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
“什么？”
陈惟舟攥着衣角，不由自主地露出喜悦，“我喜欢这个苦楝手串。”
“对了，你来的挺巧，有件事还得请你帮忙。”方早扭头走向屋内，招呼着陈惟舟也跟着一起。
“怎么了？”陈惟舟内心窃喜，帮什么忙啊，他可期待了，为方早肝脑涂地，他也愿意啊。
西屋里光线格外暗沉，方早指着屋顶的灯：“这个灯坏了，我早就想换掉了，但是奶奶家的凳子太矮了，我就是站着桌子上再叠着凳子也够不到。”
陈惟舟一脸得意，“这小事儿，交给我。”
方早将凳子摞在桌子上，她扶着凳子，担心陈惟舟会跌落：“你小心点。”
“没事，灯泡呢？”陈惟舟一边研究电线，一边伸手去接灯泡，昏暗中，他的手攥住了方早的手，像是触电般，陈惟舟瞬间收回手顺势去摸额头的汗，下着雨屋内阴凉，他的额头一滴子汗都没有。
“给你”方早继续举着灯泡。
“……唉”这次他瞄准了灯泡，小心翼翼地拿过。
“亮了，真好。”方早瞧着修好的灯，笑容晏晏。
陈惟舟看着也开心，真好，灯泡好，方早也好。
院子里开始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方早见状找出家中备用的伞，催促着：“雨要下大了，你快些回去吧，要不然路上太泥泞，不好走。”
“嗯”
“我送你到路上。”
“行”
雨滴滴答答落在伞上，他们两个人同撑着一把伞走过院子，陈惟舟闻到方早身上洗衣粉的清香，也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洗衣粉，陈惟舟嘟囔着。
“什么？”
“没什么。”
“哟，早儿，这是谁啊？”
“长那么高。”
“还挺俊啊。”
邻居家几个婶子坐在屋檐下摘菜，见到两人后，几个婶子眼神一交流颇有些八卦的询问着，眼神不断地试探揣测着两人的关系。
“婶子好。”方早还没说话，陈惟舟先开了口，“我舅舅是河边承包果园的，我跟方早是同学。”
“哦，原来如此啊。”
“都长那么高了，跟个大人一样了。”众人一脸好奇的打量着。
“方早，你妈拉扯你可不容易啊。”
“赚钱哪有容易的，方早妈一个女人，可不辛苦。”穿暗黄色衬衫的婶子大大咧咧地笑着说，可是方早却读出了她言辞中的尖酸刻薄。
“你妈干什么的？还是那么好看，上次我见她，哎呦呦，那高跟鞋穿的，一看就不是下地干活的，城里的女人。”方早平日里跟这些婶子们也没说过几句话，见面也就是笑笑权当打招呼了，不知道为什么，今日这些婶子一个赛一个的尖酸刻薄，她们以为方早听不出来那话中的意思吗？
这些人的嘴角挂着一抹讥笑，方早懒得跟她们争讲太多，她将伞塞到陈惟舟手中，“我不送你了，你路上小心。”
“好”就连陈惟舟都看出了气氛的微妙了，他没有说什么撑着伞就走了。
二人走后，那几个婶子又嘀嘀咕咕了起来。
“方早长得比她妈还漂亮。”
“要不能勾搭上果园大老板的外甥。”
“你别说，这大外甥长得还挺一表人才。”
“我上次听隔壁村的人说的，方早他妈干那个的……”她们刻意压低了声音，即便如此，方早也能听出来，无非是在议论方碧云的工作。
“你说那小伙子不会也……”
“人才多大啊。”
最边上的那个婶子满脸雀斑，手指粗糙利索地将菜摘干净，“方早才多大，你们就这样议论她？你们家是没有姑娘，要是人家这样议论你们家姑娘，你愿意？再说了，平日里老婶子对你们也不错啊，你们就这样对待老婶子。”
众人一脸尴尬，其中一个又开始打圆场，“大姐，这不是摘菜嘴闲着吗，就聊聊，不值当生气。”
“我摘好了，你们慢慢聊吧，这路过的，哪怕是一条狗你们也得编排它跟村里那个母狗又生娃了。”雀斑婶子将菜收拾好，拎着篮子淋雨走了，留下另外两个面面相觑。
雨水顺着方早的脸庞留下，几缕发丝贴在她的脸颊上，让她看上去更显苍白。
暑假里，鞭炮声噼里啪啦震天响，陈惟舟家的浴池翻新重修，换了名字，现在叫西城洗浴中心，不要说整个西城了，就算整个清浅，也没有比他们家更气派的洗浴中心了，街坊邻居们看到新的招牌都纷纷恭喜陈父。
“哎哟，陈老板，好事成双啊，儿子考进最好的高中，生意有更上一层楼。”
“要不说陈老板命好呢，媳妇那么贤惠，不仅把儿子养得好，生意也照料的好。”
“哎呀，恭喜啊，陈老板，有空一起喝酒啊。”
陈华笑着迎合，“谢谢各位了，平日里都是靠各位捧场。”
“陈老板谦虚了，还是你们家服务好啊，干净又卫生，你家媳妇是个有商业头脑的。”
“哈哈哈”陈华表面笑着，可那笑已经开始僵硬了，梁玉梁玉又是梁玉，他为这个家付出的，难道这些人都看不到吗？整个生意都是梁玉在经营吗？那他算什么？如果不是那么多人，在这么大喜的日子，陈华的脸一定是难看至极。
今天梁玉刻意没有出现，她太清楚丈夫是什么性格了，他格外好面子，梁玉不去就是怕节外生枝，没想到丈夫还是被邻居亲朋们的三言两语就搞破防了。
暑假结束，他们一同考进了当地最好的高中，进入高中后，课业压力比方早之前预料的要大很多，因为要上晚自习，陈惟舟和方早之间约定，白天放学的时候可以分开走，但是晚自习结束两人一定要一起回家，这是陈惟舟的坚持，方早拗不过，也就答应了。像初中一样，两个人在学校里依旧是假装并不熟，这种假装对于陈惟舟来说已经是小菜一碟了，再加上双方班主任，开学第一天就在班里耳提面命，千万不要早恋，千万不要早恋，要是逮到哪个同学胆敢早恋，一定是要请家长过来谈话的，所以他们假装不熟也是避免给老师造成这种误解。
夜色以深，晚风有些许凉意，虽然换了新的学习环境，但是方早适应的还行，路灯昏黄，她骑着自行车，车筐里是厚重的书包，风从耳边划过，发丝迎风向后飘洒，后面还有个跟她一样慢慢骑车的家伙。
星期五的晚上，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幸福的瞬间了。
一点点黄晕的光，一切都显得安静而和平，方早将车子停在寂静的巷口，她特意停了下来等待后面追上来的陈惟舟。路灯夺去了，夜半月亮和星星的光，灯光透过斑驳的树间隙照下来，陈惟舟的自行车停在她身边，少年修长的身影，脊背挺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方早欲言又止。
“怎么了？说。”只需要一个眼神，不用多余的言语，方早就能知道陈惟舟想要干什么，这个公式套用在陈惟舟身上也适用。
“那个……”陈惟舟眼神中透着一股孩子气，有些胆怯但又有所期待，“周末有空吗？”
“除了做作业，复习功课，做饭、洗衣服，好像……”方早故意装作为难的样子，逗弄陈惟舟。
“啊？很忙吗？”
“但是如果你找我，我可以为你空出时间。”
“真的？”陈惟舟一派天然的少年意气。
“真的。”
“你还没问什么事呢？”他忽然有些心慌，耳根稍微发红，还好路灯昏黄，方早突然抬起头，四目相对，周遭一切杂音都消失。
“你说什么事？”
陈惟舟眸中闪烁着几丝羞涩，扭捏道：“我认识一个叔叔，开瓷器厂的，我们可以去他那儿做杯子。”
“做杯子干什么？”少男心思，方早有些许疑惑。
“你送了我苦楝手串，我也想送你点什么。”
方早的视线从他的脸上转移到了他的手腕上，自从把手串送给他后，他日日都带着。
“你会做吗？”
“我们一起去，有人教我们的，我妈都跟叔叔说好了，据说还挺有意思的。”
方早以为陈惟舟是喊自己周末一起写作业之类的，没想到是做杯子，她有些犹豫，想要回绝，但是任谁都不能拒绝陈惟舟此刻赤诚的双眼。
“好”
陈惟舟耳根的红晕悄然蔓延至整个脸庞，“那星期六下午，我来找你？”
像是有电流经过，方早短暂眩晕，回过神来，草虫开始鸣叫，她唇瓣动了动，脚不由地在地上磨蹭，“嗯”
一整夜，陈惟舟都没怎么睡着，他眼睛瞪得像是铜铃，在床上辗转，反复回味，快天亮的时候终于睡着了，迷迷糊糊还做了个粘腻、不可告人的梦，有只蜗牛粘在他的脚心，蜗牛爬行留下粘腻有湿漉漉的痕迹，好像是在舔舐着自己的脚心，想要甩去却又甩不开，让人难为情却又忍不住去想，又像是有人拿头发丝磨蹭着自己的肌肤。
凌晨六点，陈惟舟打开水龙头，将衣物扔进水盆中，他瞧着水流缓缓将衣物淹没，梦中内心的躁动此时已经平息。
“怎么了，大清早的洗衣服？”梁玉走到陈惟舟背后问了一声，陈惟舟受到惊吓慌忙想要将衣服藏起来，却失手将水盆弄翻，哗啦一声水流向下水道。
“没……没什么。”
“扔脏衣服篓子里，我给你洗了？”
“不，不用了。”陈惟舟有点不太好意思挠了挠头，梁玉瞟了一眼水盆的衣物，瞬间一下就明白了，孩子长大了，开始有自己的秘密了。
可陈惟舟就是不明白，天大的秘密不还是要晒在太阳底下，妈妈看到他那迎风招展的裤衩子还能猜不出来他的秘密？
为了今日的约会，算是约会吧，陈惟舟洗完了裤衩子都是洗头发的，站在镜子前左右端详，偷摸地按压着爸爸的摩丝，头发拢上去又捋下来，床上扔了一堆衣服，换了一套又一套，就是挑不出个顺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