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时月愣了愣,脑子里一瞬间闪过无数种情绪,最后还是依言闭上了眼。
然后他感受到乔亦冰凉的手指落在自己眼角,像是在进行某种上色工程——接着,这份触感替换成了无机质的笔尖。笔刷移动的速度很快,下手比应时月本人要果断得多。
“好了,”如同他自己所说般,乔亦的操作非常快速,大概还不到一分钟,“你自己看看?”
应时月闻言,睁开眼。
乔亦半蹲在他身侧,此刻刚好仰起头看他,两人目光相对,这人对着他扬了扬嘴角。
应时月没有回以笑容,倒是见他头顶上的一撮头发不自然地翘了起来,便很自然伸出手,将其按平。
——直到收回手的一瞬间,他才意识到,从乔亦的视角来看,这很像是顺手摸头,而并非是整理发型。
……因此有点奇怪,各种意义上。
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但乔亦就定定地看着他,就像是没有感受到这份触感般——如此再解释,那就未免有些欲盖弥彰了。
只不过,乔亦的无知无觉百分百是装出来的,于是应时月叹了口气,决心反客为主:“……我感觉你想笑——想笑就笑吧,别忍着。”
“我知道我头发乱了,”乔亦像是得到了指令一样,还真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说,又补了一句,“我没有乱想。”
应时月心念一动。乔亦这句话也很刻意,刻意到就像是主动接过了“欲盖弥彰”的罪名一般,毫无道理、但放在这个人身上,却又来得自然而然。
于是他最后只“嗯”了一声,毕竟,当下有更值得关注的事。
比如说——接着他抬起头,看镜子里的自己。
右眼眼角向下的位置被画出两道交错的、一长一短的、倾斜的伤口,伴随着周边很多细小的擦伤痕迹。
按理来说是容易会让人显得有些脆弱的画法,但放在如今的整体妆造和故事背景之上,反而添了一分决绝之感。
“看着还不错。”应时月实事求是评价一句。
“那就好,”乔亦又笑了起来,视线投向后台入口的方向,“我们好像可以去准备上场了。”
应时月随着他的目光偏过头,正看到唐言走进来——唐言的solo是最后一个unit,所以在大MC,他也是滞后的位置。
这说明此时此刻前台已经没有人了。在经历短暂的布景后,就需要他们上台。
“嗯。”应时月于是点头,然后站起身。
*
应时月刚踏上前台的一刻,台下就响起了今天至此刻为止最为激烈的呼声。
乔亦同他一同上场,走的是另一边的通道——刚好印证在这首歌所对应的故事背景里,他们一开始处于的对立位置。
当然,明宸和纪荇和跳这歌跳了一年,到中后期,早就不管这个背景故事了。
准确说来,他们在不断编新的故事、背景和人物关系底色,以制造全新的观感,防止观众的审美疲劳。
但如今,应时月不过是跳这首歌的第五场,乔亦更是首演。经过简单的商量,他们便决心回归到最基础的那个设定中去。
舞台顶部的灯光还没有亮起。
应时月看不清乔亦如今的神色,但能透过观众席间的昏黄影绰灯光,识别到乔亦正在看向自己。
他们从不同的方向走向舞台中心,但没有相遇。最终只相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然后背对而立。
灯光同前奏一并奏响,台下的call词也随之响起。
这歌并不像多数链曲那样,注重台上偶像与台下观众的互动性。与之相反,它更接近于是只属于两个人的表演、如同一场舞台剧一般。
它的call词也只出现在表演的开场部分,后续很难再插入。
——或许是因为仅此一段,又或许是因为表演者是他和乔亦,所以这段打call的声音听上去尤为壮观。
随着这几年的人气下滑,应时月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如此大的声量为自己响起了。
在那一瞬间,他居然感觉到了一点点不习惯——或许乔亦都比自己更习惯,毕竟这人曾经离开时正处于偶像生涯的巅峰时期。
想太多了。应时月心想。
他轻微摇了摇头,让自己不要再思考这些有的没的,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到舞台之上。
然后心中默数倒计时,三、二、一。
台下call声与应时月脑中的倒计时同频终止,接着两人同时转身,面向对方。
应时月向前伸右手,扯住乔亦的领口,向着自己的方向一拉——两人的距离骤然被缩小,在半明半暗的舞台灯光之下,应时月看着近在咫尺的乔亦对自己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
这当然是舞台计划之外的内容,这并非是一次性的舞台,也不是真正的舞台剧,他们再怎么编排,都不可能对表情都加以严格安排和限制。
于是应时月感觉自己被这计划之外的笑晃了一下,因而产生了片刻的恍惚——即使乔亦经常都是笑着的,但沉浸于舞台的限定敌对立场之下,如此的笑容便包含了一些不同的意味。
下一刻,应时月感觉自己的右手腕被抓住,接着是腰间感受到一阵攻击的力度——实际上很轻,但他还是弯了弯腰,做出了被重击的反应。
接着便是松开手,重心下压,踢腿,开始反击。
这段开场的模拟近身作战,多的是临时发挥的内容——每次看这十几秒怎么“对打”,也是观众们的乐趣之一。
但让观众们感到些许意外的是,前奏将至尾声,两人并没有如同一般的演绎方式那样,拉开距离,形成对峙状态,而是——
在本应该各自后退一步时,乔亦却伸手按住应时月的后颈,硬生生止住了对方的退后之势。
这是编排之外的动作。应时月心中闪过片刻的意外,近在咫尺的乔亦冲他眨了眨左眼。
虽然不太想承认,但应时月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打算。
于是他很配合。在背光的一侧,远离观众席方向的左手沿着乔亦的腰际向前滑动,最后精准地关上了乔亦别在后腰上的耳麦开关。
指尖划过的瞬间,隔着一层并不算薄的演出服,应时月感觉到乔亦轻微的颤抖——不知道是因为痒还是紧张。
但面向观众的那一面,这人的动作却非常果断,果断到不像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编排一般。
两人之间距离再度被极速缩短,到几乎接近于零。
近到似乎能感知到彼此激烈的心跳声,应时月在那一刻心想。
乔亦微微低头,凑近应时月的耳麦话筒,然后在前奏的终点处开口——他的第一句唱词,被缠绕于应时月身侧的电流清晰地放大,接着流淌向整个小剧场。
又很快汇入台下略有滞后的、铺天盖地的声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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