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照顾谢嘉懿和段瑾瑜的作息时间,二婶特意问了他们在大学里几点吃饭,但早饭和午饭可以遵守,晚饭不行,因为他们晚上要上山,这里又没有宵夜之类的说法,所以他们饿到晚上十一点才吃到晚饭。
好不容易填饱了肚子,还没等消化,二叔就过来催他们赶紧出门,说其他人都在外面等着了,再不抓紧容易错过时间。
于是二人又各自点了灯笼提在手里,匆匆忙忙的出门和大家会合。
谢嘉懿生怕自己崴了脚,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脚下,等走了一段距离后,段瑾瑜提着灯笼在身后轻轻拽他的衣角,颤着声音道:“哥,你抬头看看,好吓人啊。”
谢嘉懿闻言抬头,这才发现村子里所有的人家全部熄了灯,周围亮着的只有他们二人手里的灯笼,他心有疑惑,但为了安抚段瑾瑜随便找了个借口,“太晚了,估计都睡了吧。”
段瑾瑜:“今天出门的二十来个人呢,家里都不给他们留灯吗?这黑漆漆的,谁能找到家啊。”
谢嘉懿:“人家从小在这儿长大,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回家的路,就不用咱们操心了。”
段瑾瑜还想说什么,可又觉得谢嘉懿说的有道理,便不再追问。
他们两个互相扶持着磕磕绊绊的走到村口。
他们是最后到的,赵栋早就等的不耐烦了,一见他们过来立刻骂道:“不能特么早点出门吗?!知不知道等你俩多久了!”
谢嘉懿:“对不起啊栋哥,二叔说这个时间刚好,但没想到路不好走,就耽误了一点时间。”
赵栋依旧骂骂咧咧,周围几个好声好气的劝了几句,这才作罢。
一行人慢悠悠的往山上走,其中还有几个小孩,正是活泼的年纪,蹦蹦跳跳又吵又闹,又被赵栋一顿臭骂,还有一个直接被骂哭了。夜色中,小孩哭声凄厉听着都瘆得慌。
赵成材去把小孩抱起来哄了一会儿,总算让他止住了哭声,不过这一举动让赵栋以为赵成材在和自己对着干,顺便又骂了赵成材几句。好在对方脾气好,应承了几句这事就算过去了。
谢嘉懿一直在默默观察这群人的情况,或许是村长孙子的身份又或许是什么别的原因,这群人大部分都是赵栋的小弟,少数几个不是的也不敢和他正面硬碰硬。
越往上走路况越差,谢嘉懿脚板都走麻了,呼吸频率也越来越乱。这种时间、这种路况、这种距离,对体能废就是一种折磨,正当他考虑要不要忍着挨骂的风险休息一下时,最前面的赵栋停下脚步。
谢天谢地,他们终于到了。
山林间树影重重,被风一吹影子仿佛张牙舞爪的恶鬼,看得人心底发凉。借着微弱的烛光,谢嘉懿只觉前方密密麻麻的全是坟堆,仿佛无人看管的乱葬岗。
赵栋催促道:“赶快排好队形,速战速决走一圈好回家睡觉。”
他站在第一个,后面的人需要右手提灯笼、左手搭着前面人的肩膀,所有人排成一队。为了照顾小孩子,他们让小孩子站在了中间位置,这样前后都有大人,也免得他们一不留神被落下。
等所有人排好队形,赵栋带着队伍缓慢向前。
夜色深深,也不知道哪个小孩开始哼唱歌谣,其余小孩听到后便笑嘻嘻的和他一起唱。
——排排队,搭手手
——哥哥站在前面走
——一步两步三四步,回头一看,嘿!丢了一个小朋友!
这种环境搭配着这首歌谣,总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谢嘉懿站在队伍第四位,前面是赵成材后面是段瑾瑜,听完歌谣下意识的就想回头看,谁知段瑾瑜突然捏了一下他的肩膀,止住了他的动作。
“哥,不好意思啊,我太紧张了。”
谢嘉懿没当回事,不过被他这么一捏,脑子清醒不少,刚才被歌谣吸引的注意力也重新归位。
坟与坟之间的距离很近,他们排成一队刚好能够通过,恰好路过一个墓碑,谢嘉懿稍稍提起灯笼打算看一看,结果正好照上一只红彤彤的眼睛。
那只眼睛分明是被人刻上去的,也不知是血还是红色的涂料,谢嘉懿不动声色的稳稳心神,等到下个墓碑再照过去,发现上面仍然刻着这只眼睛。
看来这应该是村子里的某种习俗,就是不知道代表着什么。
队伍一刻不停的走着,按照规矩,他们要在每个坟前路过,这里的坟修的没什么规律,总得拐来拐去。谢嘉懿突然想明白为什么二叔点名赵栋带头,不仅仅因为他是这群人中最年长的,更是他很熟悉这里的路。
然而,就算熟悉如他,等到走完一圈天边已经蒙蒙亮,要是换了别人,恐怕得走到白天。
全部结束后,赵栋带着他们从另一边走出了坟茔地,有了稀薄的日光他们便不再需要灯笼照明,各自吹灭,刚要往回走,就见队伍后面一个十六七岁、名叫赵阳的人弱弱举手,“栋哥,我、我可能需要方便一下。”
他皱着眉佝偻着背,双手捂着肚子,脸上已经疼出了冷汗,看样子已经坚持了很长时间。
赵栋:“你特么怎么这么多事?哪儿来这么多屎屁尿!”
这时他前面一个小孩张口道:“快让他去吧,他刚才放屁臭死我了!”
没等赵阳说话身后便噗的一声,紧接着就是一阵难闻的气味儿。
赵栋离老远都被熏到,嗷嗷叫着让他滚远点解决。
因为规定所有人要一起去一起回,剩下的人只能各自找了个坐的地方原地等赵阳。趁着这个时候,段瑾瑜又凑到谢嘉懿身边,他穿了一件薄外套,但依旧抵挡不住晨间的寒意,手都是凉的。
谢嘉懿比他情况还差,他常年不运动体质偏弱,一到春秋就手脚冰凉,现在被山风吹了半宿,感觉整个人都冻透了。
段瑾瑜双手拢在嘴前吹了一口热气,然后用力搓搓手心,“哥,你冷不冷,我帮你捂捂手吧。”
“谢谢,不用了。”谢嘉懿把外套拉链拉到最上面,挡住了小半张脸,现在的他只想祈祷赵阳快点解决快点回来,好让他们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不远处的赵成材见他俩冻成这个模样,好心过来提醒,“你俩是第一次来,也不了解咱这边的情况,今晚多穿点吧,往年这个时候山上都可能下霜,那才叫冷呢,说话都有哈气。”
谢嘉懿心说自己就穿这身来的,哪儿有多余的衣服,他现在在村子里能说得上话的要么是二叔,要么是赵艳丽,随便哪个衣服他都穿不了。
只能祈祷老天保佑了,至少别让他冻死在村子里。
不过既然赵成材主动过来搭话,谢嘉懿打算再找他了解点情况,于是半真半假的打了个寒颤,目光投向远处的坟茔地,“其实我还好,就是以前没见过这么多坟,感觉……呵呵……”
赵成材笑了笑,在他身边坐下,“没事,这里埋的都是自家人,不会害你的。”
谢嘉懿:“不是怕他们,哥,我问你个事,他们墓碑上为什么画着一只眼睛啊,刚看到的时候差点没吓死我。”
赵成材:“咱们村有个说法,说眼睛是连接阴阳两界的桥梁,长辈埋在这里,可以透过墓碑上的眼睛看见这边发生的事,咱们呢就正好趁着鬼门关大开的时候来这里走走,让长辈们知道咱们这些小辈过得好着呢,顺便也祈求他们的保佑。”
除了关于眼睛的部分,这个说法倒也能和赵艳丽所说的对得上,谢嘉懿思考片刻后没再起疑。
正当他考虑再和赵成材套套话的时候,另一边的赵栋等的忍无可忍,虚空对着至今未归的赵阳破口大骂,骂的时候还连带上了人家的长辈,相当难听。
赵成材尴尬的笑笑,“栋哥就是脾气大了点,人还是挺仗义的。”
谢嘉懿对这个评价不置可否,他能看得出赵成材已经很给赵栋面子了,但对方着实不长脸。毕竟他和段瑾瑜算是外人,在外人面前都这样,更别提平时在村子里,估计就是个谁都惹不起的小恶霸。
眼看赵栋越骂越难听,赵成材站起来拍拍屁股的土走过去,“栋哥,别生气了,你坐下休息休息,我去找阳子。”
赵栋听罢不耐烦的摆摆手,示意他快去快回。
谁知这么一折腾,就连赵成材都没回来,更别提他要找的赵阳。
“一个两个都特么死外面了吗?!”
赵栋疯狂的发泄情绪,正想再找个人去看看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几分钟后,赵成材连滚带爬的从山坡上下来,脸色惨白一头冷汗,身上滚了不少的土,最重要的是,他手上还有血。
他这模样都给赵栋吓到了,更别提其他人,有小孩直接被吓哭,现场一片混乱。
“都特么别吵了!”呵斥完,赵栋嘴唇动了动,面对赵成材,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刚才叫唤的人是你?你咋了?见鬼了?”
赵成材目光惊恐的看向他,随即缓缓低头看向自己染血的双手,颤抖着声音道:“出事了,阳子他……阳子他死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