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东西？梦境法则？所以她是被困在梦境中了？

AI辅佐官018号？

这个词组对她而言其实并不陌生，王瑶在前500强科技公司新员工入职培训会上，受邀参与公司的AI研究新项目。

虽然是自愿报名，但那时他们都在试用期，可能行差踏错一步，就会失去入职资格，何况参与新项目对王瑶而言并没有什么危害，她得到5万块补偿款，项目组在她的后脑勺植入了一枚直径1毫米的芯片。

而且植入芯片之后直到现在，她都未感觉到任何不适，如果不是脑子里蹦出来的声音，她几乎快忘了芯片的存在。

但现在所有事件被隐约又无形地串联起来：因为那个项目名叫“AI辅佐官计划”，而王瑶是第18位植入芯片的实验“小白鼠”。

难道是20年后的AI新技术触发了她的穿越？

王瑶化身十万个为什么，唇瓣抿了又抿，拳心攥了又攥，内心忐忑、步伐飘忽地跟着李建华离开飞行器。

眼前，是一片宽阔明亮的广场，中央雕刻有天使塑像，两侧有人排队打针，依然是井然有序，无人交头接耳，另有生着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昂首挺胸，巡察维护着不需要维护的秩序。

再往前，是一幢高耸入云、气势恢宏的摩天大楼，钴蓝玻璃折射出刺眼阳光，从上至下金光大字赫然写着——主宰者基地。

李建华回眸看她：“现在可以说话。”

王瑶一愣，十万个为什么徘徊喉咙口，一时不知先蹦哪一个出来，但刚张开嘴又被他的话无情堵上：“瑶瑶，我们的世界有无数只眼睛。”

嗯？

李建华说：“末世生存法则一，你可以说话，但先确保你是在和人类说话。”

嗯嗯？

李建华又说：“末世生存法则二，禁止提问，高智慧人类社会不允许存在提出问题的人类。”

王瑶嘴角僵硬，笑容逐渐扭曲：她现在合理怀疑李建华是虚构的。

她忍了忍，最后沉默着向排队的人群走去，走了几步又回头，对上李建华看似深情温柔实则疏远淡漠的目光，不管是2024年，还是2044年，她一直都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别人穿越会想着如何回去，父母该怎么办？

她没有这种要考虑的东西，回不回去对她而言根本无所谓，她没有父母，没有朋友，男朋友女朋友都没有，孑然一身，最多只是担心一下房租到期房东将她的行李打包送往垃圾站。

一潭死水的日子，直接快进到中年，这对她而言不是特别难以接受的事情。

但一路走来，不能说话，不能提问，不能表现出任何反抗情绪，压抑到现在，王瑶的内心早已歇斯底里，此时终于鼓足勇气道：

“李建华，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吧，你去修你的神经系统，我去找AI主宰者谈判，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王瑶就此别过！”

说完，她作势抱拳。

李建华阔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腕，成熟英俊的眉棱微皱，眸色内敛深沉，对她抿唇摇头，旋即轻叹了口气：“瑶瑶，是我不对。”

“你可以向我提问，但我希望你改掉这个习惯，因为你身边的我，随时可能不是我。而你所得到的任何答案，都可能是足以致命的错误答案。”

“哈！”王瑶掰开他的手掌，低下头，无可奈何中多出一点莫名其妙，“说人话”三个字几乎脱口而出，但她生来软弱可欺的面具不允许她做这种悖逆大胆的行为，所以只是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

“况且，现在的你去和主宰者谈判，无异于自寻死路。”

王瑶在他郑重其事的尾音里抬起头，那瞬间理智稀碎：“所以你相信我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

“表述错误。你的确是这个世界上的人类，AI旅行家探索星际已有数载，尚未发现银河系中存在人类以外的有智生物。”

好一个鸡同鸭讲，驴唇不对马嘴。

王瑶无言地向他竖起大拇指。

“你今天申请调休，把谈判延期，跟我去图书馆修复神经系统。”

话落，李建华若无其事地牵起她的手，王瑶欲言又又又止。

果然时代飞速进步，但调休制度却根深蒂固。

但不是说不去谈判，秩序会失控吗？

她还什么也没问，就听李建华说：“没关系了。”

他仰头呈四十五度角望向碧蓝天空，还有悬浮游弋的纯白飞行器，唇角轻掀一道薄弧，而沉静的眼尾细纹恍若在勾勒某种痛苦，以及酝酿某些更凶猛的风暴。

这突然的氛围感是怎么回事啊？大叔醒醒，现在是在末世科幻剧本里！

王瑶揉了揉颈侧，别扭地撇过头，她现在是42岁的皮囊，但依然是22岁的灵魂，22岁的年轻灵魂，不懂如何安慰眼前这个，明显比她沉稳冷静许多的男人。

然而还未及深思熟虑，耳边响起一声女人的刺耳尖叫，来自身旁规矩的队伍中。

在距离两人不过20米的地方，暴乱突发，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和携带枪支器械的巡察工作人员扭打在一起，枪支器械被打落在地，所有人都是赤手空拳的状态，场面复杂又混乱，但数十个青壮男性，对线区区几名工作人员，一时却难分胜负，队伍里有人攥拳跃跃欲试，有人抬腿蠢蠢欲动，有人眉心紧蹙面露不忍……

而李建华则迅速将王瑶拉至身后，抓着她的手明显紧张了，那力度就像要将她的手掌揉碎，然而这个人仿佛天生喜怒哀乐不形于色，脖子以上和脖子以下严重割裂，他脸上平静无波，像是无事人看戏一样看着暴乱发生。

可眼前发生的一切，都远远超出王瑶的想象力，哪怕她平静地接受了在2044年，AI成为主宰，人类成为奴仆，万物皆可投影，轿车可以悬浮，行动可以瞬移，但——

魁梧男人手握工作人员的头颅，面目狰狞，手臂青筋鼓动，咬紧牙关奋力往上扯，与此同时，暴乱发生的下一秒便全息投影、悬浮于空中的巡逻队员端起枪支，瞄准了他的头部。

在头颅落地的同时，强悍又精准的惨白光弹挟着冲击波瞬间摧毁了脆弱的人类肉-体，真实的红色鲜血喷涌，伴随着电流刺啦划过的声音，肉块与机械堆叠在一起。

又一队悬浮工作人员凭空出现，他们身着橘黄色工作服，头戴面罩，手持吸尘器一类的操作工具，在眨眼间将凌乱血腥的地面恢复至干净雪白，恍若一切都没发生过。

广场鸦雀无声，人群重归如死般的寂静。

为什么投影的人体，发出的攻击却是实质的？

惊骇吗？害怕吗？怎么可能不！

可在这场触目惊心的暴动中，在场之人根本就没有时间做出任何反馈。

警报声不知源头，却有着穿透灵魂的震撼力。

【注意！注意！主宰者基地，中央天使广场，发生反叛者恐怖袭击，威胁等级五级，现已销毁主要污染，衍生污染待核查，请各位先生、女士就地接受精神测试，保持镇定】

警报结束，广场所有人的眼前都弹出悬浮面板，上面是十道精神测试题，王瑶的目光从李建华的面板上一晃而过——他们俩的题目完全不一样。

王瑶尚未从心惊肉跳中回过神，声音颤抖地询问李建华：“怎么办？”

李建华直视屏幕，指腹轻落于上，从容不迫地边答边说：“按心中所想一五一十做选择，作弊比答错更——”

【警告！警告！系统检测到有人类在精神测试中作弊，请全体人员在10秒内结束作答！】

【10】

……

【9】

……

【8】

……

艹！

王瑶飞快扭头，什么反叛者，什么机器人，全部抛诸脑后，现在她全神贯注，眼睛和身心都在题目上。

{1、我不希望作为低级别的人类与强于我的存在一起工作——非常反对}

{2、我希望成为人类关注的焦点——非常反对}

{3、我在专心听讲时，会突然意识到听不到对方所说的部分或全部内容——非常反对}

{4、如果我委曲求全，别人就会乘机欺骗我——非常反对}

{5、我此时感觉心烦意乱——非常同意}

{6、我感觉周围的人、物体或世界都不真实——非常同意}

{7、我正在思考眼前的人是否值得信任——不反对也不同意}

{8、我感觉此刻自己并非真实的自己，而真实的自己正在看虚构的自己所做出的一切真实的行动——艹！什么意思？}

……

【1】

……

【答题结束】

悬浮面板骤然熄灭，与此同时，每个人头顶都浮出一个测试结果。

李建华头顶是白色的B，而王瑶的头顶是——金光闪闪的A ！

甚至是……整个中央广场唯一的A 。

什么情况？

她分明连题目都还没做完！

王瑶皱眉看向李建华：“A 是什么意思？”

他暗眸半敛，长睫低垂：“满分以上。”

这么……6？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正疑惑，头顶的悬浮巡逻队又凭空出现了，两人一组往头顶漂浮C级和作弊的人类飘去，中央广场陷入混乱，而李建华拉着王瑶面不改色地往主宰者基地径直走去。

王瑶企图挣脱束缚：“李建华？”

然而根本不可能，男人与女人的力量悬殊很大，而且李建华一看就没少锻炼身体，他严厉道：“走，这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广场混乱，而他的目的地很明确，但我不犯人不代表人不犯我，这世间很多事情就是冥冥中自有注定的。

一个瘦小女人从巡逻队的抓捕下突围，她胡乱抓了一大把针剂，在人群里横冲直撞，眼看就要撞上两人，她看过来的目光充溢着极度的惊惧，但在看清王瑶的那刻，极度的惊惧切换为剧烈的狂喜，她猛扑过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的同时，也紧紧抱住了王瑶的双腿。

“砰！”一枚刺眼光弹从她背后向两人袭来，王瑶刹时毛骨悚然，但惊呼尚未从喉中溢出，只有嘴型比了个浮夸的“啊”字，便见光弹在距离两人一拳之距时化为无形。

女人怀里的针剂全部掉落在地，浓稠的绿色液体洒在雪白的地面，混合着稀碎玻璃渣，她抬起头来，双目赤红，狠狠咬牙：“李建华！王瑶！你们两个败类！渣滓！畜生！你们不得好死！”

话落，红色辐射光直接穿透她的心脏，王瑶恍惚间闻到一股□□被灼烧的焦糊味道，女人抱着她双腿的双臂力道骤松，那两只熠亮、愤怒的眸子，瞬间黯淡、失去聚焦。

巡逻队员在下一秒瞬移到王瑶面前，带头的那人向她礼貌地鞠躬，而他身后的两人则将女人架着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