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烟噼里啪啦地烧着，听着都痛……奈何被烧的那位不要命，存了心的想挑衅。

烧我有用么？

男鬼轻眨红眸，视线中的恶意像蛇一样攀上林玖脖颈，偏偏对方横竖不扭头，只缩着那截白颈。

林玖睫毛颤个没完，挣也挣不开，索性直接反手抓紧男鬼的手。冷热相融，两人间的氛围……几乎称得上句火花四射。

物理意义上的。

响声“滋滋”不绝，男鬼被烫的轻嘶了声，说话声渐沉，尾音还朝上勾着：“林医生，你的医者仁心呢？”

世风日下，鬼还整上医闹这一套了。

林医生心中冷笑一声，面上拎了个职业假笑出来：“你这回想要什么？钱……还是别的什么？”

此话说完，林玖背后冷意更甚。这冷意像张网似的缚住她，束口还在慢慢收紧着。

跟刀割似的。

男鬼声音慢悠悠的：“那多麻烦您。”

这鬼是真想杀她！林玖咬牙想道。

她眼眸湿漉漉的——因为太痛而产生的生理性眼泪：“麻烦什么，我们本就无冤无仇……”

她笑得温柔，只是手里力度不减，奔着捏碎骨头去的。

黑烟炽盛。

男鬼低低笑了声，长睫垂下，意味不明地想：好一个无冤无仇。

那边林玖也在心里劝自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那位仇家盯着她的后脑勺，不说好也不拒绝，目光沉沉，颇有几分想直接灭口的意味。

林玖脑中危险雷达狂响，当即便转头过去，看着他眼睛道：“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两双漂亮的红眼睛互相望着。

男鬼卡了壳似的不说话不眨眼，刚刚游戏人生的态度忽然就丢了魂。

林玖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试探道：“那我们一起松手？”

话落，她背后的冷意便褪了去，干干净净，连带着男鬼本人也消失在了空中。

……走得还挺快。林玖想。

身体逐渐回暖，她转转手腕，又摸摸指节。刚刚对峙得太过用力，这会儿她的手还有些发颤。

周围半天没有声音。

林玖心下一喜，难道老天有眼，在最后一秒让她烧死了那鬼——

五步远的地方，阴魂不散的声音飘了过来：“可以。”

“……”林玖脸悄悄垮了一分：“好，你要什么？”

男鬼沉默半响，懒洋洋道：“就烧只护身符吧。要和你那款新的护身符配上对的。”

林玖：“……”

她反应两秒，猛然意识到——所以这鬼竟然知道她去干什么？他不会一直在暗处默默看着她吧？

此番诡异可能性带来的冲击太大，林玖直到扣上副驾驶的安全带，表情的僵硬程度也没减多少。

她裹紧棉袄，脸像个鹌鹑似的缩在围巾里，手指哆嗦地打开摄像头。

标准褐色瞳。

……她烧鬼的能力又没了？

不过往好处想，这意味着她很快就将摆脱“阴阳眼”，走向正常人的生活。

往坏处想……她瞄了眼后视镜，总感觉后座上还坐着一位，正扒着前靠背注视着她。

挥之不去似的。

林玖飞速眨眼几秒，哒哒的开始在天师的聊天框打字，将这两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如果不是目的地到了，她还能一路扯到童年撞见的诡异画面上去。

天师回她，你先过来。

林玖说，我在保安面前。

“……”

三分钟后，林玖成功和天师家的车会面。

接她的是位四十多岁的阿姨，人酷到没边，开着辆黑色迈巴赫，踩着油门漂到了她面前：“小林是吧？”

林玖点点头，谨慎道：“阿姨，我背后没跟着人吧？”

阿姨还没答话，保安脸差点没挂住。

这一览无余的……哪来的人？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质疑林玖的精神状态，就见另一位收了笑，仔细看了看她身上：“有几个小鬼……不怎么碍事。”

保安浑身一抖：“……”

林玖比他抖得厉害，不过外人在场，她好面子的撑着脸，只在心里发抖，相当镇定自若的上了副驾驶。

车开出去后，阿姨夸她：“心理素质不错。”

林玖：“谢谢。”

话越少，越显得她行事淡定。

“只是就事论事。来找孟天师的，一般到了面黄肌瘦神色萎靡，活得比鬼还落魄。”阿姨看她一眼，“你状态……还不错。”

迈巴赫滑进车库。

林玖没应下这话，她清楚这是沾了来得早的光，吐过她再被鬼缠个十天半个月，估计同样够呛能神智清楚。

更别提这会儿人站在客厅，恭恭敬敬地等天师的救命护身符。

天师参加葬礼似的一身黑，目光沉甸甸的，看谁都像在看黑白牌位。

她朝林玖招招手：“你过来。”

林玖顺从过去，垂着头，心下琢磨着这位是准备怎么造个护身符出来。

孟天师抬眼看她，张口便是恐怖故事：“你身上鬼气很重。”

能不重么？

刚和位鬼“亲密”接触过。

“你这眼睛……”天师抬手，林玖顺从的低下头，让那双苍老干燥的手能够着她，“缘分一场，我帮你看看。”

手盖上她眼皮那一刹，枯木逢春似的流水感也流进她的眼珠，像滴了两滴温和的眼药水进去。

过了半响，天师放下手，说：“好了。”

林玖眨了眨眼，除开眼珠更清润外，没感觉有什么变化。

天师鼓励她：“打开摄像头看看。”

林玖依言照做，手机向右一滑，两颗红宝石的眼珠就鬼突脸似的便弹在了屏幕上。

只一瞬，她就将手机扔了出去。

天师：“……”

林玖：“……”

然而诡异剧场还没结束。

“害怕什么……你从出生起就是红眼珠吧？”天师说，“你那劳什子护身符封了你的天赋，但纸包不住火，二十年已经是顶了天的保质期。”

天赋天赋……鬼才想要的天赋。

“不是可以再做一个护身符么？”林玖弯腰捡手机回来，避开她的问题不答。

“可以。”天师从鼻子里笑了声，“你那玉怎么来的？”

林玖回忆两秒：“地上捡的。”

这回哽住的是天师，她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地上捡的？”

这种的护身符，用的是鬼气重，修行深，但恰好瞎了眼心甘情愿为人类献出一切的恶鬼，别说百年一遇，就是千年，也难说能出现一位。

天师脸色阴了些，这位摆明了不想说——哪有人从地上捡了块玉就往脖子上挂，还一挂二十年？

还是不信任她。

林玖眨着双亮亮的红眸：“所以，您之前说能帮我做护身符……”

“当然是怕你跑了。”天师憋了气，幽幽道，“林玖，你知道你的瞳孔颜色为什么不稳定吗？”

“因为我没天赋。”林玖说。

“没天赋？”天师声音凉凉，“那其他天师全改行去拍恐怖片好了。”

“……”

“因为你在逃避这套鬼神逻辑，你的接受度不够，这就会让你的‘气’很浮躁，所以有时能看见鬼，有时不能。别摆出那副高兴的表情……鬼可不会体谅你。你今天上了鬼车，本该难逃一死，但你又自行破了幻象，又通了‘气’的用法，否则，你怎么可能好好的站在这里？”

林玖踌躇两秒，问道：“气？”

兴许是她表情好学，孟天师的脸色缓和了些，点点头，“你不是想知道杀鬼的方法吗？”

林玖点头。

“杀鬼三法，第一种，物理降服，刀枪什么都行，效果差些。”天师抬起三根指头，“第二种，用气。鬼好比是纸，我们这帮人的身体好比火机，‘气’便是储存在火机中的燃料。”

噢。林玖听懂了。相当于燃烧生命呗。

“就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她问。

“……”天师可疑地沉默了下，“所以还有第三种。”

林玖洗耳恭听。

“那辆鬼车，你烧干净了吗？”天师问。

林玖：“全成灰了。”

“那就是没干净。”天师摇头，“如果他被彻底烧干净，地上该有道成了型的符，你拿着它贴到那纠缠你的男鬼身上，能让他难以聚形。”

林玖眼神一亮：“他就会消散？”

“维持个三五分钟不成问题。”

“……”

“被烧的鬼有多厉害，那符就能维持多久。”天师又提醒她，“遇鬼时，优先用符，打残了再用气。”

林玖“哦”了声。

天师说着说着，叹了口气，起身到了冰箱旁，拿了只小巧的香水瓶出来。

“这是……？”林玖跟着她，好奇地问。

天师转过身，没有任何前摇的朝她抬起手，两声“噗”后，林玖猝不及防地沾了一身的佛手柑味。

“小鬼会被你现在的红眼珠吓走，再厉害点儿的，闻到这味也会自行避开。只要你运气好，没遇到什么大恶鬼，就能在‘气’稳定前平安活着。”天师扳回一城似的笑着。

林玖抹了把脸，接过香水瓶，很捧场的道：“好厉害啊。”

“这有什么？”天师冷哼了声，又从兜里摸出两张符，“虽然不清楚那男鬼的实力，但锁他几个小时，也不成问题。”

林玖接过去，更捧场的“哇”了声。

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

然而天师皱眉琢磨了会儿，一时间没想起家中还有什么驱鬼东西，只好道：“那男鬼……先不要和他起冲突，他要什么，你给他就是——只要不接受他的东西就好。三天后我侄女回远山市，挑个良辰吉日把他封了就是。”

——

——

“林医生——”

林玖刚进家门，就听见那道饱含恶意的声音从客厅里拐了出来。

进她家进得宛若无人之地。

“……”林玖木着脸，提着白塑料袋放到茶几上，直直地看向男鬼，“你的护身符。”

男鬼一愣：“……？”

林玖心平气和地指给他：“在里边。”

他怔了一怔，似乎很难相信她真的求了份同款式的护身符。

白塑料袋一共两样东西，一个粉玻璃瓶，一股子佛手柑味，闻着和林玖身上一样的惹鬼心烦。

确实是如假包换的“护身符”。

既然如此……他长指拨弄两下，捏起剩下的绿色塑料小瓶，问道：“这是我的？”

林玖无辜点头。

这东西怎么看怎么像哄鬼玩的肥皂泡泡水，但男鬼眯了眯桃花眼，还是扭开塑料盖，对着绿圈圈吹了口气。

圆球泡沫饱满轻盈，悠悠扬散在空中，很愉悦地破碎开，细细地落向地面。

林玖抬眼望男鬼。

他勾唇笑着，视线轻而缓的扫她，潮湿而温情脉脉。

——

为什么不更新……因为我卡在了这篇的文风上面。

最终我决定——以我更擅长的笔调去写！前文可能会有一丢丢小调整，无需重复阅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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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香水瓶【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