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小姐’怎么样了?”他问。
“药水还剩最后一袋了,吃过流食,已经好多了。”
“去探病那个人还在吗?”喻景白没多废话,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那个问题。
“除了中间到院外买了一碗小混沌,就没离开过了,喻小姐的药水也是他帮忙换的。”护士如实回答了这个问题,又忍不住暗戳戳上眼药。
喻景白例行公事般又敷衍地了几句,再次摁断了电话。
担心狗了。
他把刚在从公司大厅前台的柜台上顺手抽的一支玫瑰扔进了停车场的垃圾箱。
喻兰看到他扔花,乐不可支忍不住上前调侃,“这花招你惹你了?糟蹋我的花干嘛?”
“如果她有男朋友了呢?”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问了一句。
喻兰反应很快,语气轻飘飘地道:“没领证算哪门子事,就算结婚了也还能离呢。”
喻景白若有所思,喻兰迅速警觉道:“你不会真想去当男小三吧?你要是真干出这丢人事儿,就别怪我不认你了,我们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不怪她大惊小怪,前两年京市有个和他们家一样搞互联网的,给女明星当小三,花边新闻被心理咨询师卖给狗仔,差点被爆出来。
虽然很快就被摁了下去,在网上一点水花都没激起来,但这个八卦在他们圈子里已经传开了。
喻兰当时就把家里的心理咨询师全辞了,她儿子才沦落到去市卫中心咨询强迫症。
让喻景白当三肯定是不可能的,他有得是办法把路遥身边那男的弄走。他有钱有势,亦不信有男人会面对财权无动于衷。
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她对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想法?对自己,又是什么想法?
他不想到头来成了棒打鸳鸯的那个恶人。
·
“遥遥,你对人家到底是什么想法?”视频电话另一头,路妈妈担忧道。
对他到底是什么想法?路遥自己都不知道。
如果他是个普通人,路遥或许还会妄想一下。但阶级的差距犹如鸿沟一般横亘在两人中间。
路遥这个年纪,不适合再做不切实际的白日梦了。
她半躺在铺着柔软床垫的高级病床上,左手手背上还扎着紫色的输液针头,目光所及之处,无不是金碧堂皇,就连头顶吊着的水晶灯,每一颗晶莹的珠子都在无声诉说着它们不菲的身价。
路遥刚毕业过得最奢侈的那年,旅游住过的一晚四位数的酒店套房,甚至比不上这里的一间病房。
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妈妈这个问题。
一开始在公司写字楼见到他时、做了一段时间的摆摊搭子后,路遥都只当他是中产家庭大少爷,短暂的动过念头。
直到今天这间病房让她彻底认清两人之间巨大的差距。
直到挂断这通电话时,她都没想来出答案来。
不远处的路航正坐在沙发上打游戏,偶尔抬起眼睛看一她挂着提醒器的输液袋。
对于这个在朋友圈发医院照片和定位导致爸妈发现端倪的堂弟,路遥有些恼怒,但没有表现出来。
茶几上摆着一碗没吃完的小混沌,是路航自己吃的。路遥到现在就只吃了一碗清汤寡水的文思豆腐,甚至还因为吃太急全吐了出去,医生来查房之后,又给她加了一袋营养剂,现在正滴着。
“你眼睛不累吗,休息一会吧。”路遥叫路航。
路航摇头:“不累。”
路遥无奈,只能随他去了。
营养液要滴很久,输液管上夹着提醒器,路遥突然觉得身心俱疲,收起放着手机支架的折叠桌板,阖眸躺下,心乱如麻。
病房里游戏语音外放的声音吵吵嚷嚷,路遥原以为会睡不着,没成想很快就陷入了沉眠。
喻景白凌晨来过一趟,直奔病房,悄无声息推开病床间的门一看,漆黑一片只有沙发上一点微弱的手机光芒。
“Quadra Kill!”
游戏击杀语音突兀地响起,路航抬头,目光对上杵在门口的人,对视一眼,随即又埋头继续打游戏。
喻景白额角直抽,用力甩上了门。
她眼光没救了!
病房内路遥没有醒,只是被甩门声吵得拉着被子盖住了脸,连眼睛都没睁一下。
喻景白走到护士站,突然想起来某件事,于是顿住脚步敲了敲桌面。
趴在桌上睡觉的护士惊醒,惶恐道:“喻先生。”
“A33病房里为什么会有无关人员?你们的安保是摆设吗?”他忍不住发了脾气。
“是‘喻小姐’要求放他进来的。”护士小声给自己开脱。
“所以你就擅作主张让他进了病房?”
“不是我,是‘喻小姐’——”
“是她无视规定要求的?还是你看不惯她,故意给她挖的坑?”喻景白一秒识破,也懒得多过问为什么路遥的针剂加了袋营养液却不通知他的事。
“抱歉,我马上请那位先生出去。”值班护士见状,不再辩解,朝他鞠了一躬,随即又试探问道:“要连‘喻小姐’一起请出去吗?”
喻景白冷冷扫她一眼,“你觉得呢?”
“你自己申请调离病房吧。”
他语气轻飘飘的,听不出丝毫怒意,但护士能看出他现在很生气。
她眼眶立马酸了,还想替自己争取一下,明知故问:“为什么?是因为‘喻小姐’吗?”
“我不需要给你理由,现在去把A33房里那个打游戏人请出来,然后按我说的做,如果需要我打一通电话,就不只是调岗这么简单了。”
小护士抽泣着捂脸跑走了。
喻景白径直进了电梯,没再多做停留。
他现在很需要思考一下,到底是自己的问题,还是路遥眼光出了问题。
从不内耗的喻总罕见开始考虑是不是自己真的有点太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了,以至于让她放着身边的优质男人不选,看上一个只会打游戏的寸头男。
那人哪里比得上他了?就算肤浅到只看脸,也该选一个长得好看点的,她总不会有恋丑癖吧?
他在电梯里如是想。
路遥不知道他来过,护士突然进来打开灯,刺目的亮光照得她困意顿散。
“有什么事吗?”
“外来人员不能进病房,请这位先生出去。”护士没好气道。
事关自己,路航终于肯从游戏中抬头,茫然地看向路遥。
路遥当然不可能任由她大半夜把堂弟赶出去,软下语气恳求:“外路灯都熄了,不方便打车,能不能让他天亮再走?”
“这是医院规定。”
“不能通融一下吗?”
“不能。”护士冷脸拒绝。
泥人也有三分性,路遥对于不合理的要求,并不打算顺从。她拿起床靠边书架上的护理小册子问她:“这上面那一条规定了探病的人不能过夜?外面请来的护工难道也不准过夜吗?”
“外面护工和探病进医院要填申请表格,他都没走流程,本来就是不能放进来的。”
“可我说有人要来探望的时候,你也没提前告知我要填表,直接把人放进来了,现在大半夜的又要赶人出去,是哪门子规定?”她甚少这么直白的与人为难,但这个护士大半夜没事找事,实在有点过分了。
护士本就因为调岗的事看她不爽,仗着要求是喻景白提的,寸步不让,“那是我们医院的安保疏忽,现在发现问题,必然要解决,不然VIP病房成什么了?”
“所以为了弥补你们的疏忽,要大半夜赶人出去是吗?”路遥难得发脾气,说话声音都大了许多,“这就是你的态度?”
“我只是来请无申请的外来人员出去。”护士脸色很不好看。
路遥无权无势,不想在这和她硬碰硬,干脆起身披上外套,对着沙发上的路航道:“我们回家。”
路航闻言退掉游戏,闷不作声开始收拾东西。
护士面色犹如吃了鸡屎,态度顿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慌忙放低声音道歉:“不好意思喻小姐,是我的问题,您还输着液呢,怎么能走呢!”
路遥这才想起手背上扎着的输液针,她抬头,看到还有小半袋营养液正在滴。
“真的很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了,我现在这位先生补交申请表,您签个字就好了。”护士只能继续卑躬屈膝道歉。
她不禁后悔,不该一时上头,竟然把气撒在了这位‘喻小姐’身上。情/妇又怎样,万一她一状告到喻先生那里,就不只是调岗了,搞不好要丢饭碗。
路遥性格本就内敛,护士这个样子,倒搞的像她欺负人似的。
尽管心里还有点疙瘩,她还是选择接受道歉,没再提出院的事。
护士把她扶回床上,倒了杯热水递过去,小声恳求:“今天的事……”
“我不会说出去。”路遥没再为难她。
“您真是善解人意,怪不得喻先生那么喜欢你!我去拿申请表了,先失陪一下。”护士放下桌板,把热水放在上面,小跑着出了病房。
路航喊了路遥一声:“姐,还走吗?”
“安心呆着吧,这不是有陪护房间吗?你累了就睡那吧。”路遥摇摇头。
安排完堂弟,她突然又开始担忧。
自己在这里和护士起冲突,会不会给他添麻烦?
没叫路遥担心太久,护士带着平板敲了敲病房门。
路遥说“进”,她才拧了门锁进来,把调好表格的平板交给路航,蹲在他旁边教他填。
路航说了句自己会填,护士才站起身,轻手轻脚走到路遥旁边,余光瞥向路航,小声为难道:“是喻先生要求他出去的,我帮他补了申请表,也不敢留他太久,明天能不能——也千万麻烦您别告诉喻先生我帮他补了表!”
“白天能打到车,让他回去也行。”路遥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住着人家的病房,既然他不喜欢路航留在这,她自然没有异议。
护士闻言,面露喜色,继续小声说:“您真是太善良了,那能不能麻烦您和喻先生说一声,别让我调岗?”
路遥奇怪:“你调岗和他有什么关系?”
“我不小心得罪了他,所以您能不能——”护士没敢说自己是因为在喻先生面前给她上眼药才得罪人的,只恳求道:“我真的不想调岗!您能不能帮我说说情?您去说他肯定会答应的!”
路遥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大的能耐,果断拒绝:“你帮忙填申请表的事我会保密,但说情——我和他不熟。”
护士面露难色,继续磨她:“我家里困难需要照顾,真的很需要病房这边的工作!”
“我也很想帮你,但我和、”她顿了一下,“我和喻先生真的不熟,只是萍水相逢。”
路遥没撒谎,她连喻先生的名字都不知道,如果不是这次住院,她连他姓什么都不清楚。
护士对喻先生的态度越卑微,路遥就越觉得自己离他太遥远。
她从前只是个普通社畜,现在更是连工作都没了,没有负债,几乎已经是她的极限。
就连这个极限,似乎也随时能被打破。
看着护士失落离开的背影,路遥心里也是一阵酸楚。
她胡思乱想中,路航突然道:“姐,她平板没拿。”
“你填完,给她送过到护士站去吧。”路遥摆摆手,端起桌板上放凉了些的热水喝了一口。
她还放了糖,是甜的。
路遥顿时心情复杂。
值班护士抽噎着回到护士站,目光瞥到喻景白留在这里的那张写着私人联系方式的便利贴,顿了顿。
她四处张望,确认周围没有人看见,伸出手将便利贴撕下来装进了自己口袋里。
·
路遥第二天挂完水就能出院,她就让路航先回去了,自己留在这里打点滴。
输液针扎在手背上,她血管细,不敢乱动,只能单手回微信上的消息。
爸妈昨天打了视频电话来还不够,一大早又发了十几条消息在小家庭群里,带着几条转账一起。
都是小数额,备注给她买点好吃的补补,路遥没客气挨个收了。
妈妈又弹出来一条消息:遥遥还难受吗,今天能出院吗?
路遥单手敲下回复:今天出院
妈妈又发:出院了以后就别老点外卖了,胃遭不住,去超市买点菜,自己做点饭。
爸爸紧随其后附和:你妈妈说得对,外卖都不健康!
路遥想说有些外**她做的饭健康多了,单手打字不方便,只回了个“好”。
妈妈:不聊了上课铃响了!
爸爸:我也忙了,遥遥注意身体!
两人一起销声匿迹。
路遥退出微信,百无聊赖点进绿站,继续看有段时间没追更的那本小说。
晨星在北最近好像有点忙,更新进度慢了许多,评论区清一色的全是催更。
路遥攒了好久的章节,竟然也没多少,很快就看完了
床边杂志柜里有书,路遥索性抽出一本来看。
她拿的是一本互联网运营学的专业书,上一个看这本书的人在上面做了“批注”,字迹潇洒潦草,措辞又傲又毒。
路遥瞬间猜到了写这字的人是谁。
笔迹略微褪色,看起来有些时间了,路遥看到批注中断的地方,最后一瓶药水刚好滴完,陌生面孔的护士来拔针。
路遥趁机问:“可以借我一支铅笔吗?”
新护士于是抽出胸前口袋里的自动铅递给她。
她在批注中断那一页的空白出写下一串数字、和一句话。
随后合上书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如果他凑巧能看到,路遥就不再犹豫了,追他试试看。
将铅笔还给替自己按了会儿手背的护士,路遥拎起自己堂弟送来的帆布包独自出院。
医院门口,她上了趟回公寓的公交,下车才突然想起,自己昨天被送到医院,摊位的东西还有电动车落在天桥下。
路遥正准备步行去取,就有个骑摩托三轮的同城跑腿小哥过来,问她:“你是路遥吗?”
“我是。”
跑腿小哥下车,递给她一大包东西,并指了指三轮车斗里的电瓶车:“喻先生让我这个点送这些到这来。”
说完,他爬上去卸车,留路遥在原地。
路遥茫然地从衣服口袋里掏出车钥匙,对着这辆电动车按了下中控锁,车子立马响了一声。
她不可置信地回过神,对着已经卸完车的跑腿小哥道了声谢,拎着包把电瓶车推到了雨棚下的充电桩旁边放着。
那么近的距离,还专门叫了趟跑腿,恰好在她出院回到公寓的时候送来。
他这么贴心,好像生怕路遥不误会似的。
路遥开始有些搞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想法了。
如果在从前,她或许会认为他喜欢自己,但昨天,她一句话没说完,就被他否认,路遥不觉得他现阶段会想要谈恋爱。
路遥一手拎着两个袋子、另一只手拎着画板进了电梯,将画板靠在墙上,瞥见木板上那个暴露在外面的铅笔稿,她突然又惴惴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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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晚九更
男小三顾总在预收《脱轨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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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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