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 73 章

送走了江萦怀,秦向隅就让人往将军府递了帖子,说是想见一见公主,亲自送上贺礼。

“殿下,那公主准了。”

秦向隅还在慢吞吞地用早膳,听下人这么说,狐疑地问了一声:“你直接将帖子递给了那公主?小将军可有说些什么?”

“听闻小将军今日去宫中找太子殿下了。”

秦向隅放下筷子:“真是天助我也。”

他正在房中更衣,准备出门,许圉师刚好来了。

“殿下这是准备要出门?”

“嗯,打算出去办点事儿,圉师这么早可是有事要找我商量?”

“不是什么大事,殿下还是先出门办您的事吧,莫要耽搁了。”许圉师说着便要走,秦向隅立马抓住了他的手腕。

“我也不是什么大事,圉师来都来了,先和我说说嘛。”

秦向隅靠得太近,强烈的雄性气息扑在他的耳边,二人拉扯之间,许圉师不得已向后退了一步。但他没注意到身后有婢女过来送茶水,那一步刚好撞到了婢女身上,茶水顷刻间全都倒在桌上。

婢女连忙开始收拾,但茶水的蔓延速度很快,浸湿了桌上摆放着的一个白色信封,她连忙捧起那个信封跪下来,身形微微颤抖着。

她根本不敢抬头去看秦向隅的眼睛。

许圉师见状赶忙替那婢女解释:“殿下,是我不小心撞到……”

“好了,不关圉师的事。”

秦向隅用两指夹起那个信封,轻轻甩了甩水珠,放到了另一边。

“不过可惜了这壶上好的顾渚紫笋,你退下吧。”

婢女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收拾好桌子之后安静地退下了。

他拉着许圉师坐到床边,许圉师见拗不过他,只好简短地说出昨天发现他的奶娘是自己亲娘的事情。

“当真?”秦向隅看起来倒是挺高兴,一把抱住了许圉师:“圉师啊,你一定上天派来救我的神明吧?”

秦向隅和他在房中聊了许多,相谈甚欢。直到留他吃了午饭才放他走。许圉师前脚刚走,他立刻回到房间查看那封信。

还好,湿得不多,字迹也都尚且清晰。

初冬已至,他披了大氅出门时,刚好碰到端着茶水的婢女路过。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转头对随从说到:“今早来我房中上茶的那个丫头,杖责二十,丢去柴房里。”

随从只得低声称是。

秦向隅到将军府时,阿尔喀正在院子里荡秋千。

“什么贺礼还需要三殿下亲自交给我啊?难道是什么贵重之物?”

“此礼倒是轻薄得很,不过对公主而言,恐怕十分贵重。”

阿尔喀停下晃动的秋千,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和他脸上不怀好意的笑。

秦向隅四下看了看,成亲大典在即,筹备婚礼的家仆们来来往往,院子里杂人众多。

”和公主借一步说话如何?”

阿尔喀坐在秋千上不动,双脚如蜻蜓点水般轻轻点着地面,轻轻晃动着,傲娇地偏过头:“不借。”

秦向隅脸上的笑看似更深了一些:“既然如此,那恐怕要让公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跪在我面前听你父王的诏令了。”

阿尔喀突然愣住,全身的每一处关节都像被冻住了似的变得无法动弹,秋千还在轻轻晃动着摇着她,但她一点玩乐的心思也没有了。

她像个提线木偶般“唰”地站起来:“去我房中。”

阿尔喀抬脚进去,秦向隅紧随其后。贴身婢女要跟上时,却被秦向隅的随从一把拦在了门外。随从也没跟着进去,两人站在门口守着。

秦向隅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的信封,一只手交给阿尔喀:“可汗的字迹,相信不用多做描述,公主也是认得出来的。”

阿尔喀垂下目光,从他手中接过那封信,却迟迟不肯打开。

“父王……想要我做什么?”

“信都在公主手中了,公主还是自己打开看看为好,免得说我信口胡诌。”

阿尔喀看起来十分犹豫,她慢慢地拆开信封,动作慢得像是到了暮年,手脚不便的老人。

秦向隅也不催她,耐着性子等。

“他要我去刺杀皇帝?!”

阿尔喀读完信,拿信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那明明只是很轻的几页纸,此刻在她手中,却好像烧红的煤炭一般烫手。那信轻飘飘地从她手中滑落,飘到了秦向隅的脚边。

“你与你父王里应外合,若是成功了,你父王便大举南下,为你族再谋得几座城池。若是你失败了,到时候我会出面先保下你,再来一招狸猫换太子,金蝉脱壳,救你出来,送你回到北留,你此行的任务也是算完成了。”

阿尔喀听他说完,突然大笑起来:“果然如此啊,父王根本就没有真心想过求和。我不过是他扩充疆土的一枚棋子罢了。”

阿尔喀边说着,边掩面痛哭起来,哭了一阵儿,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带着泪花恶狠狠的朝秦向隅说道:“三殿下此举,算是通敌叛国了吧?”

“凡事可要讲究证据啊,公主,这信是你父王写给你的,与我何干?”

北留可汗的密信确实只有一封,但却写了两张,其中一张是写给秦向隅的,另一张是写给阿尔喀的,不过他今日只带了那一张来。

阿尔喀跪在地上不说话,秦向隅捡起脚边的那封信走近她,在她面前蹲下,好生将信纸折好,硬塞在她手中。

“公主可不要忘了,您的母妃可还留在你父王的身边呢。你父王膝下子嗣那么多,你说说,他为什么单单送你来?真的是凭你嫡长公主的身份吗?”

秦向隅的话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说是嫡长公主,但却根本不受他父王的宠爱。她的母妃很早的时候便嫁给了他父王,母族的人征战沙场,这些年来死的死,伤的伤,所剩的男丁已经寥寥无几了。

母族大势已去时,她父王又娶了好几个长老的女儿,他的母妃只生了她这么一个女儿,母女俩势单力薄,她在家中才是最低声下气的那个。

年少时总想着逃出来,所以才在那年的大雪中遇到了她的牧羊人。

她不知道秦向隅是什么时候走的,等她回过神来时,裴空逐正蹲在她面前打量她。

裴空逐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歪着头掀起眼皮看了她好几遍:“怎么这副模样?公主今日可是吃错药了?”

她知道她的牧羊人是在逗她,他也难得逗她一回,她很想笑出来,但是嗓子眼像被人堵着,又苦又干,根本笑不出来。她只得装模作样地提了提嘴角。

“起来吧,入冬了,地上凉。”

裴空逐向她伸出一只手,她颤巍巍地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手心。

同很多年前一样,手心热热的,很温暖。

——他一直都是一个温暖的人。

“真想一直住在这里啊,哪怕不和你成亲。”阿尔喀楞楞地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裴空逐忍不住回头看她,没有读懂她的话外之意,甚至有些喜出望外,还以为她想通了:“好说,这里随时欢迎你,你要是愿意,一直住在这里也无妨。”

他扶着她在床边坐下,说了声早点休息,便抬脚往门外走。

阿尔喀看着他的背影,终于压抑不住了,大声喊道:“喂!你其实根本就是个骗子吧!”

裴空逐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她在说什么。

阿尔喀站起来大声说道:“你从一开始就骗了我!山那边根本就没有牧羊人!山那边是寸草不生的山谷,我都去看过了。”

裴空逐愣了愣,良久,阿尔喀发现他的肩膀正在微微颤抖,随即裴空逐嗤笑出声:“我说有便是有,我的山那边可不是公主去的山那边。”

裴空逐随意地向她招招手,转身带了门出去了。

几只夜莺不时在光秃秃的枝头鸣叫,太师府的大门敞开着,木质的门板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江萦怀在房中踱步,脑海中仍然是江砚手上鲜血淋漓的画面。风吹进来,似乎带着些鲜血腥甜的气息撞进他的胸膛。

门外有人恭敬地敲了敲门:“公子,是我。”

江萦怀听出来那是门口一个侍卫的声音。

那侍卫推门而入,见了江萦怀便立刻跪下:“望公子恕罪,公子今早的话有歧义,我们是看少主手无寸铁才……”

江萦怀满不在意地看了跪在地上的人一眼:“怎么?特意过来跟我解释,是怕我跟义父告状吗?”

“卑职不敢……”

江萦怀像是有些厌恶地站起身,吐出一个字:“滚!”

“等等!”

等那侍卫走到门口,他却又突然叫住他。

犹豫半天,还是开了口:“他的伤……可好些了?”

侍卫愣了愣,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他在说谁。江萦怀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侍卫突然明白过来了:“这个……属下也不是很清楚。少主早上出去,刚刚才回来呢。”

江萦怀转身从里间的抽屉中拿出一个小药瓶扔给他:“你把这药给他,别说是我让你给的。”

“好嘞!”

侍卫接过那个药瓶,麻溜地出去了。

找个什么借口给少主好呢?这一看就是上好的药,自己是买不起的。

思来想去,还是悄悄放入他房中算了。

——他们这位小公子果真是一点儿都不好伺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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