是一个非常好的走向了。
“怎么突然没头没尾地这么说,”当时的乔亦听他说完这话,眨了眨眼,用少有的带点犹豫的语气问,“虽然我也觉得现在很好,但是听你说出来就觉得怪吓人的,像是下一步要对我降下什么审判的感觉。”
“没有啦,”应时月低头捏了捏怀里小狗抱枕的狐狸耳,然后笑了出声,“难道不是只有过得很幸福的时候才会这样感慨嘛。”
“……十月你在发什么呆?”明宸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打断了应时月莫名飘远的思绪。
我刚刚在想什么来着?应时月自己都愣了一下开始自我反问,而后才想起来,罪魁祸首是他在思考什么时候给身边的朋友们公开。
明宸这半年忙着他的演员副业、应时月的社交中心又集中在小团体六人组里,确实阶段性地交集少了一点。但无论如何,这人都是他在队里的第二顺位——虽说和第一顺位的重要性隔了很远,但也是第二顺位,总之不应该被排除出第一批知情者的范围内。
“哦,才吃了午饭有点困。”只不过当下并不是什么说话的好时机,于是应时月随便找了个借口。倒是乔亦偏过头看着他笑了一下——应时月估计这人又猜到他在想什么了。
只是乔亦什么都没说,明宸于是顺理成章地在应时月旁边坐下来。
“说起来,你怎么又连夜染了红发?”应时月看了他一眼,随口又问,“昨天不还是黑色吗?”
“月宝你觉得不好看吗?”明宸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是反问了一句,“但这是我的应援色,去年那会大家都说好看呢。”
“当然好看呀。”还没等应时月说话,乔亦倒是转过身,眨了眨眼说,“特别有活力的颜色,我去年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觉得很闪亮。”
“还是小亦哥哥会说好听的话。”明宸于是笑了起来。
但这个人不喜欢听好听的话,应时月心想。他偏头看了一眼乔亦,又看了一眼明宸,总有种恍惚回到一年之前的感觉。
去年总选那天下午,明宸也染着明亮的红色头发,坐在他旁边笑。只是一年过去,彼此的处境早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即使抛开他们注定的排名一升一降,变化也同样显著。
对应时月本人来说,是同重要的人的重逢和“可量化”意义的偶像事业回温,至于明宸……应时月当时、甚至半年前还很肯定他不会因为副业影响甚至放弃偶像事业,现在却也有些说不定他真实的想法了。
和外热内冷的人打交道偶尔还是会有一点点麻烦的。应时月于是心想。只是在这种事上,他和贺景然本质并不是同类——无论明宸对自己的未来怎么考虑,他们终归都还会是好朋友的。
“去年总选那天下午我们也是一起坐在后台,”结果应时月刚想到去年类似的场景,明宸倒也同他想到了一处去,只是这人选择了直接说出来,“只不过当时还在聊亦哥你,没想到一年之后都坐在一起了。”
“这很难想到吗,”应时月一听这语气便吐槽说,“当时不是都知道他要折返跑回来了。”
“说我什么,”而乔亦又探出头,用一种好奇的语气问,“你们背后都给我编排了多少坏话呀?”
“那倒也没有,”明宸说,“只是月宝当时说……”
“喂,”应时月紧急出声,打断了这人的发言,“不要在这时候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行吗?”
“……我懂了我懂了。”明宸倒是真被他喊停了,反而是乔亦用一种恍然大悟的语气说,“他说和我不熟对吧?”
应时月轻轻吸了一口气,大脑开始飞速旋转思考反击的话术。
对于乔亦会猜到这件事,他倒是并不奇怪。毕竟这话他不仅和明宸说过,也在去年总选后的直播里说过——那个直播乔亦百分百看了全程。
“……那不然呢,”应时月说,“我本科室友来看总选都会提前和我打个招呼。”
“对哦,”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明宸顺着就说下去,“所以小亦哥哥当时为什么不提前说一声呢?”
——这回开始吸气的变成了乔亦本人。
空气陷入片刻沉默,最终剩余两人还是很好心地没有追问下去,而是不约而同地都笑了起来。
“……算了算了,”明宸一边笑一边说,“我决定大发慈悲不拷问你们了。”
*
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
他们待的小休息室陆陆续续来了一些小后辈,也变得热闹了起来。有L队刚入团的后辈来拜托几个一期生帮忙复盘走位,于是他们也就一边说着“不要这么紧张就当大型公演”、一边陪小后辈们过流程,顺便录vlog素材。
时间消磨得悄无声息。刚闲下来就又被拉去进行最后一次只走流程的彩排,彩排完就开始组织入场。
全团的百人统一舞台是作为开场表演,L队今年的队表演也被排在了比较靠前的位置,因此应时月第一次得以坐在台下看了大部分的演出。
当然,说台下也不尽然——更准确说来,那是介于真正的观众席和舞台之间的位置。每年总选,成员们就穿着各自队伍的制服坐在这里,一起看表演,再一起等待上台。
也或许等不到上台。
人数多起来后,真正能进top38、得到上台领取总选排名的成员只有三分之一左右。其他的成员往往都是在这里坐完全程,同上台的队友们一起庆贺,再回到更冷清的原位置上。
应时月当惯了top,就算是最差排名15,放在团里大多数成员身上,也是整个偶像生涯都触及不到的成绩。这种一无所获的体验他并没有过,但大抵是因为难得在台下坐这么久,人就是很容易乱想。
于是莫名其妙地,他又想起前两个月乔亦对顾洛知说的那句,说看他们如今在链团当top过得很好,是一种幸存者偏差。
虽说团里现存的一二三期排名都不算低,没有一个人曾经掉出过top38,但在这背后却也是在统计意义上被忽略的、超过四分之三的、或许发展并没有那么好所以及时“止损”的退团成员。
如果自己没有成为“幸存者”,现在又会怎样呢。应时月心想。
没有乔亦持续的帮助也没有这份相较于体力活更轻松、但同样能赚学费的工作,自己肯定上不了后来的学校、也找不到什么太好的出路。现在大概在做一个普通的打工人,在没有家人的环境里为了安顿而努力。
没有音乐和自由挥洒的舞台,没有这个明明要接受大量观众审判、但依旧在某些方面如同象牙塔般的小环境,没有那些自黑暗台下浮现的、闪闪发亮的灯光与支持,也没有如今身边的人。
……一种好像很容易想象、又很难想象的状态。
“幸存者效应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乔亦小声指正。
“我知道不是这么用的,”应时月眨眨眼,也小声回应,“但还是会想嘛。”
他们此刻坐在台下L队区域的最后一排。
惯例都是让小后辈们坐前排。一方面是养成系底色下、新入团的成员大多数还在生长期,个子没那么高;另一方面则是大多数人都不会说出口的——新人想要快速出头越来越难,在很难上台的情况下,不如让他们离舞台近一点。
但总之,本应该坐在他们附近的是L队那四个去年top14。如今剩余人都不在,刚好给应时月和乔亦留了些可以小声说话的空间。
“……那也不是幸存者,”乔亦说,“在我们团这种机制下,被喜欢然后成为top从来都不是幸运,是你理所应当拥有的。”
“但我去年都掉选拔了。”应时月抬杠道。
“那是投票那些人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乔亦将很早之前的说辞搬出来再说了一遍,“总之我觉得……你一直都是很值得被大家喜欢的偶像。”
应时月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于是欲盖弥彰般来了句“你也是呀”。
“我本来就是。”乔亦倒还真接下了这个评判,“从选择这件事的第一天开始,我就没有怀疑过——只是我不能这么说,不然又要被说什么歌舞双废还有脸说了。”
应时月笑了一声。
在他们说笑的这会,台上的表演逐渐接近尾声。
表演之后还是按惯例放一些不重要的vcr,接着就是所有人都很在意的排名公布环节。
应时月昨天仔细研究了论坛的帖子。
他对自己和其他top粉圈的状况一直心中有数,每个人的明账暗账比例大概在什么水平也能有所体会。
当然,总选往往都会出现意想不到的情况,但意料外的发展一般都只偶发、很难集中出现——他自己的明票已经到了第三,比几个月前的预期更好,最终的排名应该也就在第三或第四,取决于一向暗账率在top中数一数二的纪荇和家这次能打多少。
而明票第四的乔亦大概率是第四或第五。他家的暗账率向来不高、今年又如同论坛所说,确实需要暗转明提士气,所以比起明账第五的纪荇和家,反而会更难偷塔进御三。
——这都是跳出成员身份、客观分析的结果。
主观上来说,都到这时候了,应时月虽然还是有微弱的一点点本能的紧张,但其实对排名也没有那么有所谓了……虽然这话说起来很站着说话不腰疼,但事实确实是,知道“再低不会低到哪里去、再高也拿不了第一”,如今结果远远超出一年前的预期、粉丝也很努力投票了,所以无论拿到什么结果,也都不会觉得遗憾。
台上的队友们表演完,去后台换了队服,陆陆续续回到他们身边就座。
应时月和乔亦也停住了私下交流,开始同身边人一起假装看vcr。
这个vcr放的是这一年链团各种公演、外务和活动的闪回片段。
虽说大家都不在意,但这会没事,其实也只能看下去——于是vcr里放到不同成员的片段时,台下也会传来一阵阵的应援声。
影像的最后一幕落在了他们“小团体”参加明日新声决赛的一幕,大抵是做vcr的人觉得,这也是链团这一年最辉煌的外务。
应时月听见身后传来他自己和乔亦的名字——队友们的粉丝则坐在其他方向上。
他于是回过身,望向之前在台上已经致意过的、那片由淡金色、橙色和浅蓝色交织的灯海——明明说不上是渐变的色彩,但混在一起又有一种“理应如此”的和谐感。
许多大势cp双方单推可能经常在网上打架、但彼此应援会和线下粉之间的关系往往都还不错。毕竟正主经常待在一起、粉丝之间的交集也不可能少,还得同时和cp应援会打交道。应时月和乔亦的应援会也不例外。
虽说线上也打得厉害,但这会却是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连同cp应援会一道联手占据了全场最好的片区——好就好在它一方面在成员们的座位区身后,会不断被镜头扫过;另一方面又正对台上宣布感言的小圆台,只要上场领排名,就一定会同这一片对视。
此时此刻,那片灯海之后呼喊的是他们各自的名字、以及“时亦”两个字。
乔亦也几乎是同时与他一并回头望。
他们共同看向那些闪烁的灯光,而后对着灯光之后的粉丝们挥手。身后主持人的声音响起,好像是在串场,说链团这一年来的成绩和未来打算。只是很有默契地,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第一时间将目光移动回舞台之上。
直到坐在第一排的女生从灯牌之后探出头,伸手指了指他们,又指了指头顶的屏幕,应时月才心领神会般转过身抬起头——如今全场乱逛的镜头刚好落在他们身上,并且看起来还将会有持续几秒的趋势。
而大屏幕之上,是他们如今不约而同抬头看屏幕的一幕。
去年的总选现场,他们也如同此刻般,同时出现在大屏幕的两边、而后一起抬头过。应时月又想。
当时的乔亦还坐在观众席上,手上举着应时月的应援灯牌,完成自己时隔四年首次在链粉前的再次露面;当时的应时月还站在舞台的边缘,在自己偶像生涯最低谷的前一个片刻,茫然地看向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而此时此刻,他们共同坐在台下的等候区里,共同等待着接受即将到来的荣光或审判。黑红色的制服在炫目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闪亮,同样闪亮的是那对被一分为二的金属耳坠、以及身后一起入镜的三色灯海。
这真是——再好不过的一年了。应时月又一次在心中如此说。
而下一刻,坐在他左边的乔亦对他伸出左手,又弯了弯手指——应时月心领神会,伸出右手同他在身前比了个心。
这种场合来说,不是他们粉丝的观众也会起哄。于是在响彻全场的“时亦”的喊声里,在镜头所没有捕捉之处,乔亦用空出来的右手轻轻勾了下应时月的左手指尖。
镜头停驻片刻,转向下一个方向。应时月也用手指戳了戳乔亦的掌心,然后低下头笑。
台上的主持人结束总结发言,打开手中写了排名的提词小卡片。
乔亦在应时月收回手的前一刻握住了他的手指,于是顺理成章地,他们在身侧悄无声息地牵手。
主持人举起话筒,宣告总选最重要环节的开启。
像是被潜意识指引一般,应时月偏过头——而此时此刻,恰好乔亦也看着他,而后轻轻抬了抬嘴角,又故技重施一般弯起右手食指,在应时月手心画了个小小的爱心。
于是应时月又笑,这一刻的心情变得尤其轻松……轻松到甚至有些轻飘飘的感觉,那些排名似乎都变得彻彻底底不重要了起来。
所以他干脆弯下腰,从脚边的背包里取出本来打算最后才用的拍立得,小声问乔亦要不要合照一张。
“嗯嗯。”乔亦点点头,又用一种很亮的眼神看着他,说了一句废话,“相纸很够用的。”
应时月不常用拍立得。这个机器买来后,他们只试过两次。于是他右手举着相机,又朝着左边靠了靠,做好了要重来好几次的心理准备。
台上的主持人在进行排名宣布前的陈词,发言声顺着电流蔓延到全场。但此时此刻,应时月耳中却只剩下乔亦很轻的、在旁边倒数三二一的声音。
“一”落下的那一刻,应时月向着乔亦的方向偏了偏头,对着镜头做了个wink,同时按下快门。而后他们一起凑过去,等待显影。
影像出来得很快,快到主持人还在串词,第38名的宣布依然还没有开始。
而那张照片之上,他们靠得很近,都笑得很开心——画面有些模糊,因而那些本来在身后的灯牌和应援棒,反倒像是在身侧簇拥着他们一般。
照片的左上角是斜着的、一个很完整的橙色“时亦”灯牌。如果镜头稍微偏离一点,大概它就不会入镜,但镜头恰恰好没有偏移。
乔亦于是评价说照片氛围特别有质感,语气里带着笑意;又说他们运气真好,居然一次就拍成功了,希望这份幸运也延续到接下来的环节。
“当然会的,”应时月盯着手上的照片,又看了看他们将要登上的舞台的方向,也笑了起来,“毕竟——这是特别好的一天呢。”
首先是道歉,最后一章真的拖了有点久QAQ…
一方面是因为最近身体不是特别好(不过也没有什么大毛病),又是开学前后,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琐事,感觉脑子乱乱的写不太出来;另一方面是完结章确实有点不知道怎么写,从小到大写过很多有开头有过渡的、或长或短的“小说”,但除了初中语文作文写的小说外,好像几乎没有一篇被我坚持到了结局,所以有一些苦手,不确定什么样的收尾是合适的,于是在思考的过程中拖延症大爆发了起来。
但总之,到这里也就算正文结束啦!思考了一下停在排名前还是排名后,最终还是决定终止在念排名之前。七**选的最终情况都会在番外里陆陆续续交代,但这也不是这篇文的重点就是了。
ps因为之前看到有作者喜欢将最后一章设置成9999字,感觉很巧思,刚好看见总字数差不多,所以也凑了一下!
后续大概是:
预定的4个番外会尽量在三月更完。最近在调理身体,每天要多睡觉少用电脑,加上这几周现生比较忙,所以给自己ddl留长一点。
此外推一下预收《我和我的六个塌房队友》,全员恶人选秀限定团 年下师生前后辈cp,和这篇文是一个世界观,3.3开始更,提前放了一章试阅。受是本文闪现过几次的Dreams的小忱,攻是新角色小圆。
最后最后,感谢看到这里的大家对时亦、对这篇文的喜欢和支持!还有一些想说的话,就留到最后一个番外后、彻底讲完这段故事的时候再一起说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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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第七次总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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