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超市里放着舒缓的音乐,来逛超市的人大多三两结伴,打发着这个平凡的周末。

一个男孩站在酸奶货架前面,正认认真真地看上面的生产日期。

“已经六天了吗?”他扳着手指,犹豫要拿一瓶还是两瓶。

他穿着深色衣服,背影瘦瘦的,倒还算笔挺,就是低头拿酸奶的时候有些吃力地撑住腰,这才让人注意到他身前隆起的肚子。

他拿着两瓶味道不一样的酸奶,为难地左右看看。

身边一双手挽手的少女过去,正叽叽喳喳地讨论。

“听说玉梁哥最近会来医院视察呢,我们要早点去占位置吧?好想和他握手呀!”其中一个兴冲冲的。

“哇!你对暴君的兴趣这么浓吗……”另外一个有些不情愿地摇头,“我看着他都腿软。”

“怎么会!他是明君啊,你看他当了两年总统,克隆人和生育率的问题不是都解决了。”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还那么年轻那么帅!”

“可拉倒,当年看见他把大选行刺的人当街击毙,你不还连着做了好几天噩梦?”

“恐怖归恐怖,但是那些歹徒居然连孕夫都不放过,死了也是活该……”两个小姑娘聊着天,慢慢走远了。

左孟把香蕉味的酸奶放回冷柜里,手里握着一瓶草莓味的,慢悠悠地朝着收银区走。

就好像险些在那场激战中送命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但是长达两年的微代谢修复沉睡,一个月的苏醒期还是太短了,今天是他第一次离开修复舱。

他走了几步就出了一层微汗,下意识地扶助了身边的货架。

手里的汗融在酸奶的玻璃瓶身上,滑溜溜的。

他稍一卸力,酸奶就从他手里滑了出去,咕咚掉在地上,好在没碎。

他稍微缓了缓,等着那阵心慌过去,托住肚子准备蹲身把瓶子捡起来。

一双手从后面护住他的腰身,小心地把他扶住了。

那桂花味道跟了他一路了,左孟不会不知道是谁。

但他没抬头,伸手把来人推开,“谢谢,我自己能行。”

白玉梁把他松开一点,虚虚扶住,弯腰把酸奶捡起来了,“要这个?”

大概还是微代谢的时间太长,身体除了维持最基本的机能,连生长发育都全部停滞,现在走了一段路,左孟心慌得厉害。

他摇摇头,正准备说话,两个小崽子就不合时宜地动弹起来,让他忍不住“嘶”了一声。

也不管他愿不愿意,白玉梁直接把人从地上抄了起来。

空气中立刻划开一道裂缝,白玉梁毫不犹豫地跨了进去。

肚子不舒服,头也昏昏沉沉的,左孟能感觉到白玉梁抱得很小心,但还是忍不住地反胃。

早知道今天就不该出门。

光线暗了,左孟抬抬眼,看见的是他和白玉梁的卧室。

“怎么自己出来了?”白玉梁声音放得轻,小心地护着他的背,“不跟院长说一声?”

“白先生,”左孟皱皱眉,“这是我自己的事。”

“好,是你自己的事。”白玉梁不跟他争,“但是以后你就算不告诉我,也得跟院长说一声,你身体没恢复,一个人不安全。”

“我们离婚了,白先生。”左孟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和白玉梁提离婚,白玉梁答应了。

“是,是离婚了。”白玉梁完全顺着他,“但是你怀着孩子,要更注意一些。”

“我以为我们说清楚了,孩子和你没关系。”左孟撑着身子要坐起来,“我和你也没关系。”

白玉梁依旧护着他的腰,“还难受吗?喝口水好不好?”

左孟扶着腰站起来,慢慢朝门外走。

倒不是他不想快,只是他实在是腿软得厉害。

他脚底下一虚,下意识地去扶门框,手还没碰到,就先被捞住了。

这次白玉梁没跟他商量了,直接抱回床上。

左孟争不过他,干脆闭上眼不看他。

脚腕被握住了,左孟向回缩,白玉梁不让,紧紧把他抓着。

左孟张开眼睛瞪他,只见他半跪在地上,慢慢给他脱鞋,“眼睛全好了吗?”

左孟不吭声。

“新搭建的神经没那么稳定,平常还是带着成像器以防万一。”白玉梁端详着他浮肿的脚腕,稍微顿了顿,下手轻轻揉着,“等孩子生下来我给你修正一下程序,以后就不用戴了。”

“白玉梁。”左孟俯视着他,“咱俩互不相欠了,别说这些话了,没意义。”

这次轮到白玉梁沉默了。

“白家和林惑的事,不全是你一个人的问题,我错怪你,为林惑白白送命,你记恨我。”左孟的目光静静的,“但是我也算还过你一条命了,我没拿过你什么,是不是?”

白玉梁避开他的问题,“饿不饿?我给你煮粥好不好?”

“我想回医院。”左孟别开脸,不再看他。

“你在这儿休息一会儿,我不打扰你,等你恢复一些,我让你走,行不行?”白玉梁说着话就翻箱倒柜地往外拿东西。

孕夫枕,软被子,倒是齐全。

左孟其实是真走不动了,只要白玉梁不在这,他也没那么不自在。

“腰行吗?”白玉梁小心翼翼地护着他靠在孕夫枕上,“累得慌吗?”

“你说你不打扰我。”左孟说话硬邦邦的,闭上眼。

“好,我走。”白玉梁给他盖了被子,很快起身。

自从那次出事,左孟就没睡过床,一直都是在修复舱里休息。

小家伙们大概也是新鲜,没完没了地动弹。

但左孟的精神太弱,几乎不久就昏过去了,自然听不见被地毯包裹的脚步声。

白玉梁在床边坐下,轻手轻脚地把左孟埋在被子里的脸剥出来。

那么小巧秀气的一张脸,见他的时候多半是板着,气势压过清秀。

但现在左孟睡着了,脸上的防备就被弱化了,苍白中透着一些倔强的稚气。

大概是孩子闹他,他睡也睡不踏实,止不住地要蜷身子。

白玉梁心里却多了些踏实,左孟在修复舱里一动不动的那两年,他没有一个日夜不在火上煎熬。

他不能想,要是左孟再离开一次,他要怎么做。

他在左孟的床边坐下,手搭在他的胎腹上轻柔地安抚。

左孟身子沉,腰上累得厉害,忍不住咬着嘴唇哼声。

疼得厉害了,他也还是醒不过来,眼泪很快就顺着眼角滑下来了。

白玉梁把人从床上抱起来,护着小声哄,“不哭了不哭了,不舒服是不是?”

左孟无意识地挣了挣,用手托腰。

“我揉我揉,崽崽不动了。”看着左孟受罪,白玉梁的呼吸也急了,不住地哄,“我知道你疼,我们揉揉就不疼了,放松一点宝贝。”

白玉梁给揉了一会儿,左孟慢慢踏实了一些,眼角的泪还没干,就全蹭在了白玉梁胸口。

白玉梁一手拍抚着左孟,一边连上了院长的内线。

院长正着急,“左孟这孩子真是,留个口信就出去了,现在还……”

“他在我家。”白玉梁轻声说,“他闹脾气闹得厉害,送他回医院能休息得好一些吗?”

“孕夫在修复舱哪能休息得好……”院长舒了口气,“那孩子心重,什么都不跟人说。但是孕夫最怕心里藏事情……他家里还有人吗?”

“他还有我。”白玉梁时刻观察着左孟的状态,用下巴贴了贴他的额头。

“你们不都离了吗……”院长小声嘟囔,“他家没别人了?”

“……”白玉梁沉默了半秒,“您的意思是他最好还是在家里养?”

“那是,哪有七个月的孕夫没病没灾地自己在医院呆着的?”院长心说这精明无双的年轻人怎么碰上这种事就这么傻。

“他睡床难受,”白玉梁咬咬牙,还是虚心求教,“他疼得掉眼泪。”

“他身子没有什么大毛病了,就是虚。”院长语重心长地解释,“怀孕本来就不容易,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拖着俩孩子活过来,不受罪是不可能的。”

“况且,他主要还是心病重,医生、修复舱都不治心病。”

白玉梁心里一绞一绞的,呼吸都沉了。

“他岁数还小呢,”院长说得含糊不清,“掉眼泪那就是少人疼了。”

“他也就跟我孙子这么大,要是我家孩子受了那么大罪,不把天哭塌了都是收敛了。”

“我知道。”白玉梁低声说,认错似的。

院长清了清嗓子,“医院里这两天位置也紧张,小左也该出院了。你替我叮嘱他,他这个身子虽然用不着住院,但是肯定不能离人,尤其双胎七个月了,晚上离开修复舱睡觉少不了要起夜,可能半夜还得喂一顿,不然反酸又要受罪。”

刚挂断电话,左孟就翻了个身,不适地挺着腰把白玉梁搂住了,跟他抱着大白鹅抱枕的姿势如出一辙。

白玉梁扶着他的背给他揉着腰眼,直到他僵硬的肌肉放松下来。

他心里就跟扭麻花一样:左孟醒过来这一个来月,天天跟院长说睡得好,这叫睡得好?

要是今天他不跟着左孟,不知道他要硬撑到什么地步。

左孟累得一觉睡到天黑都没醒来的迹象,白玉梁寸步不离地守着,稍有一点动静就温柔地安抚。

他看着左孟的睡颜,忍了一整天的话终于低声说了出来:“你这是一命抵一命吗?”

后半句话他甚至都不敢说,只是在心里暗暗地想:你这是凌迟我两次。

左孟又挣扎着要翻身,白玉梁的心思就又变了。

他想:要是他能少受罪,活剐我多少次都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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