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说是麦地,其实地表干裂,秸秆枯萎,触目所及都是一副荒地的模样。陈小雀伸手触碰,本就干裂的秸秆立刻碎掉。只有格子一样排布的田垄能证明这里曾经是庄稼地。

陈舍明对这些天灾视而不见,又从乾坤袋中拿出一个罗盘,灵力催动,罗盘上的指针缓慢转动,最后指向了东边,“媳妇,我们朝东走,很快就能到百问城了。”

他看到陈小雀蹲在碎裂的枯草前,一副分外迷茫的摸样。干燥的风携着沙子,将她的头脸吹得灰扑扑。于是他瘸着右腿走过去把她拉起来,提到自己的胸前,大手随意的把她的脸擦了擦,“这有什么,人可跟地里的杂草一样,这一阵天气不好要死了,隔一阵风一吹就冒绿芽。退一万步,要是生来命如草芥,与其苦苦煎熬,不如早死了去投胎,来世说不定还能生在五大世家,做一个富贵仙公子。”

陈小雀点点头,这才看到他的右腿在不停地渗血,在干裂的土地上留下一个个血脚印,“你的腿在流血。”

陈舍明点头,“没办法,相公我见不得媳妇难过,立刻拖着一条瘸腿来安慰你了。要不是你,我的腿伤也不会再裂开。”

陈小雀,“对不起。”

陈舍明笑的露出一口大白牙,“我怎么会怪你呢,不过凡事有一没有二,媳妇你接下来可要好好照顾我。”

于是陈舍明毫无负担的让陈小雀背着自己走了。莫说此地千里无人烟,他彻底放下了脸皮,便是有人看见,他也只会老神在在的继续趴着。毕竟伤在自己身上,自然能养就养,脸皮又不能当钱花。

烈日当空,陈舍明还腾出衣袖给身下的陈小雀擦汗,“辛苦了,热不热呀,汗都流在衣领里了,我给你擦擦。”

陈小雀的脸通红,不是羞的,是累的。走了大半天后,她又说了一句,“饿。”随后站在原地不动了。

陈舍明心想,傻归傻,倒是满倔的。

他从陈小雀背上下来,摸摸她的脸颊,嘴上说的动听,“都是我不好,饿着小雀了,你趴我身上睡一会吧,睡着就不饿了。”

陈小雀摇头,随后摸了摸肚子。她有预感,再饿下去她可能会失去意识,所以她现在必须要吃点什么了。

可是二人的兜比脸干净,于是只能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陈小雀看着陈麦带笑的唇角,好像无论什么时候,他的眉眼都弯弯的,唇角微微上翘,像是个极乐观的人。哪怕此刻他的小腿不正常的略显弯曲,衣服上都是或深或浅的血污。

她叹口气,说道,“对不起。”

陈舍明刚要说些场面话,什么‘媳妇你不要说对不起’‘夫妻之间说什么对不起’之类的,陈小雀就默默上前,扶着他坐下,然后小心的把他受伤的那条腿放在一边。

陈舍明忽然觉得平日里张口就来的假话没意思,于是闭上嘴。

陈小雀最后侧躺在他另一条好腿上,说道,“如果我失去意识了,或者变一个人,相公,你可不可以不要丢下我。”她有些紧张,哪怕她现在还不明白‘紧张’这些情绪,“我一直以为自己生来就是孤零零的。你是我遇见的第一个有联系的人,虽然我什么都不记得,但是我会慢慢想,努力想的。如果你很讨厌睡着的我,那你就扔下我,自己继续走。不过,可不可以走慢一点,这样,等我醒来了,我会去追你的。”

她说完后,紧张的等着后者的回应。上方一直没有声音。沉默在蔓延,只有呼呼的风声。陈小雀不免有些难过,也有些迷茫。随后她闭上眼睛,感觉眼眶酸酸的。

她感觉到陈舍明的指腹擦过她的眼角,然后突然睡了过去。

这次的入睡,跟以往有些不一样。以前她失去意识不会有任何的征兆,醒来同样格外突然。

而今天她发觉突然间天地与自我都消失殆尽,而她不停地下坠。最后像是在一坛池水中浮浮沉沉,随后看见了一条高耸无比的盘龙柱。

那根盘龙柱通体白玉,灵气在其中流转,甚至液化成雾,笼罩着四周。随着她‘看’到这根盘龙柱,周围的一切细节开始逐渐清晰,一根根的盘龙柱拔地而起,最后搭建成了一座恢弘而古朴的宫殿,宛如众星一般拱卫着最开始的盘龙柱。

一条巨大的白龙盘在其上,祂的鳞片洁白如玉,随着雾气隐隐绰绰,好像这世间的一捧雪落在此处,洁白而神圣。白龙在盘龙柱上绕行,陈小雀发现祂的后爪上缠绕着一条细细的锁链,锁链上镶嵌着各色的玉石,与盘龙柱相碰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

白龙突然低头,看向她。

祂的龙角很小,尚未分叉,同时碧绿色的龙眼几乎比陈小雀都高大,那其中只映照出了虚无的雾气和巨大华美的盘龙柱宫殿。

这条龙似乎与她对视,又似乎穿过了她的身影。

白龙口吐人言,那是个小姑娘清亮温柔的嗓音,“听说生灵的梦自成一界,此界不在天道掌控之中,跳出五行,一梦便是一界生,一醒便是一界散。传闻‘咒’之一道,修炼至极便可统御此界,大梦三千,来去自如。”

这条白龙说着,慢慢靠近陈小雀的所在。祂只是微微吐息,便搅的此地雾气翻滚,宛如风雨欲来时震荡的云层。

“原来如此,我居然在做梦。”那条白龙用龙须轻轻的抵在陈小雀的胸口,“这一梦会很长,小友不妨先往来处去。若是有缘,你我日后再见。”

说完,白龙将陈小雀推出了自己的梦。

陈小雀被一股力量推着向上飞,意识回笼,瞬间便苏醒过来。

她突然睁开眼,猝不及防和陈舍明对视,后者明显十分惊讶,“媳妇,你这么快就醒了。”

陈小雀点点头,感觉嘴巴里有股烤肉的味道,她忍不住舔舔牙齿。

他们还是入睡前的动作,陈舍明坐在地上,任她枕着腿,笑道,“我说什么来着,睡着是不是就不饿了。”

陈小雀摸了一下肚皮,果然不再饥饿。她严肃的拍拍肚皮,“原来睡着可以代替吃饭。”她以前不敢入睡,错过了太多。早这样,她就不用每天都发愁如何打工挣钱。

陈舍明失笑,拍拍她的脑袋,“我们继续朝东走。”

陈小雀将他扶起来,看到他的右腿又在渗血,“伤,又裂开了。”

陈舍明‘嗯’了一声,“没事,不疼。”

入夜时分,他们来到一座荒废的小村落,陈舍明毫不客气的指挥陈小雀挨家挨户的翻找能用的东西,可惜死老鼠都没有,除了残破的墙壁静静地矗立,一针一线都没留下来。

最后好不容易拼出来一个木板,用腰带穿着,作为陈舍明的简易载具。车夫就是陈小雀。她将腰带以肩膀为支点,拉着陈舍明继续向东。

一连三个村庄都是如此,陈舍明的右腿也是,白天好好的,一觉睡醒就会渗血。二人被风沙吹了几日,都变得有些灰头土脸。

“真不知道,百问城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侍卫还会不会放我们进城。”陈舍明枕着手臂嘟囔道,他在木板上无聊的很,每天唯一的消遣就是数钱,都快把陈小雀那碎银的棱角给摸平了。

许是太无聊了,陈舍明主动聊道,“媳妇,你怎么不问我去百问城干什么,你也不好奇我怎么一身伤的出现在深山里?”

陈小雀把腰带换了一个肩膀,“你身上很多事我都不懂,可这世上很多事我也不懂。这些都很重要吗?”

陈舍明笑了,“说你傻,你还通透的很。”他的思绪突然飘远了,或许他许久没有说过真话,实在有些憋不住了,或许是路程太长太无聊,或许是他们在行走时太过安静,好像天地间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陈舍明突然有了坦诚的冲动,于是他说,“我不叫陈麦,谁知道陈麦是哪个倒霉蛋。我把他杀了,拿走了他的牛车,他的衣服,还有他的路引,办一个路引5钱银子,那个陈麦怕丢,居然贴身放在胸口,我杀他的时候差点就把路引给毁了,到时候还要再麻烦一下,多杀一个人。”

陈小雀不明白“杀”的意思,于是无意识的重复道,“杀是什么?会变成一块一块的,会变成红色的吗?”

陈舍明‘嗯’了一声,“傻子你听好了,我叫陈舍明,舍弃的舍,光明的明。这是我自己改的名字,是不是很合适?”

陈小雀诚恳的说,“听不懂。”

陈舍明叹口气,“算了,等我有空了,教教你认字。总这样下去,话都说的没意思。”

陈小雀点头,担心他看不到,又说,“好。”她的思绪飘得很远,想到了客栈里的那个雨夜。

她慢慢的说,“杀,不好,”她想到了那个只说了一个‘谢’字就突然七窍流血倒地的黑衣少年,随后又说,“杀人,不好。”

陈舍明不笑了。他沉默的摸着自己的右腿。

“媳妇,这世上,只有你,永远不能否定我。”

第一个分身出现了:小白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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