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查白玉梁?”季淂压着嗓子,有点紧张地看了一下四周,“他还有什么可查的,跟他那个唯利是图的爹一路,就是要榨尽克隆人的最后一滴油啊。”
“他盯我盯得很紧。”左孟平静地说,“总统就快换届了,我要知道他们接下来的计划。”
“那你要干什么呢?”季淂不解,“就算真能查出来什么,你又能把他们怎么样呢?”
左孟低头看了看手心,“你就说查不查吧。”
季淂原地转了两圈,“你别冒险。”
他的话音才落,会议室的门吱呀一响,白玉梁走进来了。
似乎根本看不见站在一边的季淂,白玉梁朝着门口稍稍一偏头,示意左孟跟着他走。
今天司机没跟来,车是白玉梁亲自开的。
他修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的边缘,有意无意地轻轻敲打着。
“在聊什么?”白玉梁今天似乎心情不错,语气不似平常沉闷。
左孟还没开口回答,他又好心提示,“别骗我,实话不会让我生气。”
左孟咬咬牙,“我请季淂帮我查一些资料。”
“很好。”白玉梁从后视镜里愉快地看了他一眼,“资料的内容可以向我保密。”
车还没开出基因部的大院,突然一个人直挺挺地碰到了车上。
那是个年轻的女孩子,长相很清秀,却有一双哭肿了的红眼睛。
“白部长,您是白部长吗?”她趴在挡风玻璃上,用力拍打着。
白玉梁将车窗打开一个小缝,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你是哪位?”
“我想求您救救我男朋友。”女孩子呜呜咽咽的,“我真的很爱他……”
白玉梁平视着前方,似乎打算把车窗合上,“民事工作不在基因部的处理范围内。”
“不不不……”女孩子把手指插进车窗的小缝,语无伦次地说,“我有他的孩子了,我有他的孩子了。”
“白玉梁。”左孟轻轻喊了一声。
白玉梁微微一挑眉,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左孟。
女孩子抓住了机会,“他是克隆人,我俩不是故意的,这是意外,不是他的错,为什么要给他判死刑……”
“为什么?”白玉梁还是没有扭头看她,“法律写得清清楚楚不是吗?克隆人不具有生育权,非法产生后代就要被销毁。”
左孟的呼吸微微一滞。
“可是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女孩子抹着眼泪争辩道,“我们可以把孩子打掉,以后不会再犯了……”
说着说着,她瞥到了后座上的左孟,“左老师,左老师……您以前说过,克隆人也是可以有健全的后代的啊……”
眼下这种情景,根本就不是左孟可以置喙的。
无论他怎么想,立法权完全被白家掌控,反抗法律就是反抗白家。
“左老师。”白玉梁轻声笑了,“那你求他,要是他同意,我就同意给你们一个机会。”
女孩子扒着车玻璃,手指头已经被挤得充血了,泪眼婆娑地看着左孟。
白玉梁抄着手,好整以暇地回头看他。
“左老师,求求您。”女孩子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求求您……”
左孟眉心轻轻一蹙,他知道自己的一个小小的违逆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白玉梁不是一个善罢甘休的人。
“我觉得他们还年轻,没有必要因为一个这样的错误就……”左孟斟酌着,谨慎地说。
“够了。”白玉梁把车窗往下松了松,女孩的手就拿了出去。
她把眼泪擦干净,规规整整地站在车边,脸上已经不见方才的楚楚可怜。
“白部长。”她微微躬身行了一礼,非常职业化。
白玉梁朝着窗外稍稍一挥手,示意她离开。
原来是一场戏。
左孟看着女孩渐渐远去的背影,莫名其妙的一阵反胃。
他轻轻吞咽了一下,把那种恶心的感觉压下去。
车开上了主干线,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
左孟一直看着车窗外,外面的天阴沉沉的,好像快要下雨了。
直到白玉梁先开口,“看到了吗?事情往往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人是会表演的,只要准备充足,什么话他们都说得出来。”他平时着前方,声音重新轻快起来,“过多的同情心,只会让你自己困扰。”
“白部长没爱过什么人吧。”左孟盯着自己的手心,轻声说。
白玉梁的脸色飞快地沉下来,“你叫我什么?”
左孟偏过头,看着窗外飞快掠过的绿化带,“但凡你心里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又怎么拿这种事来演戏,来检测我有没有过多的同情心?”
“我挺羡慕你的,”怒火让人不计后果,左孟抬头看着白玉梁,“这么理性又没困扰。”
白玉梁一脚刹车把车踩停了,声音里透着寒气,“你又什么资格过问我有没有爱过什么人?”
“因为我很难想象被你爱的感觉。”左孟轻声说,“你的心里一定有一杆精准的天平,任何事都会被你称出个几斤几两。如果你有爱人,他愿意被你放在秤上称吗?他愿意比你心上的其他东西都要轻吗?”
“要是他也爱你,那就更可悲了。”他轻轻笑了一声,“他一定不想知道你会演这种戏。”
“下去。”白玉梁简短地命令。
外面滚着隐隐的雷声,乌云压顶。
左孟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倦意,推开车门出去了。
白玉梁的车很快消失在了流动的尾灯中。
左孟沿着马路慢慢走,脑子里全是那个女孩子哀哀切切的泪眼。
他知道自己莽撞了,顶撞白玉梁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
但他今天不想忍。
空中响起两三个连续的闷雷,几点水珠打下来,沾湿了地面。
左孟身上没有钱,也不大认得路,只是朝着前面走。
大约是因为快要下雨了,马路上的人很少。
头发被冷雨浸湿了,左孟反倒清醒了一些。
他想要弄清林惑遇害的真相,光是调查还是远远不够,他需要一个立足点。
左孟一路走一路想,没注意到雨渐渐下了起来。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雨水遮挡了视野。
成像器不大防水,渐渐出现了一些黑点。
左孟把雨水从成像器上拂下去,眼前突然一阵发黑。
他下意识地向旁边一扶,却失去平衡直接跪在了地上。
成像器从他眼睛上滑下去,掉在地上摔碎了。
时间突然变得断断续续的,左孟压着额角想要把眩晕的感觉按下去。
地面似乎在慢慢塌陷,像是一滩融化的冰激凌。
连呼救的声音都发不出,他在粗糙的地面上摸索一个支撑。
但是触觉和听觉都似乎被雨水泡软了,化入了眼前的黑暗里。
在坠入黑暗的最后一秒,他被一张网捞住了。
那是一双有力的臂膀,和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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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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