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喻景白坐在办事厅等,值班民警调取附近街道监控,很快抓住了嫌疑人。

是个穿运动衫的年轻男人,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经喻景白指认,确定了身份。

但最大的问题是,他不承认自己偷了东西,也交不出来腕表。

民警搜过身,也过了这人一遍手表明确失窃前三十分钟到现在行动轨迹,通过放慢放大烤鱼店的走廊监控,从大开着的卫生间门里捕捉到了他抓起那支表藏匿进袖子的动作。

确实是贼无疑。

嫌疑人无可抵赖,但仍不远说出来表被藏在了什么地方。

因为盗窃发生后他没有接触过任何人,所以也就没有藏匿处理赃物的时间。

那支价值七位数的腕表,很大概率是被放在同伙的接头点,被人取走了。

大致得出这么个结论,民警头都变得和工作量一样大了。

浦新区发生这么大金额的盗窃案,是要上报的,如果找不回失物,还要扣执勤人员年底奖金。

现在就只能寄希望于被盗的东西是个假货了,哪怕是几万块的高仿也行。

被推过来“为难”失主的女警,喻景白认得,就是中午那个到天桥街处理寻衅滋事,在警车上调侃他和隔壁摊主的那个圆脸大姐。

“小伙子啊,也不是我说话难听,你那个表,一定是真的吗?”

喻景白闻言毫不意外,从手机里调出购买发票给她看。

早在那扒手一脸无所谓被押进来的时候,他就猜到了这茬,因此在路上时就提前联系生活助理调来了发票。

这支表是购买记录在半年内,是他有次见客户忘戴腕表,随便进了家专柜买的。

一般情况下需要预订,但他这种特权阶级的资本家从来不用。

喻景白不喜欢戴这种价格浮与表面的表,太张扬。但奔着买都买了不能落灰的原则,于是戴了一段时间。

被妈妈看到,还调侃过他暴发户品味。

喻景白张口报了个商场名,脸上表情淡得好似被偷了价值七位数手表的人不是他,“那边专柜应该有人记得。”

值班民警于是联系商场附近的分局去取证,得到的答复毫不意外是肯定的。

民警只能继续去审讯那贼。

s市治安很好,敢在这地作案的,不是艺高人胆大就是纯傻逼,这次的显然属于前者。

喻景白时间宝贵,没功夫浪费在这里等结果,没坐多久就走了,只留了个助理的电话叫有消息通知他。

其实他也没抱多大希望,这种八成是团伙作案,想报复也只能安排律师,把抓住这个贼往无期里判。

一天进了两趟派出所,直接财产损失过百万,喻景白心里很不爽。

但想到烤鱼店包厢里,他们对坐一起吃饭时的心情,就觉得事情也没那么遭了。

理智的天平好像在一点点偏移。

他点开市精神卫生中心线上小程序,给自己挂了个号。

·

次日路遥没出门,她的摊被砸了,还能用的都被妥善收了起来,颜料水笔要买新的,等快递的几天偷了个懒。

两人约定好似的,喻景白这几天也没出摊,一直在处理公司的一些琐事,顺带去一趟精神卫生中心。

按理说他这样的人应该会有自己的一对一心理咨询师,不至于沦落到进精神病院。

全因为前两年,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娱乐圈狗仔,花钱从私人咨询师手里搞到了京市一互联网大佬的花边新闻,差点爆了出来。

尽管那个心理咨询师和花钱买消息的狗仔连带着意图搞事的所有人一起被收拾惨了,也没造成什么大损失。

但这事已经沦为了上流圈子的饭后谈资。

喻景白虽然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但他做事做事一直谨慎得很,容不下半点风险,于是自那以后就没再用过私人咨询师。

也用不上。

他一直觉得自己无比正常,直到前段时间相亲夕阳地产的千金被泼了一身咖啡后,喻女士三令五申让他必须治治这强迫症。

喻景白索性直接挂了医院的号。

谁也想不到,他堂堂喻总会踏进精神病院。

挂的号在下午两点以后,上午他一直在光年科技写字楼处理事情。他工作上喜欢独揽大权,骤然旷班这么多天,公司差点乱套了。

他不坐班出去摆摊这段时间,隔壁短视频公司都把挖实习生广告贴到他鼻子底下来了,撬走了一个秋招进来的华五研究生。

虽然不差这一个名牌大学生,但喻景白很不喜欢这种被人挖墙脚的感觉。

从来只有他挖别人墙角的份。

他叫来人事,问:“年底公测庆功宴,给郑当年工作室那几个画师的邀请函发了吗?”

人事经理:“发了,应该都会过来。”

郑当年美术工作室,就是路遥供职三年的那家微型私企,在s市众多资本巨物中格外渺小。

喻景白注意到这家工作室的起始是一次酒局,隔壁媒体公司的老总喝多了,偶然提起他几年前抱着打水漂念头投着玩的一家小作坊,现在每年年底还能让他拿百八十万分红给闺女买裙子。

本意是吹嘘自己独到的投资眼光,恰好喻景白那会手里有个游戏项目的美术组还没定,自家设计部门风格不对口,外包联系了几家,都不合适,正准备公开招标呢。

想着死马当活马医,喻景白看了那家工作室的作品简介,竟然还真有几个能入得了他的眼的画师。

前段时间订了几张内测cg试水,过程有些曲折,结果还算满意。但在对方工作室老板提及进一步合作时,却被他拒绝了。

喻景白本来就没打算把活全部外包给那家小工作室,一开始打的就是把郑当年的骨干画师全都挖到自家来的算盘。

除了难以正常交流的姓郑的画师。

他厌蠢。

撬合作方员工很不道德,但喻景白在商场上从不留德。

游戏公测还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事儿,提前办了庆功宴,很显然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但不论对面来不来,他都会叫人事私底下再去联系那几个画师。

喻景白摆摆手,示意人事经理可以出去了。

墙上钟表走到十一点半,私人助理拎着喻公馆送来的私厨午饭进到总裁办,贴心的拆开袋子把三菜一汤摆在休息区的茶桌上。

喻女士的私厨手艺很好,这份午饭无论是卖相还是风味,都比昨天那顿预制烤鱼强得多。

越有钱的人越注重健康,他们这种家庭,对饮食格外讲究,除了在国外吃糠咽菜那几年,喻景白平时的三餐严格按照营养师制定的食谱。

因此他不像文学作品里的霸道总裁,一身的疲劳病。

在十人九胃的现如今,他连胃病都没有。

竹筷伸向盛在瓷盅里的拆烩鲢鱼,喻景白又想到昨天那顿烤鱼。

店家在点菜区养了几条活鱼,说是供客人挑选,点哪条杀哪条,很有迷惑性。但鱼端上桌时,喻景白就看出来了端倪。

首先从点菜到上菜的时间根本不够处理腌制一条活鱼,其次,那到嘴就化的鱼肉,也更像冷冻食品。

但他没有点破,只因为她好像很喜欢吃的样子,他不想扫兴。

商场烤鱼,与面前这顿色味俱佳的淮扬菜毫无可比性,喻景白却吃得索然无味。

他把这归咎于面前少了一个秀色可餐的美人。

午饭后,公司里安排得差不多了,喻景白走进专用电梯,从顶楼直下地库,开车去了隔壁区精神病院。

强迫症门诊在精神科,他戴着口罩路过癫痫门诊大楼连廊、靠近导诊台时,年轻的值班护士忍不住瞧过来,以为他来探病的家属,小声提醒:“住院楼不在这边。”

“我约了心理咨询。”

原来是来看诊的啊……

护士顿时失去了兴趣,抬手指了指对面:“心理门诊在隔壁楼,过了连廊就是。”

“谢谢。”喻景白颔首,大步流星过去了。

他第二次来了,又不是路痴,当然记得在哪。

刚才靠近导诊台,也不过是看那个护士长相挺讨喜,有双圆圆的杏眼,就临时起意想要试一试靠近她会不会也有那种奇怪的感觉。

现在他得到结论,没有。

门诊三楼大厅,喻景白坐在等候区等待叫号。

墙上叫号显示器尊重**,只显示姓+星号,喻景白不甚在意这个。

他又不是明星,也不是喻女士那种人尽皆知的老一辈企业家,哪怕被人认出来也没什么大事,公立医院不是私人机构,不会轻易泄露病人**。

轮到喻景白,诊室刚出来一个穿着高中生校服的小孩,跟他擦肩而过,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喻景白带上门,摘下口罩坐到椅子上直奔主题:“我最近有些不对劲,总忍不住因为一个人做出愚蠢的决定,还会难以克制的想靠近她。”

“ta是什么人?”戴着眼镜的卷发女医生问。

“一个陌生人。”他答了句废话。

女医生无语道:“男人还是女人?多大年龄?你讨厌ta吗?”

“女,应该比我小不了几岁,不讨厌。”喻景白语气平淡的陈述事实。

“假如她做出令你难受的行为,你会讨厌她吗?”医生又问。

喻景白沉默住片刻。

这个假设早已在他这发生过,不止一次。

开发区写字楼的电梯前,衣服上被她冒冒失失的蹭上油污,喻景白仍主动提出开车捎她一趟。他当时给自己找的理由是:路面积水,她一个人走不方便。

第二次是在室外突然下雨,她把自己拉到伞下,两人一起进便利店躲雨被误认成男女朋友,喻景白没有反驳,心里甚至还有些微妙的兴奋。

……

再之后,就是她在旁边摊位画画,常在洗笔的时候把颜料水溅到喻景白摊位的光面桌布上。她道歉,喻景白说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

他有严重洁癖,对此忍不了丝毫,但又为了不让对方有更深的歉意,便克制着自己没有频繁的去清理。

心理医生注意到喻景白微妙的脸色,心里有了猜测,莞尔道:“恭喜,你的强迫症有在改善。”

“我以为病情更严重了,有时候的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某些决策愚蠢至极。”

“那么,你失控的决策,有没有对你造成什么负面影响?”

喻景白果断否认:“没有,也不可能。”

“那就对了,”医生笑容恬静,一针见血:“你只是想谈恋爱了,对方如果单身的话,可以尝试追一下。”

她顿了下,委婉道:“你这个年纪,不应该没谈过恋爱的。”

事实上男性青春期时就应该有恋爱冲动,但这个患者说,他从对异性有过好感。

鉴于他不是平常家庭,医生甚至怀疑过同性恋的可能。

没想到第二次咨询,竟然就有了这样的进展。

喻景白当然能听出她言外之意,颔首默认,心里却打算阳奉阴违。

让他去追人,是不可能的事。

他不抗拒结婚,喻女士给他的选择有且仅有商业联姻这一个,从开始年初被催婚到现在,喻景白相亲失败了整整二十八次,已经上了京s两市的名媛相亲黑名单。

和喻女士预料中的她儿子凭借优越的外表和优秀的履历被争抢恰相反。

对于相亲女方的长辈来说,他这样的条件,确是最好的选择,但别人家千金也是千娇百宠大的,都是不差钱的开明家庭,自然也不会狠下心逼迫孩子。

喻女士也是有女儿的人,异地而处,她也不会强迫小女儿和一个像喻景白这样多事的人结婚。

她说这些话从不避着喻景白,都是当面奚落,喻景白也不是什么脆弱的人,对这些闲话向来都是听过就忘了。

毕竟他才二十八岁,在平均头婚年龄30+的s市,对结婚一点都不着急。

出诊室的时候,喻景白重新戴上口罩,竟在不远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被人围着,穿白大褂的男护士教她用精神病院的挂号机,身旁还有个举止亲密的高个寸头男。

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和心理医生谈论过的那个人。

倒是会沾花惹草。

喻景白不爽地想。

路遥没注意到他,喻景白也不打算主动打招呼,满不在意的和她身旁的寸头男擦肩而过。

余光却注意到那个男的棱角分明的脸。

酸涩的情绪转瞬把他淹没,随即又分裂出淡淡担忧。

她是自己来看病,还是陪着别人来?

显然,两个都不是好结果。喻景白竭力克制自己不再思考这件事,出了门诊大楼直奔停车位。

被心理咨询师泄露花边新闻的京市大佬,在预收《脱轨期》,顾遂大大方方的出来给姨姨们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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