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比体温低得多的温度。

想要移动身体，却连手指都难以抬起。

似乎是感到附近的生命体征开始活跃，周遭的环境自发升温到令人体感到舒适的温度。

乍然从寒转暖，就像是跑出寒冷的风雪，扑进点着壁炉的木屋里。

令人贪恋的温暖。从冻僵中缓解的肌肉的松弛与舒适。

好想……再睡一觉……

腿不自觉地往胸前蜷起，好让整个人能如往常一样，或说是像最初时在母体中一样缩成一团，却被一道屏障挡住。

“什么…挡住我的腿……”梦呓声在逼仄的空间里回响。几次努力无果后，仍在睡梦中的人皱起眉，愤愤地踹了“障碍”一脚。

“嗷呜！”这一脚直接把人给疼醒了，他条件反射地想起身，脑壳却“砰”的一声、结结实实地撞在一块硬板上。

这下再困也不得不完全清醒了。他艰难地用手揉了揉被撞疼的头，颇有怨念地睁开眼睛，想赶紧处理掉扰他清梦的罪魁祸首。

然而，呈现在他面前的不是平日里因为睡姿太差而贴上去的床尾的木板，也不是什么墙壁，而是一片晶莹的、折射着日光的浅蓝。被外面的光线重点照亮的那几处，透出亮眼的白色。

这是……冰？

他费力地伸长手臂，摸索起禁锢自己的容器。

这是一个平面…平面和平面之间有交线，有角，身上是一个宽远小于长的长方形平面，没有其他的突出或者凹陷的空隙。

嗯，他大概是知道自己在什么东西里面了。

在一个呈长方体的盒子里，外形类似于一副棺。

沿着边角细细摸索，他发觉这个棺正常情况下是不能从里面开的。内部光滑没有任何机关，应该是从外面开合，或者在棺体上直接盖了一层盖儿。

正当他决定尝试蛮力破棺时，字正腔圆的播音腔女声在棺内响起。

“玩家您好，这里是公告同步时间。请先完善您的真实个人信息，以便让您得到参与游戏的资格。请放心使用系统配备的智能语言输入功能，该功能可辅助您进行逐字修改。注意，请不要填写虚假信息，不要填写虚假信息，不要填写虚假信息！系统已载入玩家的全部资料档案，完善个人信息仅为确认身份，让您拥有更好的游戏体验，也让您能在系统中获得较高的信用分数。感谢您的配合。”

那就听天由命咯，他一挑眉，嘴角扬起弧度，露出玩味的笑容。

他飞快地填好资料，又用力地叩了下压着自己的棺材板。

“您已填写完毕。

姓名：牧佐卿

年龄：20（地球年）

身高：183cm

职业：学生（阶段：本科）

资料完善进度：50％

已获取游戏资格，正在为您开放初始权限……”

“欢迎进入白塔。祝您游戏愉快。”

女声消失后，头顶上方的板开始缓缓向左平移。

外面透进来的刺目的阳光让他不得不把一只手覆在眼上，另一只手勉力支撑自己起身――冰棺里躺久了，肌肉也僵硬了。

木着脸让眼睛逐渐适应外界的光线，牧佐卿看向四周。

他的周围，是排布密得如同玉米粒一般的同材质棺椁。

棺排得行列齐整，在大平面上凸起一个个方块。

而从他的脚下，到那条看不见的地平线，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棺椁。

“现在的游戏开头不应该是新手指引么。”他悠悠地打了个哈欠，“怎么学习古墓丽影了？”开局就被裹在茧子里，任玩家左扭右动出不去，只能叹息一声开始玩另一个版本，然后再次被惨烈击退。而他在尝试各种阴谋论后发现自己的脑回路和游戏设计者实在有点背道而驰的默契，网上又搜不到可供研究的攻略，遂愤而跑路……

正想着，老天爷打了个响指，回应了他。

老天爷用来回应他的喃喃自语的，是一声几近把他耳朵震聋的巨响和一块向他砸来的一人高的冰棺盖板。

这板第一眼给人的印象就是，能压死人。

牧佐卿下意识交叉双臂挡在脸前――他的反应绝不足以让他完美地躲开这块板。与其侧面被砸成重伤伤到脏器，倒不如用正面去缓冲。

开局就死，不是炮灰就是白月光。

他这么帅，应该是白月光吧。

他在这零点几秒里神游。

然而，牧佐卿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一条手臂横亘在盖板和他的脸之间。由于距离近，牧佐卿还能清晰地看见手臂上形状堪称完美的肌肉因承受猛烈的撞击而活动的动作。

他不禁顺着手臂视线上移。

一张面无表情的帅脸。

“帅”这个字是他毫无经过思考加工而得出的。若是认真些，那就是像文艺复兴时期时热衷于展现人的力量的雕像，俊逸，又充满了爆发的力量感。

大概是反射弧长，疼痛的感觉需要一小段时间才能传到他大脑，男人的嘴角微咧，舌尖顶开牙缝，细细地研磨牙的切面。

“抱歉。”面前的男人放下手臂，冰盖顺势倒地。他揉了揉右手，上面是清晰可见的红痕，皮下组织已经破裂，隐约要渗出血来。

大概过几天就是淤青了。

“冒昧问下。你把这个盖板，额，砸开了？”牧佐卿喉头哽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蛮力能发挥恐怖如斯的力量。难道这就是当初老妈催他去健身房练肌肉的原因？

他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握紧，再看了看。

算了，他有力气是有，但是一拳下去估计骨头都得碎光。

男人“嗯”了声，还没开口说什么，破碎的机械女声断断续续地从盖板侧边钻出来：“姓……名……封立君，年……滋滋滋滋……”他又干脆利落一拳下去，忙音滋滋两下后戛然而止l

“lijun？是邓丽君的丽君，还是建军的那个立军？”牧佐卿嘴比脑子快，一不小心直接吐噜出来。他的大脑自觉运转，开始给眼前的人填写人物档案。他平常就有这习惯。有时候下个电梯看到擦身而过的戴帽子口罩的人都忍不住记住对方特征，想着会不会是什么案件的重要证人或者犯人。

“立君，无生民而立之君。我姓封，开封的封。”封立君蹲下查看他的冰棺，手指灵活地摸索着棺体，应该是在寻找发声器。

牧佐卿点点头，觉得不说点什么不大礼貌：“忽略历史意义，你父母大概是期望你出类拔萃，嗯……成为某个领域的……领导人？”说完他觉着自己的话称得上是不知所云，尴尬地笑了笑。

“礼尚往来？”封立君用手指弹了弹机器，显然两拳重击损坏了系统的收发器，屏幕显示信号传输失败。

“牧佐卿。诸侯有卿，以相辅佐也。”牧佐卿说，“敝姓牧，州牧的牧，额，牧羊的牧。”下意识想到的词有些少用，怕人家听不出来，牧佐卿又立即换了一个。

看着这冰棺已经没什么观察价值，封立君起身，把碍事的盖板随便踢到一边，声音跟动作一样慢下来：“没事，听得懂。我母亲原本就是历史老师，总会耳濡目染。”

“你这么一说，我感觉我应该忘了什么。”牧佐卿对“历史”两个字产生了一点熟悉感。

仅仅几秒钟的沉寂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开口。

“左传……”

“……襄公十四年？”

两人边走在棺与棺之间的小道上，边聊了几句。

好家伙，原来还能同有一个学历史的取名废妈妈。

俩妈还非常有默契地打开了同一本历史书，翻到开头几页，说不定这时就直接敲定了儿子可能要用一辈子的名字。封立君妈妈不知道，但牧佐卿对自家妈了解的很，让她耐心把一本书翻完来找名字无异于让她用断墨的笔抄完一篇800字作文――像被间歇性强迫症迫害一样让她抓狂。

因为小时候老师让学生问父母名字含义的时候，得到这个草率回答的牧佐卿是一时不知道发表什么言论的。

两个人之间唯一的话题也用尽后，空气里只剩下沉默。

明明一眼望不见头的冰棺群，却在两个人走了差不多一分钟后就走了出去。

牧佐卿看着身后已然消失的冰棺群，心里暗想，“在这个空间里，生命体就可以通过空间折痕加速么。”

双脚离开拥挤的冰棺小道，落到平坦宽阔的地面上，让人觉着终于回到了正常社会里。

两人走到一座牌坊前，牌坊上的字被人用浓墨抹去，用小刀之类的尖锐物潦草地刻了三个字。

始源坊。

牌坊后面的，是一整片的村落，房屋参差不齐。

屋檐下尽是常客――燕巢。

看上去同为冰棺里出来、穿着现代服饰的人们站在店家铺子前挑选，亦或是坐在酒楼里吃酒片肉。穿着古代服饰的“原住民”笑吟吟地接待他们，驱赶着牛羊赶集。

街边摆着小吃一条街，挽着葫芦棒子的老人一步三摇，熟练的抖勺一起一落，在铁板上留下硬化的甜意，身材魁梧的屠夫举起剁骨刀，有点钝的刀刃砍得骨屑飞溅。

这种感觉，就像此时他们是来一个古镇游玩，而非刚从一片冰的荒芜中脱身一般。

＊两人名字取自《左传??襄公十四年》，详情见人教版历史选择性必修一P3史料阅读，好兄弟就是要一起取名（不是）

＊没错作者就是俩妈，想了好久干脆抽出书瞎翻

＊放飞自我之作，努力调整文风

＊剧情主打一个想象

＊最后一章作话放全文设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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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