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端起茶盏轻轻地拂了拂,浅浅地抿了一小口,才说道:“夫君,就是我今日让人去三弟妹那里去取回抓周用的东西,三弟妹实在推脱,就还了几样,这些都是公中的东西,母亲面前我不好说什么,还是要你和三弟说一下,让他管管三弟妹,不要总是拿公中的东西。”
沈铭听这话就明白了,这是李氏又拿公中的东西了,说实话,他对母亲给三弟选的这样的妻子也是不满意的,他弟弟堂堂侯府嫡子,却选了个上不得台面的妻子,不过因为李氏是他母亲的姨娘的亲弟弟李宝柱的女儿,说起来也是他的亲表妹,幼时李家为了供李宝柱读书,见他外祖母有几分姿色就卖到了梁家做妾,他外祖母不受宠,连带着他母亲在梁府也不受重视,后来他娘总算熬出头来了,做了侯夫人了,李家也早早地巴上来了,认了亲,后来李宝柱在大理寺任职,不知怎么的,又和大理寺卿认了亲,居然还是同乡同族。他母亲不知道怎么回事,对李家特别好,几乎是有求必应,后来居然给三弟聘了李氏回来,明明门第差了那么多,但母亲高兴,父亲和三弟也不反对,反正他觉得,李氏娶回来是和三弟过日子的,他管那么多干什么,只要人品过得去就行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三弟还真的娶回来一个搅家精,先是和二弟妹温氏闹得不愉快,后来又在府中到处揽权,各处都要贪一点,想尽办法搂钱,那时候温氏管家,和母亲说了一下,老太太顿时就不高兴了,觉得这是看不起她舅家,随后对温氏就态度淡淡,这几年二弟一家去福建了,好久不见了才好些,如今她又惹到他妻子头上了,这抓周的东西虽不是什么名贵的古物,但也是好东西做成的,羊脂玉做的玉佩,各种宝石做的珠花首饰,碧玉做的小版的玉箫等等,拿到外头去还是能换到不少钱的。
其实沈铭心中也很无语,这种事李氏怎么做得出来的,但想到她素来的秉性,也不足为奇了,于是就唤来他身边得用的随从清风和明月,交代他们去查一下三太太李氏卖出去的东西,最好拿一下当票和账本,吩咐完就等着结果了。
沈清和坐在她爹腿上看着那两个一看就很好用的随从,居然叫清风和明月,这两人一直是他爹身边最得力的,明明上次她见到的清风还不是这个,这是换人了?看来名字一直是叫清风明月,就是人换来换去罢了。
一次听她娘说她爹居然一直信奉道教,她才恍然大悟,清风明月这名字取得真好,挺符合她老爹的心境的。
一家人用完晚膳后,清风明月也回来了,沈铭漱了口之后就接过来看了一下,饶是他平时城府深沉,也不由得气笑了,他不会去怀疑清风明月查到的东西有假,他们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没有这么蠢,这样的事情还敢糊弄他。但见着这些,他还是觉得夫人做得对,他是应该找三弟来好好说道说道,即使有的人家女主人管家,搂点钱贴补娘家或者攒起来,但都是心里有数的,不会拿太多,这是大家心里都清楚的,否则面上不好看,不然怎么会对管家权抢来抢去呢。但李氏也太不知趣了,她这已经是贪得无厌了。
于是,沈清和看到了在傍晚的寒风中她爹遣人去找她三叔来谈谈心了。
沈钦也没想到他大哥会在这个点找他,要知道,他大哥没事的话一般不会这么急急忙忙的叫他去善德堂,所以也就收拾了一下就随着明月走了。
沈钦是走了,但他身边的李氏却急了,见他走了,就急忙回头去找她的奶娘安嬷嬷:“嬷嬷,我该怎么办?大哥是不是发现了,肯定是大嫂去告状了,大哥会和夫君说的,夫君要是厌弃了我该怎么办?”
安嬷嬷急忙走过来,搂住李氏好一阵安慰:“我的姑娘嘞,别怕,老太太不会放你不管的,太太您想想,老太太多疼大姐儿啊,就是为了大姐儿,也不会让人欺了您去的。”
可李氏还是担心,她一着急面皮就泛上了红色,如果是一位大美人的话,面上带了红色,就会显得含羞带怯的,平添一抹风情,但李氏面色发黄,眼角下垂,天生带着一副苦相,再加上这红晕,就显得怪异了。不过,此刻,她也顾不上注意,平时她就把安嬷嬷当成了主心骨,这时就更加依赖了:“嬷嬷,我知道母亲肯定会帮我的,以前我和二嫂有冲突的时候母亲就站在我这一边,但是,嬷嬷,本来我就因为没能生个儿子,平白矮了她们一头,这次又不知道她们会怎么笑话我,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大嫂二嫂她们出身名门,平时眼皮子高的很,看不上我,背后可没少说我的闲话,这样也就罢了,可是,嬷嬷,我最怕的就是夫君会怪我,我这次生清玥伤了身子,父亲已经打算为夫君纳个良家妾回来,本来夫君就不怎么喜欢我,他今后会怎么看我啊?”
安嬷嬷表情都没怎么变化,可李氏低着头没看见,她身边的几个丫鬟平时就畏惧于安嬷嬷的威严,此时也深深地低着头不敢说话。安嬷嬷动作轻柔的抚着李氏的背,说道:“太太诶,您是三爷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回来的正妻,那些贱婢怎能和您比,就算是良家妾,那又怎样,您只要把她的身契牢牢地抓在手里,还怕她什么!就算她将来生了儿子,那也是庶出,他们的婚事都是捏在太太您手里的!”
李氏本来就伤心,听到这些话,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嬷嬷,这些我都知道,我出嫁前我娘都和我说了的,我就是不甘心,为什么我生不了儿子,就要把夫君让给另一个女人,不就是因为我生不了了吗?嬷嬷,等明天让我娘过来,我问问她有没有什么生子的秘方,嬷嬷,要是你有,你也给我找一些来,我就不相信我……”说到这里,就哽咽住了。
“好好好,我的姑娘,快别哭了,嬷嬷这就给你去找,这么大的人了还和嬷嬷哭!”安嬷嬷拿出一张帕子,给李氏擦了擦眼泪。
李氏眼眶发红,犹自抽噎着,这是,一阵轻盈的脚步声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穿着富贵华丽,身后跟着几个丫鬟。
走近了一瞧,才觉得这世上真的是有天生的美人的,虽然年纪小,但她身上浑然天成的娇柔已经让人意外了,不知道她这年纪再大一些,会是何等出色的美貌。李氏看到女儿,忙止住了哭泣,声音暗哑地说道:“仪儿,你怎么来了?”
沈清仪看到李氏发红的眼眶,就怒了:“娘,是谁让你哭的?”
李氏忙说道:“没事,仪儿,没事,娘没哭,你别生气。”
沈清仪又走近了一点,大声说道:“娘,我都看到你的眼泪了,你还说你没哭,是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
“真没事,仪儿,你别问了,这是大人的事,你别管了,你还没说,你这个时候怎么过来了?”
见李氏实在不想说,沈清仪也不逼问她了,打定主意找个时间问问安嬷嬷到底是怎么回事,见到娘亲的问话,就回道:“娘,我过来就是想和你还有爹说一下的,我可不可以不去学女红了,娘,你看我,我的手都被针扎破了,实在疼的很,娘,我不学了好不好?”说着便露出了被扎破的手给李氏看。
李氏看着那一双白嫩的小手上布满了不少红点,还有几处被针扎破的痕迹,都心疼坏了,但她知道,这不能惯着女儿,这女红是每个女人都必须要学的,她此刻搂住了女儿,说道:“仪儿,这不行的,女红哪能不学呢,你姐姐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她现在都能绣得有模有样的了,就是其他人家的女孩,再娇宠,女红也是要学的,你大姐和你三姐也还不是要学吗?忍忍就好了,哪个女人不是这么过来的呢?”
沈清仪沉默了下去,再说话时已经没有了抱怨:“娘,我知道的,您是为了我好,才让我学的,我都知道的,我以后会好好学的,我会争气的!”
李氏轻抚着女儿的面庞,叹了一口气,府里谁都说她偏宠仪儿,对大姐儿湄儿不如仪儿疼爱,明明湄儿那么孝顺懂事,而仪儿却娇纵闹腾,但又有谁知道,仪儿对她的那份心是湄儿怎么也比不上的,湄儿从小养在母亲身边,孝顺的也是老太太,对她虽然恭敬,但那份生疏始终横亘在母女之间。而她的仪儿,她对她这个母亲,却是顶顶真的心意,让她怎么会不更疼爱她一些呢?
她看着仪儿,她的面庞长得真好,遗传了她和夫君所有的优点,夫君长得俊秀风雅,玉树临风,她长得就是一般了,中人之姿,但是,她的仪儿,避开了她和夫君所有的不足,这样的美丽,就是她的女儿啊!而大姐儿湄儿,长得就更像她,清秀温婉,又有老太太精心教养,是这天底下所有的婆婆大抵喜欢的儿媳的样子,再过几年老太太肯定会为她精心挑选亲事的。玥姐儿还小不说,但她的仪儿,不知道将来会便宜了哪家男儿,但她肯定会为她的仪儿选一个顶顶好的丈夫,看他和仪儿夫妻恩爱,子孙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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