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可以说话啦

下一秒,幻境陡生。

门被推开的那一刻,仿佛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以藏本以为自己推开的是一间老旧屋子,实则打开的是一口被封印的意识井。

他们迈入门内,却发现四周瞬间变了模样——屋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的镜像空间。

灰白色的地面泛着光,天空是一整块半透明的镜面,反射出每个人最真实的“内里”。

马尔科看到的是:

血染的医箱,满地的病历卡。一个个他无法救下的面孔在他脚边浮现。他想扑过去救人,却发现自己一动不能动,只能看着一张张脸转瞬凋零。

比斯塔看到的是:

无数双质疑的眼睛:“你只是个花拳绣腿的家伙”“温柔算什么?你保护得了谁?”他手中玫瑰剑变成碎片,一点点剥落成沙。

萨奇看到的是:

空荡荡的餐桌,永远没人等他吃饭。他笑着喊“大家开饭啦”,却没有一个人回头。

以藏看到的是:

阿浅被困在一只透明的玻璃球中,哭着拍打玻璃,他却无能为力地站在原地,手中所有的颜料、花瓣、枪械统统失效。

白胡子看到的是:

他的儿子们一个个鲜血淋漓倒在白鲸号,他成为了白鲸号唯一的生者。

“你保护不了她。”

“你也保护不了你所爱的人。”

“她不属于你们。”

“她只是个……错误。”

幻象一点点放大,刺痛着每个人心中最隐秘的恐惧与无力。

——

而阿浅,也独自站在意识领域的另一个空间。

她没有看到别人。她只看到镜子中——那个也曾在深夜蜷缩、梦里落泪、在世界背后反复自问“我是不是多余”的自己。

她站在镜子面前,镜中自己却低着头一动不动,像个失了魂的幽影。

忽然,镜中自己抬起了头,慢慢张嘴,说出了那句她曾在无数个夜晚里听见的低语:

“你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你没有语言,你无法表达,所以你永远不会被真正理解。”

“你只是被他们短暂地‘喜欢’,不是被深深地‘需要’。”

“再一次,你终将被世界遗弃。”

阿浅的瞳孔骤缩,心跳猛烈跳动。

可就在这时,镜面泛起涟漪。

她不是唯一的“自己”。

在她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另一个声音——

“那是以前的你。”

“你现在,有选择的权利了。”

她回过头,看到那个“她”变成了一个由橙红光芒组成的剪影,轮廓温柔透明,静静站着,一字一顿:

“你愿意表达吗?”

“你愿意说出自己的愿望吗?”

“你愿意留下来,和他们在一起吗?”

阿浅怔住了。

这是她人生第一次——面对“愿望”这个词,不再恐惧。

她想起那些为她挂上风铃的人,帮她盖被子的人,悄悄塞糖的人,为她切蛋糕的人。

她一步步向镜中那个自己走去。

手指触到镜面——

镜子炸裂。

所有人的幻觉瞬间解除,他们眼前一亮,终于重新聚集在一起。

以藏第一个冲向阿浅,却在半路被白胡子伸手拦住。

白胡子没有说话,脸色阴沉中带着一丝愧意。他收回那只拦人的手,看着站在镜子前的阿浅,语气低沉:“……这应该是果实残存的能力影响。”

他顿了顿,眸光微垂:“我本该是第一个察觉不对劲的人。”

“可是……”他轻声说,像在自我告解,“那一瞬间,看着你们倒在血泊里,我竟把你们的影子,与四十年前的——重叠了。”

他没说“白白”两个字,但所有人都懂。

马尔科抿了抿唇,没有劝慰,轻轻握了握老爹的手臂——那是一次无声的共情。

就在这时,站在屋角的引路人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某种敬畏:

“……这面镜子,叫‘灵镜’。”

众人看向他。

“有传言说,她将所有语言的重量——喜悦、悲伤、愤怒、愿望……都封存在了这面镜中。”

“她死后,这里也就成了‘沉默者的屋子’。”他顿了顿,像是在确认什么,又道:“你们想要的答案,或许就在这面镜子中。”

屋内霎时安静下来,连墙角的风铃声都像被抽离了音节。

马尔科沉吟半秒,努力将刚才幻境中的痛苦与挫败从心头压下。他的目光落在那面半人高的古老镜子上,镜面已有些氧化斑点,映出的影子像是多重叠加,忽远忽近。

“我们试试,好不好?”他低声说着,转头看向阿浅。

他轻轻握住她的肩膀。

马尔科,没事的。一切都还来得及。

你再也不是那个只能看着别人消失的小孩了。

白胡子也缓缓上前一步,粗大的手掌落在阿浅的头顶,沉声道:“去吧,小姑娘。镜子不欢迎我……但它等你很久了。”

他感受到了一种古老、神秘的拒斥感,像是那面镜子有自己的呼吸,而它只愿意为眼前的孩子敞开门扉。

看来,只能小孩独自去面对了。但是没关系,他们就在身后。

阿浅没有说话。

她慢慢走上前,站在镜子前。她的倒影出现在镜面上,却微微模糊,就像水面泛起的波纹。

突然,镜子泛起一层涟漪。

众人屏住呼吸。

一串文字,悄悄浮现在镜面之上。

「若想获得言语,请剖开沉默之心。」

马尔科低声念出这句话,神情凝重。

“剖开……沉默之心?”萨奇嘀咕,“听起来就不是什么简单的考验。”

正当他们议论时,一道淡金色的光柱从镜面中升起,宛如从天而降的锁链,又像是某种召唤的引路。

光柱将阿浅悄然包裹,她没有反应,也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定定地望着镜子深处。

下一秒,她的身体缓缓离地,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托举而起,漂浮在空中,仿佛进入了某种精神空间。

——

意识之海。

她又一次站在梦境中。

但这一次,不再是雾气弥漫的牢笼,而是辽阔的大地。四周是空旷无人的荒原,一朵花也没有,一声鸟叫也没有,连天空都是静止的白。

她低头,看见脚边躺着一只“纸做的自己”。

没有脸,没有名字,只是一张画好的纸人。旁边,还有很多撕碎的画纸、断掉的笔,和那些她曾经画下、又悄悄撕毁的“黑色风景”。

她想说话,却仍然没有声音。

突然,地面升起一排“她自己画的图”:有她与以藏坐在窗边喝茶;有马尔科递给她牛奶;有萨奇顶着奶油给她戴小花帽……那一个个熟悉的瞬间,被她默默画下,拼凑成了一幅拼图。

但中间,仍然缺了一块。

她转头,看见那块拼图上写着:

「你为什么还活着?」

她的眼神颤了颤,蹲下身去。然后,用手指写下了一个字——

「等」

她想说:我还在等。

等一个人能听见我,等一个理由能让我相信,这一切不是梦。等自己,真的也能成为别人的声音。

以藏也不知道,那面带着岁月痕迹的镜子究竟做了什么。

从他的视角里,只看到阿浅在镜前站得笔直,仿佛与整个世界失去了连接。她像是被困在什么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的梦里,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镜面,整个人被一层光雾笼罩,像被封存在琥珀里的小兽。

忽然,镜面闪过一阵刺目的光。

“阿浅!”以藏猛地想要上前,却被人按住了肩膀。

白胡子站在他身后,声音低沉却安稳:“别动。我认为……她现在在潜意识里,不要惊扰她。”

白胡子安抚了一下明显变得很焦躁不安的儿子们。

马尔科皱眉站在另一边,虽然沉默,但握紧的拳头泄露了他此刻的紧张。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道光明明没有声音,却像惊雷一样,震得众人的心都敲响了一记。空气中似乎浮现出一种微妙的震动——像是语言尚未成型前的气流在咬字,像是千万封未曾寄出的信,在此刻集体破封。

他们不知道那种沉默持续了多久。

一分钟?十分钟?还是更久?

直到——

阿浅睁开了眼。

那一瞬间,整个森林似乎都安静下来。

阿浅猛地睁开眼。

她的眼中仍有恍惚,但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更清澈,更……有活着的生机。

她没出声,却有微光从她唇边飞出,缓缓在空中凝聚、旋转、绽放成一颗……果实。

那是一颗橙红色、外皮呈螺旋纹理的奇异果实,边缘泛着乳白色的波光。众人屏住呼吸——这果实并不炫目,不像火焰果实那样夺目,但它带着一种“温和地震动人心”的力量。

众人愣住了。

“……言言果实。”马尔科低声喃喃,眼神不自觉泛起光,“她,引出来了。”

不是找到了。

是她自己引出来的。

比斯塔喉结动了动,语气中藏着难以言说的敬畏:“这是……她的心,回应了我们。”

白胡子低笑一声,眉眼间尽是释然与骄傲:“果然,这种事只有阿浅能做到。”

以藏缓步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像是怕惊扰一只刚刚睁眼的小鹿。

他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总是藏着沉默与思索的眸子。

“想试试看吗?”

“试试看——用你的声音,告诉我们……”

“你想留下。”

阿浅看着他,又看了一圈围着她的大家——马尔科、萨奇、比斯塔、乔兹、哈尔塔……他们的眼神里没有一丝勉强,没有一丝施舍,只有等待。

她的唇动了动。

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从肺的最深处汲取力量。

一字一句,唇语轻启,声音微颤。

“……我……想活。”

那声音微弱,却真实;不宏亮,却笃定。

像雪山融水初滴,像沙漠深处冒出的第一口泉眼,像海洋尽头吹来的第一阵春风。

她说出来了。

她终于,可以开口了。

这一刻,以藏再也绷不住。他眼圈发红,轻轻抱住她的肩,把她揽进怀里。

“欢迎回来。”

马尔科转过头,不让人看见自己眼眶泛湿。

萨奇抬头望天,一边吹鼻子一边硬撑着说:“我、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真的。”

比斯塔则一声不吭,低头解开了身上的围巾,小心翼翼地帮阿浅围在了脖子上。

“说得好。”白胡子一锤定音,笑得像要把星辰都笑下来,“欢迎回家,我的女儿。”

众人欢呼。

风吹动林叶,像在替这个女孩鼓掌。

远处镜花树的枝条轻轻晃动,似乎也在点头——

她,愿意活下来了。

她,从“沉默的孩子”,变成了可以“去表达”的人。

之后想弄点开心的剧情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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