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视厅警察学校的礼堂内,气氛庄重而热烈。阳光透过高窗洒下,照亮了台下整齐端坐的毕业生们一张张年轻而充满朝气的脸庞。空气中弥漫着自豪、期待与一丝离别的感伤。
校长浑厚的声音通过麦克风回荡在礼堂中,讲述着警察的职责与荣耀,勉励着即将奔赴各方的学员们。优秀毕业生代表降谷零刚刚做完了一场精彩而沉稳的发言,赢得了阵阵掌声。
折笠祐羽坐在毕业生席位的中间靠走廊位置,身姿笔挺,目光平视前方,似乎在认真聆听,又似乎抽离于这片喧嚣之外。她的指尖在警礼服裤缝边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一个极快的、复杂的节奏。
“还像这样,让他更有男子气概了一点——”
“你怎么给他加了胡须,刚毕业的警校生哪有可能留胡须呢。”
旁边的几人似乎在说些什么,但是折笠祐羽没心思听,直到萩原研二把松田的手机递到她面前。
她的思绪被强行拉回现实。她翡翠绿的眸子焦距重新凝聚,落在递到眼前的手机屏幕上。
屏幕上,是诸伏景光穿着警礼服的端正证件照,但原本清秀温和的脸庞被用拙劣的涂鸦加上了一串胡茬,看起来极其突兀。
旁边的松田阵平正得意地扬着下巴:“怎么样?是不是顺眼多了?这才像个硬汉警察嘛!”
萩原研二在一旁笑得肩膀直抖:“哈哈哈!小阵平你够了!景老爷会哭的!”
就连一向沉稳的降谷零也忍不住别过头,肩膀微微耸动,显然在努力憋笑。
而当事人诸伏景光,看着自己被“改造”后的形象,非但没有生气,那张温和的猫脸上反而露出一丝认真的思索表情,他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语气颇为认真地沉吟道:
“或许留个胡须也不错。”
诸伏景光的话更是让场上所有人都露出了豆豆眼。
这句神来之笔般的回应,让原本还在憋笑的降谷零彻底破功,发出一声极轻的气音,连忙抬手抵住嘴唇。
萩原研二的笑声更是直接卡壳,变成了被口水呛到的咳嗽:“咳咳咳……你认真的吗?!”
折笠祐羽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那幅“杰作”,缓缓移到诸伏景光那张写满“我在认真考虑”的温和脸庞上。
她沉默了两秒。
她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顺应气氛扯出一个笑容,但最终只是极轻地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淡淡的、几乎听不出的无奈,将手机递还回去:
“不要,太丑了。”
“喂!你这什么评价!”松田阵平立刻不满地抢回手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这可是艺术!艺术你懂吗!”
“是是是,破坏肖像权的艺术。”萩原研二一边笑一边补刀。
“我还是更喜欢hiro现在的样子,”降谷零终于缓过气,紫灰色的眼眸里还带着未散尽的笑意,语气却十分认真,“很帅,足够了。”
诸伏景光本人则像是才从“胡须可行性研究”中回过神来,听到同伴们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耳根微微泛红:
“啊……谢谢。不过松田的创意……也很有趣。”
他永远是这样温和而包容。
折笠祐羽没有再接话,只是微微颔首,算是认同了降谷零的说法。她的目光重新投向讲台,似乎又将注意力放回了典礼本身,
就在这时。
折笠祐羽的绿眸几不可察地眯起,因果线瞬间剧烈地扭动、绷紧,发出只有她能感知到的尖锐嗡鸣。威胁等级瞬间飙升到顶点!
几乎在校长准备宣布下一个流程的瞬间——
砰!砰!砰!
礼堂侧面的几扇高窗玻璃骤然炸裂!不是被子弹击碎,而是被某种特殊的爆破装置精准地同时破坏,碎玻璃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啊——!”台下瞬间响起惊恐的尖叫和骚动。
“隐蔽!全体隐蔽!”台上的教官们反应极快,立刻大吼着试图维持秩序,并将校领导护在身后。
但袭击者的目标并非制造无差别恐慌。
几乎在玻璃碎裂的同时,数个催泪瓦斯罐和烟雾弹被精准地投入礼堂内部,刺鼻的白色烟雾迅速弥漫开来,有效地阻碍了大部分人的视线,引起剧烈的咳嗽和混乱。
“咳咳……怎么回事?!”
“恐怖袭击?!”
“快趴下!”
混乱中,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几乎瞬间就看向了折笠祐羽的方向。松田阵平猛地站起身,凫青色的眼睛锐利地扫视烟雾来源。萩原研二和伊达航也立刻进入战斗状态,试图看清周围情况。
原本折笠祐羽站着的地方,不知何时已不见人影。
折笠祐羽在烟雾弥漫开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动了!她没有选择趴下,而是如同猎豹般猛地矮身窜出,利用座椅和混乱的人群作为掩护,急速向着讲台侧面的紧急通道移动。
“Shiro!”降谷零的惊呼被剧烈的咳嗽和混乱的人声淹没。他紫灰色的眼眸死死盯着她消失的方向,想要追去,却被翻滚的浓烟和惊慌失措的人群阻挡。
“那边!”诸伏景光猫眼锐利,指出了方向,两人立刻试图突破人群。
“喂!那家伙又要单独行动!”松田阵平低吼一声,一拳砸在椅背上,毫不犹豫地就要跟上。
“小阵平!等等!烟雾太浓了!”萩原研二试图拉住他,却被松田一把甩开。
“别碍事!hagi!那混蛋肯定又要把所有事都揽到自己身上!”
伊达航一边护着身边慌乱的同学,一边大吼:“保持秩序!不要慌乱!松田!萩原!别擅自行动!”但他的声音在混乱中收效甚微。
折笠祐羽的身影如同鬼魅,在浓烟中几个闪身便已接近紧急通道门口。
她似乎早有预料,从警礼服内侧快速取出一个小型折叠呼吸面罩戴上,隔绝了大部分催泪瓦斯。
就在她的手即将推开紧急通道门的瞬间,她猛地回头,对着追来的降谷零、诸伏景光和松田阵平的方向,用尽力气喊了一声,声音透过面罩显得有些失真,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不许跟来!保护其他人!”
话音未落,她已猛地撞开紧急通道的门,身影瞬间没入后方昏暗的走廊。
“混蛋!”松田阵平气得眼睛都红了,不管不顾地就要冲过去。
“松田!”降谷零一把死死拽住他,紫灰色的眼眸里挣扎与理智疯狂交战,“她说的对!先确保这里的安全!”
诸伏景光脸色苍白,猫眼里充满了担忧,但他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Zero说的对!我们先协助疏散!相信她!”
他们三人如同被钉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扇门缓缓合上,隔绝了里面未知的危险,也隔绝了那个再次独自走向深渊的身影。
......
折笠祐羽在空旷无人的后勤走廊里急速奔跑,脚步声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她扯下呼吸面罩,精准地避开几个监控探头,路线明确地朝着旧校舍的方向而去。
她能清晰地“看到”,数条猩红的因果线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紧追不舍,最终汇聚向旧校舍那间废弃的器械仓库。
砰!
她猛地撞开仓库生锈的铁门,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仓库内回荡。灰尘簌簌落下,阳光从高处的破窗射入,形成一道道光柱,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仓库中央,一个身影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那人背对着门口,身段婀娜,穿着一身干练的黑色皮衣,金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垂下,在光柱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听到破门声,她缓缓转过身,脸上戴着一副遮住半张脸的墨镜,露出的红唇勾起一个完美却毫无温度的弧度。
“真是守时啊,我亲爱的‘小公主’。”声音慵懒而磁性,带着一丝玩味的恶意,“或者,我该称呼你……拉撒路的杰作?”
贝尔摩德。
折笠祐羽停下脚步,微微喘息,绿眸冰冷地直视着她,没有丝毫意外:“贝尔摩德。搞出这么大动静,就为了见我一面?真是荣幸。”
贝尔摩德的红唇弯得更深,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笑话。她优雅地摊了摊手,动作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动静?”她歪了歪头,红唇微启,“一点小小的烟雾弹而已,比起你母亲当年掀起的风浪,简直是儿戏。”她刻意顿了顿,观察着折笠的反应,“还是说,你担心你那些……可爱的同期们?”
折笠祐羽的面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眼神更冷了几分:“他们的安危,不劳你费心。”
“哦?是吗?”贝尔摩德的笑容加深,语气却愈发冰冷,“但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优等生’,能让警校的毕业典礼都为她提前上演一场反恐演习?”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折笠祐羽笔挺的警礼服,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嘲讽。
“或者,我该称呼你……拉撒路的杰作?”贝尔摩德重复了之前的称谓,语气中的恶意更加明显,“不得不说,你比你母亲当年还要能惹麻烦。她至少懂得隐藏,而你……”
贝尔摩德又向前一步,几乎要走到折笠面前,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危险的亲密感:
“你却主动走进了猎人的视线。故意暴露行踪,……真是大胆的计划。”
贝尔摩德轻笑,突然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折笠的下巴,却被对方微微后仰避开。她也不在意,收回手,把玩着自己的一缕金发。
“你身上那令人作呕的‘非人’气息,隔着老远就能闻到。拉撒路博士最完美的作品,试图伪装成普通人类,混迹在警察之中……这本身,就是最大的讽刺和破绽。”
她的语气骤然转冷:“组织对你很感兴趣,小公主。不是对你那条不值钱的命,而是对你体内流淌的东西,你继承的那些……知识和技术。”
“所以?”折笠祐羽暗中调整着呼吸和姿态。
“所以,我给你两个选择。”贝尔摩德伸出两根手指,慢条斯理地说道,“一,乖乖跟我走,省去所有不必要的麻烦。我看在你的‘特殊性’和某位先生的兴趣上,或许能让你少吃点苦头。”
“二,”她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我打断你的四肢,把你像条死狗一样拖回去。虽然粗糙了点,但同样能达到目的。你选哪个?”
折笠祐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双手,轻轻掀开了自己藏青色警礼服的外套。
外套之下,并非寻常的衬衫,而是——
密密麻麻、错综复杂的线路和块状炸药,紧密地贴合在她的躯干上,几乎覆盖了她从胸口到腰腹的所有区域。一个醒目的倒计时显示器冰冷地镶嵌在正中央,猩红的数字清晰地跳动着:
【00:04:59】
【00:04:58】
贝尔摩德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墨镜后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那股慵懒玩味的气息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和震惊的冰冷杀意。
“嘘。”折笠祐羽竖起一根手指,抵在苍白的唇前,绿眸里是一片死寂的疯狂和平静,“别动,也别试图让你藏在暗处的狙击手做任何小动作。”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冰的钢针,扎进贝尔摩德的耳膜。
“这些炸药,足够把这里,连同外面至少五十米半径内的一切,都送上西天。当然,也包括你,贝尔摩德,以及你带来的所有……‘问候’。”
她微微偏头,目光似乎能穿透仓库的墙壁,精准地锁定那些潜伏在外的组织成员。
“而且,”折笠祐羽继续用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稳语调说道,仿佛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麻醉对我无效。更不幸的是——”
她点了点自己心脏的位置,指尖正对着显示器下方。
“这里,连接着我的生命体征监测。一旦我的心跳停止——无论是谁造成的——这些可爱的‘糖果’……”
她顿了顿,绿眸中闪过一丝近乎愉悦的残忍光芒。
“都会‘砰’的一声,立刻绽放。绝无延迟。”
仓库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倒计时器数字跳动的轻微“滴答”声,以及尘埃在光柱中飞舞的细微声响。
贝尔摩德死死地盯着折笠祐羽,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虚张声势的痕迹。但她只看到一片虚无的决绝和一种近乎非人的冷静。
这个女人是认真的。她真的把自己变成了一个行走的人体炸弹。
贝尔摩德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一种被彻底打乱计划的失控感。她千算万算,没算到对方会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方式!
她原本的计划是活捉,至少是获取完整的生物样本。而不是一堆炸碎的、充满硝烟味的烂肉!
“你想怎么样?”贝尔摩德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失去了所有伪装,只剩下冰冷的杀意。
“很简单。”折笠祐羽直视着她,“让你的人,全部撤走。立刻,马上。然后,让我离开这里,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你觉得我会答应?”贝尔摩德冷笑。
“你会的。”折笠祐羽的语气笃定得令人窒息,
“因为你不想死,更不想任务失败得如此……难看。毕竟,‘那位先生’想要的,是一个活生生的‘奇迹’,或者至少是可供研究的‘样本’,而不是一场无法解释的、轰动东京的爆炸案,对吗?”
她精准地捏住了贝尔摩德的死穴——对组织的忠诚,或者说,对自身利益的维护,以及任务优先的原则。
倒计时还在无情地跳动。
【00:03:17】
【00:03:16】
每一秒的流逝,都像重锤敲在贝尔摩德的心上。她毫不怀疑,如果时间归零,或者自己轻举妄动,眼前这个疯子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引爆炸弹。
空气紧绷得几乎要断裂。
良久,贝尔摩德几乎是咬着牙,对着衣领下的微型麦克风,从牙缝里挤出命令:
“……全体……撤退。按原定计划B,撤离。立刻执行。”
她说完,猛地切断了通讯,金色的长发无风自动,墨镜下的目光像是要将折笠祐羽千刀万剐。
“你最好祈祷……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贝尔摩德的声音低沉而危险。
折笠祐羽微微歪头,脸上露出一个极其轻微、却冰冷刺骨的微笑:
“相信我,贝尔摩德。在我这里,‘意外’……通常只会对别人不利。”
她保持着双手微张的姿势,缓步向贝尔摩德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死亡与生存的钢丝上,那身捆满炸药的警礼服,在破旧仓库的光影下,构成了一幅诡异而壮烈的画面。
“现在,”她停在贝尔摩德面前,绿眸如同最深的寒潭,“带路吧。”
......
礼堂内的骚乱在教官和反应过来的毕业生们的共同努力下,逐渐被平息。催泪烟雾被通风系统慢慢抽走,但恐慌的情绪和刺鼻的气味依旧残留。
“Shiro呢?!”降谷零几乎是吼出来的,紫灰色的眼眸急迫地扫视着渐渐清晰的环境,却找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从紧急通道走了!”松田阵平指着那扇还在微微晃动的门,声音因为吸入少量烟雾而有些沙哑,更多的是愤怒和焦急,“这个混蛋!又他妈的一个人冲上去了!”
“追!”诸伏景光言简意赅,猫眼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决,他第一个冲向紧急通道。
“等等!可能有埋伏!”伊达航试图维持冷静,但看着已经冲出去的三人,他一咬牙,对身边几位可靠的同期快速交代,“你们协助教官稳定局面!萩原,我们跟上!”
“了解!”萩原研二脸上惯常的笑容早已消失殆尽,只剩下凝重,他毫不犹豫地跟上伊达航。
五人如同离弦之箭,冲破残留的薄烟,猛地撞开紧急通道的门,沿着折笠离开的方向追去。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他们急促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在回荡。
“这边!”降谷零凭借着对折笠行动模式的直觉和地上极其细微的痕迹,判断出方向。他们穿过复杂的后勤区域,冲出了旧校舍的后门。
远处,引擎的咆哮声撕裂了校园的相对宁静!
只见一辆黑色的轿车如同脱缰的野马,正疯狂地驶出校门,拐上外面的道路!而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辆白色的轿车如同白色的幽灵,以丝毫不逊色的速度紧咬着追了上去!
“是她!”松田阵平一眼就认出了驾驶座上一闪而过的人影,“她追上去了!”
“还有另一辆车!是袭击者!”诸伏景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的车停在前面!”伊达航大吼,“快!”
五人用尽全力狂奔向校门口的停车场,跳上了伊达航那辆看起来相当结实的轿车。伊达航猛地踩下油门,车子发出一声怒吼,朝着前方已经几乎要消失的车尾灯追去!
一场疯狂的追逐战在东京的街道上演。
黑色的轿车显然经过改装,性能极佳,驾驶技术也异常刁钻凶狠,不断地闯红灯、逆向行驶、漂移过弯,试图甩掉身后的追兵。
而白色的则如同附骨之疽,死死咬住。它的驾驶风格同样凌厉无比,每一次变道、每一次切入都精准得可怕,带着一种同归于尽般的决绝,紧紧贴着目标,甚至几次惊险地几乎发生碰撞!
“疯子!两个都是疯子!”松田阵平看着前方惊心动魄的追逐,忍不住骂道,手心却因为紧张而全是汗。
降谷零紧盯着前方,紫灰色的眼眸几乎要喷出火来,他恨不得自己能立刻飞过去取代那个驾驶座上的人。
诸伏景光脸色苍白,嘴唇紧抿,一言不发,目光死死锁住那辆白色的车。
萩原研二努力辨认着路线:“他们往港区的方向去了!那边车流少,但是……”
但是那边也靠近河道,地形复杂。
伊达航将油门踩到底,努力缩短距离,但他的车性能毕竟无法与前面那两辆改装车相比,距离始终无法拉近太多。
追逐持续着,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音不绝于耳。路上的车辆纷纷惊慌避让。
终于,两辆车前一后,猛地冲破了河岸边的护栏,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和玻璃碎裂声,几乎是同时扎进了冰冷的河水里!
巨大的落水声轰然响起,溅起冲天的水花!
“不——!”降谷零发出一声嘶吼,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伊达航猛踩刹车,车子在岸边险险停下。五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车,扑到岸边。
河面上,黑色的轿车和白色的轿车正在快速下沉,冰冷浑浊的河水贪婪地吞噬着它们,气泡不断涌上水面。
“Shiro!!”降谷零朝着水面声嘶力竭地大喊,就要不顾一切地跳下去。
“Zero!冷静点!”诸伏景光死死抱住他,猫眼里充满了血丝和痛苦,但他还保留着一丝理智,“水下情况不明!太危险了!”
松田阵平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护栏上,指节瞬间破裂出血,他却浑然不觉,凫青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下沉的车辆,里面是滔天的怒火和无力的绝望。
萩原研二和伊达航也是面色惨白,呼吸急促,眼睁睁看着两辆车迅速被河水淹没。
就在白色的车顶即将完全没入水面的那一刻——
一道极其耀眼、令人无法直视的炽烈白光,猛地从水下爆发出来!
那光芒如此强烈,甚至瞬间压过了午后的阳光,将整个河面连同岸边几人的脸庞都照得一片惨白!
紧接着——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足以撕裂耳膜的恐怖爆炸声冲天而起!
巨大的火球裹挟着破碎的金属零件、河水的水蒸气猛地冲破河面,直蹿上十几米的高空!灼热的气浪即使隔了老远,也狠狠地拍打在岸边五人的脸上,带着硝烟和死亡的气息!
冲击波让河面剧烈震荡,掀起巨大的波浪,猛烈地拍打着堤岸。
破碎的汽车残骸如同天女散花般四处飞溅,又噼里啪啦地砸落回水面和岸边,燃烧着,冒着黑烟。
河水像是被煮沸了一般,翻滚着,冒着泡,久久无法平息。
爆炸过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燃烧的残骸发出的噼啪声,和水流慢慢恢复平静的汩汩声。
岸边死寂。
五个人如同五尊被瞬间抽走灵魂的雕像,凝固在爆炸发生的那一刻。
河水裹挟着汽车残骸的碎片和油污,缓缓流淌。燃烧的火焰逐渐熄灭,只剩下缕缕黑烟升腾,融入秋日晴朗的天空,像一道丑陋的伤疤。
降谷零的瞳孔剧烈收缩着,倒映着河面上那片狼藉的、仍在冒烟的废墟。
他紫灰色的眼眸深处,那抹一直燃烧着的、名为“折笠祐羽”的光,仿佛被爆炸的冲击波彻底碾碎、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虚无。
他的嘴唇微微颤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所有的嘶喊和绝望都被堵在了胸腔里,化作一种几乎要将他撕裂的钝痛。
诸伏景光的手还维持着试图阻拦降谷零的姿势,却早已无力地垂下。他温和的猫眼此刻空洞地大睁着,里面是一片空白的风暴,所有的思绪、所有的情感,都在那声震耳欲聋的爆炸中被彻底轰散。他像是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只是本能地、僵硬地站在那里,任由冰冷的恐惧和巨大的失去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他。
松田阵平砸在栏杆上的手依旧紧握着,指节破裂处的鲜血顺着冰冷的金属缓缓滑落,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凫青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河面,仿佛要将那浑浊的河水看穿,找到那个刚刚还在和他们插科打诨、甚至被他吐槽“面瘫”的家伙。怒火、不甘、难以置信……最终都凝固成一种近乎狰狞的绝望,刻在他的脸上。
萩原研二半跪在地上,双手深深插入发间,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那总是带着笑意、活跃气氛的狗狗眼此刻紧闭着,试图阻挡眼前这残酷的画面,但爆炸的巨响和刺目的火光早已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无声的哽咽堵在他的喉咙里,带来一阵阵窒息般的抽痛。他失去了……他最重要的同伴之一。
伊达航扶靠着车门,粗壮的手臂上青筋虬结。他黝黑的脸上失去了所有的血色,那双总是充满豪爽和坚定的眼睛,此刻充满了震惊与深切的悲痛。他看着那片逐渐平静下来的死亡水域,看着那些漂浮的、代表着终结的残骸,巨大的无力感如同重锤般击中了他。作为班长,他没能保护好任何一个人。
时间仿佛凝固了。
世界失去了所有的颜色和声音,只剩下那片缓慢流淌的、吞噬了一切的冰冷河水,以及空气中弥漫的、令人作呕的硝烟与死亡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是几个世纪。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终于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数辆警车和消防车呼啸而至,刺眼的红蓝光芒旋转着,照亮了岸边五人惨白而麻木的脸庞。
救援人员迅速拉起警戒线,开始进行打捞和搜救工作。嘈杂的人声、对讲机的电流声、水泵的轰鸣声……这一切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而不真切地传入他们的耳中。
一位穿着制服的警官走向他们,脸上带着程式化的沉重和同情,开口询问着什么。
但没有人回应他。
降谷零猛地转过身,不再去看那片河水,他背对着所有人,肩膀绷得死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
诸伏景光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缓缓闭上了眼睛,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晃。
松田阵平终于松开了握着栏杆的手,鲜血淋漓的拳头无力地垂在身侧,他低下头,卷发的阴影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
萩原研二依旧跪在地上,没有抬头。
伊达航深吸一口气,努力想对那位警官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哽得厉害,最终只是沉重地摇了摇头。
他们失去了她。
在他们的眼前。
以最惨烈、最决绝、最令人无法接受的方式。
......
【诸伏景光Lv10→链接异常…重新评估中…】
【降谷零Lv10→链接异常…重新评估中…】
【萩原研二Lv10→链接异常…重新评估中…】
【松田阵平Lv10→链接异常…重新评估中…】
【伊达航Lv10→链接异常…重新评估中…】
【由于身份更新,羁绊系统已重新结算】
【现羁绊等级Lv??(状态:冻结/未知/悖论)】
————
彩蛋:美梦和噩梦,都是我的脸吧?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诸伏景光陷在混乱的梦境里。
起初是明亮而欢快的碎片。警校的训练场,阳光刺眼,他看见折笠祐羽利落地用一个关节技将松田阵平放倒在地,松田气得哇哇大叫,而她嘴角噙着一丝极淡却真实存在的笑意,绿眸在阳光下像剔透的宝石,带着些许狡黠望向他,仿佛在说“看,我赢了”。
画面跳转,是夏日祭典喧嚣的灯火下。她穿着那身淡紫色的浴衣,手里拿着双倍糖浆的苹果糖,小口咬着,糖壳碎裂的轻响异常清晰。她微微侧头看着他,眼底映着流动的光影,那抹极浅的笑容被灯火镀上一层温暖的柔光,美好得不像真实。
他甚至能闻到那清甜的糖果香,混合着她身上极淡的、冷冽的气息。
然而,温暖的色调骤然褪去,被冰冷的河水与刺目的火光吞噬。
巨大的爆炸声猛地炸响,炽白的强光吞噬了一切。
他看见那辆白色的轿车被巨大的力量扭曲、撕裂,碎片如同慢镜头般四散飞溅,燃烧着坠入冰冷漆黑的河水。火焰在水面上疯狂燃烧,倒映在他骤然收缩的瞳孔里。
“Shiro——!!!”
他嘶声力竭地呐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化为乌有,冰冷的绝望如同河水般灌入他的肺腑,带来窒息般的剧痛。
就在这极致的冰冷与绝望中,梦境再次诡异地切换。
燃烧的残骸、翻滚的黑烟、冰冷的河水……所有这些可怖的景象如同潮水般退去。
周围变成了一片虚无的、弥漫着淡淡雾气的空间。
一个人影缓缓从雾气中走来。
脚步很轻,却清晰地敲击在寂静中。
诸伏景光怔怔地抬头望去。
是折笠祐羽。
她穿着那身笔挺的藏青色警礼服,肩章熠熠生辉,利落的短发一丝不苟,仿佛刚刚参加完毕业典礼。她的身上没有任何爆炸或水浸的痕迹,干净整洁得不可思议。
她就那样平静地向他走来,脸上甚至带着一抹……笑意。
那不是祭典上浅淡的柔和,也不是训练场上狡黠的得意,而是一种更复杂、更难以捉摸的笑容。
唇角弯起恰到好处的弧度,翡翠绿的眸子注视着他,里面仿佛盛满了万千情绪,又仿佛空无一物。
她停在他面前,微微歪头,像是在观察他脸上未干的泪痕和惊魂未定的神情。
然后,她轻轻地、用一种近乎温柔的语调,开口问道:
“美梦和噩梦……”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空灵的回响,在这片虚无的梦境中格外清晰。
“……都是我的脸,对吗?”
话音落下,她脸上的笑容似乎加深了些许,那双绿眸直直地望进他的心底,仿佛看穿了他所有的思念、痛苦、以及无法言说的恐惧。
她的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他的脸颊,像是在擦拭泪痕,又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别怕,”她轻声说,绿眸如同最深沉的夜空,要将他的灵魂也吸进去。
诸伏景光猛地从梦中惊醒,心脏狂跳,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窗外月色凄冷,房间里一片死寂,仿佛还残留着她指尖那虚幻的凉意和低语的回响。
他大口地喘息着,梦中那极致的亲密、那温柔的触碰、那直击灵魂的问话,比任何噩梦都更深刻地烙印在他的感知里,带来一种巨大的、无处排遣的酸楚和渴望。
美梦和噩梦,都是她的脸。
喜悦是她,梦魇也是她。
温暖是她,死亡……也是她。
诸伏景光缓缓蜷缩起来,将脸埋入掌心,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至极的、近乎呜咽的叹息。
在不远处的桌上,月光冷冷地照亮了一封被回绝的申请书。那冰冷的拒绝,此刻在梦境的余温对比下,显得格外苍白和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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