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时月低下头，按亮手机屏幕，点开微博小图标，然后在搜索框输入乔亦的名字——结果广场第一条就是时亦的cp剪辑，发布日期是三天前，乔亦要回来的消息还无人知晓之时。“应时月x乔亦”几个字毫无征兆地闯入他的视线，让他总有种异样的情绪。

隐隐约约的，有点说不上来。

四年过去了，那群cp粉也还——如同他本人一般对此念念不忘吗？

应时月心想。

他将突然出现的想法再度从大脑中驱逐出去，然后点开了乔亦的头像。

这个号确实很久没用，熟悉的头像——是乔亦二选结束后拍的场馆外的星空，孤零零的vip1，冷清的黄v，最近三条消息分别是前三年的生日自动发布——再往前一条是和应时月的合照，拍摄于他曾经在Link参与的最后一场公演结束后的后台。

结束公演后发微博也是他们的习惯——除乔亦本人外，当时谁都没有预料到，故事会骤然终止在这个点上。

当然，这些和弹幕所说的内容无关。

应时月轻车熟路从主页点进乔亦的超话，点开名人动态，接着看到了“9分钟前在线了”的消息。

他们带有“Link”前缀的账号归属权都在公司。

按理来说，只要成员离开链团，就不再拥有微博账号的使用权，如果陷入舆论危机之中，公司也会禁止他们上号，甚至是改密码——因而大多数成员都会有半公开小号，只有粉丝知道的那种。

因此，乔亦的账号能在这个时候上线，要么是公司登录，要么是公司将账号还给了他——无论哪种，指向的都是同一个原因。

现在论坛的链团专组应该已经在刷屏讨论了吧。应时月心想。但这个答案总不能从他口中说出来，不然高低得被公司扣钱。

“哦，我看到了，”于是他抬起头说，“他上线了，所以说呢？”

[乔亦真的要回来了吗]

[十月有什么内幕消息]

[你好平淡啊]

[什么平淡，十月说话可不这样，在意已经溢出屏幕了]

[然后点评啊哥]

[今天见到01了吗]

“见到了，总选结束后遇到的，他走错路了。”应时月说，心想好久没看到过“01”这个花名。

它的起源还是七年前，“时亦”这对cp刚火起来不久。

有人在微博的“rps热恋bot”投稿，稿件中用“10”和“01”代指cp双方——因为指代太明显，很快就被评论区解码了出来。

时亦，十一，一个再自然不过的拆分——应时月是十，乔亦是一，大概是稿主为了对仗改成了“01”。那个原稿件热度挺高，被转了五位数，在此之后，这两个数字就变成了他们在论坛的代称，连带着cp名偶尔也会被直接打成11。

再后来，乔亦离开，这组花名倒是用得少了，往往只在时亦的cp贴里出现——或许是因为它们本来就绑定产生，此刻少了谁都觉得残缺。

[什么叫走错路了]

[这场馆还能走错路的？？]

[？？？我以为十月要说大屏幕]

[我也以为]

[是故意来找你的吧]

[他走哪了]

“后台啊，就一个人站在那，也不知道是想做什么，”应时月神色犹豫，“……可能是习惯性往演职人员后台走，所以忘记了自己只是一个买票入场的普通观众吧。”

[《普通观众》]

[真的是买票入场不是公司故意的吗]

[不知道想做什么……]

[十月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你们追问的时候能不能考虑一下十月自己的感受啊]

[补前面，还有月推的感受]

[月宝感觉表情不太好]

[宝宝不想答可以不用答]

[11现在是什么情况给个准数行吗]

“没有表情不好，放心，我就是思考的时候会控制不住表情管理，”应时月想了想，又念弹幕，“时亦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怎么知道是什么情况。

应时月在心中说。

这并不是一个适合谈论乔亦的时机，源于应时月本身都没有想清楚、他现在应该抱有何种思想和行为去面对天降的旧友。

但这又确实是一个适合谈论乔亦的时机——如今他需要的是热度、需要的是话题，掉选拔的老牌top和空降总选现场的前美帝相方，多好的话题，而且他的单推甚至不那么排斥谈cp，不至于让他顾此失彼。明明刚扬言说要主动寻求关注，这种时候就应该说不了也要说。

乔亦都能扔下他四年，此时此刻利用一下对方的名字给自己制造热度，说到底也不过分……吧。

不，确实不过分。应时月在心中很坚定地重复一遍。

“所有人都会成长，我会，其他人也会——很多人际关系都是无法维持一生的，”于是应时月顿了顿说，“对我们大多数人来说，这都很遗憾，但也确实都是事实。大多数关系的归宿都是渐行渐远，更何况本来就有物理意义上的分别呢？”

“大家都是独立的成年人了，”他握着左手，有点长还没来得及剪的指甲陷入掌心的肉里，激发出一阵一阵的钝痛感，“各自有各自的人生选择，也有各自的未来。他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是他的事，我也只能祝他未来开心和顺利——这么说够清楚吗？”

在他说这段话的时间里，不出所料直播间观看人数和弹幕密度又上升了一段。

而应时月则果断结束了这个话题，开始从弹幕中找其他类型的问题回答——只是上升的热度并没有随之大幅度消减。

Nice job，应时月在心中对自己说。

*

直播的后半程，他又接了几个来自队友的连麦邀请——比如明宸，又比如L队的小后辈们。

最近四年，由于上学外加住单人间，应时月倒是再没有和谁发展出很亲密的友谊。但他们L队向来是一个很团结的队，虽说应时月并不是什么热情的人，但他至少人好、又是大前辈，所以和后辈们相处都不错，也和几个人保持着出外务能一起玩一起住的好友关系。

直到墙上的挂钟指向十二点。

“今天差不多就到这里吧，各位也要早点休息，”应时月眨眨眼，刚准备在密密麻麻的弹幕中关掉直播按钮，突然像是临时想起一般开口，“差点忘了，还有一件事。”

应时月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会，直到弹幕开始让他快说，才慢悠悠开口：“虽说一个团体的更新换代象征着活性，是再好不过的事，能有后辈拿到总选第一，大家作为Link的一员也都很高兴。”

“但如今说后辈时代的到来还为时过早，”他停了停，继续说，“旧时代没有输也不会输，一期生们依然年轻，请大家期待我们的明年。”

他话音落下，接着就在满屏幕的问号中，道了句月推们晚安，按下了关闭直播的按键。

然后坐在床上发了会呆，莫名觉得有些疲惫——大概是这场直播说了太多、对他而言并不能轻松说出口的话。

但无论最后风向如何，这次直播结束，今晚的流量至少会有很多在他这里，有流量就算实现目标——都八年了，就算很多事他以前不爱做，但论粉圈理论，他们一期生绝对不输任何人。

累了早点睡，今天已经很成功了。应时月安慰自己。

但最终还是忍不住打开论坛看了一眼。

【主题】有人看了十月今晚直播吗，好legend的两小时

主楼：我宣布十月今晚之后在我心中的形象彻底颠覆，早这么搞至于掉选拔吗

25L

十月这是急了吧，先是宣了明年目标，又大提特提前夫哥，最后还回应了新一哥，原来你懂怎么说话有流量啊

37L

回复25L：什么新一哥，对别人来说是新一哥，对十月来说那是前夫哥的替身（指正）

44L

今晚11余孽狂欢夜，我怎么感觉你俩都对对方念念不忘呢

67L

什么念念不忘，10的发言还不够清楚吗，已经走散了，“渐行渐远”都说出来了

本质就是礼貌性回复一下，很显然有些人刷屏已经打扰他正常直播了

73L

回复67L：月推不要自欺欺人了

78L

走散了怎么了，走散了何尝不好，这不正是标准破镜重圆剧本开头，我们11就是这么一对很有戏剧性的cp

88L

srds我还是很好奇，他们是真的私下没联系吗，是真的不熟吗

一个偶像消失还说得过去，一个身边的人消失也太奇怪了吧

意料之中，帖子讨论到最后还是变成了关于他和乔亦的讨论。应时月看了眼当前登录账号，确认没问题后，在88L的提问下回复了一句。

“很遗憾，是真的没联系，也是真的不熟”。

——然后一瞬间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于是他又躺回床上，这次是真准备睡觉——只是在闭上眼的前一刻，一条微信消息发了进来。

何乐：

【十月，睡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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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够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